chapter9

女人大约三十上下,眉目清秀,利落的短发配上一身黑色西装,十足的中性打扮。

 她先是看了眼苏易文,细眉微蹙,转过脸对着陶乐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吃饭呐。”陶乐指着汤锅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来吃饭难道来耍猴啊。

 女人似乎是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不好好在学校待着,跑这地方吃饭,让你爸妈知道,你看他们怎么说!”

 “你不去告密不就行了。”陶乐咽下鲍鱼,忙站起来介绍“苏老师,她是我大表姐,许绫,政府官员。”最后那几个字,陶乐的语气都变了味。

 苏易文笑着打了个招呼“许小姐,你好。”

 许绫只是点了个头,态度冷淡。陶乐看着就生气,当官有什么了不起,就狗眼看人低了?

 “小乐,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许绫抛下一句话就往门口走。

 陶乐无奈,只好跟过去,反正已经在苏易文面前丢脸了,也不在乎多丢一次。

 出了饭店,冷气扑面,与室内的温差形成鲜明对比。

 陶乐看着玻璃窗,雾蒙蒙的已经附上一层水气,好好一顿饭非要被这女人给搅和了。

 许绫也不绕弯子“那男人是谁啊,你和他什么关系!”

 陶乐一听这语气就上火“姐你什么意思啊,他是我老师!”

 “老师会带你来这种贵地儿吃饭,还就你俩?小乐,你别把姐当小孩儿骗,找对象的事要和家里人说,别随便什么人就跟他搞一块儿!”

 “我说表姐,你想哪儿去了,什么叫‘搞一块儿’?首先这顿饭是我请,其次我有事拜托人家。”

 “你请?你哪儿来的钱,来这儿吃一顿可要花不少,”许绫冷笑“你别蒙我,那男人我看也有三十来岁了,说不定都结婚了,你少给家里添乱。”

 陶乐不甘示弱回击道“我看是表姐你自己想嫁没人要吧,见不得我跟男人约会怎么着。也是,都三十一了,对于您这样的相亲专业户来说,我老师这种极品是百年难求,是不是嫉妒了?人成熟有魅力,我管他三十还是四十,七八十的老头我也要!”

 许绫气的直哆嗦“行!这话回去你跟你爸妈说,都快毕业的人了,做事用点脑子。前阵子,你姨夫还说让你去检察院工作,我看就你这态度,去哪儿都不行。”

 “怎么又扯到工作上去了。表姐,省省您那套官腔,在我身上没用。”陶乐摊手,叹息道“反正我行得正站得直,你爱跟家里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相几个男人,趁四十岁之前把自个儿嫁出去,也让姨父他们少操点心。”

 “你!”

 陶乐耸肩,一脸无辜,恰巧瞥见不远处几个男人向这边观望,看样子应该是许绫一起来的。陶乐眼珠子打转,笑嘻嘻道“表姐,我说你这办事够效率高啊,人相亲是一对一,你这是组团来的,打算一下子过滤怎么的,吃得消不?”

 许绫从来没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气的,说来还是自己的妹妹,原本只是想教育几句,没想到反而被她骑在头上,自己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平常在单位里也没遇过这种情况。

 “行了表姐,您快去跟亲友团会合吧,我就不打扰了。”陶乐也不等许绫说话,挥了挥手转身直接进了饭店。

 别以为陶乐现在是胜利而归,她现在心里也乱着,自己得罪了表姐,往后这日子肯定不好过。她想,这女人准会跟家里说今天的事,再是召开集体批斗大会,她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呢。

 气呼呼地回到座位,看苏易文一勺一勺喝着汤,好不悠哉,陶乐气不打一处来。表姐平白无故把她训一顿还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以后要是她出什么意外,他也别想好过!

 苏易文抬眼,见陶乐瞪眼望着自己,笑了笑“你表姐呢?”

 “走了!你惦记她呀?”陶乐也不知为什么突地冒出这一句,有种酸溜溜的意味。

 苏易文挑着眉“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陶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埋头继续捞锅里的海鲜杂烩。

 苏易文只是看着,眼中若有所思。

 期间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这顿饭吃的也怪怪的,当然陶乐觉得这是她个人的原因,也说不出是哪儿出了问题。

 然而,直到买单的时候又出了点小意外。

 “吃饱了吗?”苏易文问。

 陶乐点头,撂下筷子,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便转头唤来服务生。

 “买单,一共多少?”陶乐拿出钱包,反正家当全在里面,待会走出去她就一贫如洗了。

 服务生翻了翻账单,欠身道“不好意思你们这桌已经结过账了。”

 “结过了?”陶乐伸手夺过账单本子,一看那个数字她吞了口口水,随即平复心情问道“谁付的?”

 “不是这位先生付的吗?”服务生理所当然地回答。

 陶乐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易文,说不出一句话,谁能告诉她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苏易文自顾起身,拍了拍西装,对上陶乐迷惑的眼神,心情大好“还想待在这儿?”

 “哦。”陶乐慌乱地穿上外套,跟着苏易文出了饭店。

 待他们出来,夜幕早已压下,这顿饭吃的时间真够长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灯投射的光线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几乎重叠在一起。陶乐一直低着头,看着那两道影子,有些恍惚。

 “怎么不说话了?”

