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黎明前的黑暗十

莫兰刚出现在与莫逸凡相约的餐厅,周围灿若白昼的灯光便骤然熄灭。她还未来得及惊讶,便看到四周亮着星星点点的烛光。五颜六色的蜡烛几乎遍布餐厅的每个角落。那些跳跃着的小火苗,像是一个个火的精灵,在她的周围,应着小提琴走出的悠扬乐曲翩翩起舞。

 她仔细聆听,原来乐师所奏的是范玮琪的歌,《最重要的决定》。莫逸凡踏着乐曲的节拍,优雅地向她走来,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手捧钻戒:“莫兰,嫁给我。”

 此时的莫兰,心中千头万绪,百转千回。她开心,也惊喜,但更多的是恐惧。她像是化身为人的人鱼,怀着无人知晓的秘密,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如万箭穿心般煎