 苏易文突然转身,害的陶乐一头撞上他的胸膛,吃痛地呼了一声。

 “您也不打个招呼就这么转过来了。”陶乐揉了揉额头,丫的身板是铁做的不成,撞一下还真疼。

 苏易文看她一脸埋怨之色,笑出了声“对不起,没注意。”

 陶乐想了想,还是挣扎着问出口“苏老师,好好的你干嘛要付这顿饭钱,都说了我请。”

 苏易文微微叹息“你以为我还真让自己学生掏钱请客呀,之前也是跟你开个玩笑。”

 “可是——”

 “不过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我工资也就这么点儿,一下给折腾了大半。”

 他状似可惜的语气,让陶乐想笑,丫就是一抠门鬼,不过他说‘下次’,难道他们还会在一起吃饭,或者是别的什么意思?

 等等,陶乐现在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怎么跟她走一个方向?

 “咳咳,苏老师,我自己坐公交回学校就行,您也早点回家吧。”就像表姐说的,丫应该结婚了,她陶乐还不至于跟一个已婚男人大晚上压马路。

 “我是回家,只不过和你一样都回学校罢了。”苏易文答道。

 “啊?”

 “教师宿舍。”

 陶乐无语,难怪丫不买四轮和二轮,住在学校用不着任何交通工具。据她了解,职工宿舍的房子不是很大,老婆孩子挤着够呛,丫的生活也不容易。

 “苏老师,咱们学校不是有给教授什么分房的吗,您还有必要跟家人挤宿舍嘛。”

 苏易文不懂了“家人?”

 “你老婆孩子啊。”

 “谁说我有老婆孩子了。”

 陶乐第二次无语,像是看外星生物似的望着他,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苏易文这样的居然还是光棍一条。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莫名的放心,甚至有点高兴。

 苏易文高深莫测地笑“有问题吗?”

 “没有,当然没有!”陶乐忙否认,却漫不经心地问道“您也老大不小了吧,干嘛还不结婚。”

 “我工作太忙,没时间谈这个。再说我才三十二,很老吗?”最后那句苏易文还是冲着陶乐问的。

 “不老不老,男人四十一枝花,您这是含苞待放呢。”陶乐吹捧道,心想你不就是一老师嘛,工作能忙到哪里去,肯定是丫要求太高,找不到合适的。

 苏易文已经习惯了陶乐拍的小马屁,他听着还挺舒服。事实证明,男人的虚荣心泛滥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B城不算大城市,到了八点之后街面上除了饭馆,一般商店都早早关了门。所以现在的街道有些冷清,只有三三两两地车子开过。

 由于通往B大的车站在反方向,还不是在闹市区,所以走过去就有些远,加上时间确实晚了,按理说这个点只能赶末班车。好巧不巧的这段路正在修建,地上坑坑洼洼不说,前面的路灯还忽闪忽闪的,照着旁边的灌木显得阴森可怕。

 陶乐自然是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形,忙掏出手机照明,加快脚步催促着身边的人“苏老师,咱们快点,赶不上末班车了。”

 苏易文看她低着头也不注意前面的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跟着我走,小心别磕着。”

 陶乐想忽视那只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可是那样的温度却在提醒自己,身边的男人是如此的细心。

 正想着,忽然一个黑影从灌木丛里跳出,陶乐吓得叫出声,定睛看清来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穿得破破烂烂,拿着刀向他们走近。

 “老实点,把钱交出来!”那人凶狠地威胁道。

 居然是打劫,这会儿陶乐脑海里还蹦出抢劫罪的法条,以前总抱怨没见过真正的抢劫,现在好了,她倒是亲身体验了。

 苏易文紧紧护着陶乐在身后,他一改往日温和的神情,黑色的眸子里充满阴鸷“你想干什么,把刀放下!”

 “少废话,把钱交出来!”

 那人举着刀子,明晃晃的光闪过陶乐的眼,她告诉自己必须冷静,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我让你把刀放下!”苏易文用了命令的口吻,威严且深沉,陶乐来不及深思,感觉到苏易文掐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往有光的地方退。

 陶乐慢慢往后退到微亮处,偷偷摸索着自己兜里的手机,她真是后悔自己平时不好好训练打110,两个数字键怎么也摸不准,手还一直哆嗦。

 那人似是看到陶乐的动作,吼道“在干什么啊?想报警,找死!”说着抽出刀子往他们刺过来。

 陶乐惊得都没了声音,以为下一秒会发生意外,不想却见苏易文一晃身,直接给了那人胸口一脚。

 歹徒痛的嗷嗷直叫,捂着伤处还不死心地拿刀往陶乐的方向捅过来。苏易文早已察觉,他挡在她面前,一个漂亮的腾空抡踢把歹徒手里的刀子踢得老远。

 歹徒没了武器,苏易文三两下就把他制伏了,死死扣住那人的手“老实点,跟我去公安局!”

 陶乐像是看武打戏一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乖乖,原来他是真人不露相啊,刚才那几招不是一两年的工夫就能学会的,丫居然是跆拳道的高手!

 “陶乐,先打110说一下情况,让他们派人过来!”苏易文转头命令道。

 陶乐有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他这个样子哪儿还是印象中那位笑眯眯斯文老师,简直比歹徒还可怕。

 “还愣着做什么,打呀!”

 “哦,马上!”见苏易文催促,陶乐慌慌张张地拿手机按号。

 正在这时,歹徒趁苏易文分神的空隙,猛使出浑身的劲儿一把挣开他的钳制,动作麻利地掏出裤兜里的又一把小刀往苏易文身上刺去。

 陶乐用余光瞥到歹徒拿刀的动作,她再也顾不上电话,扯着嗓子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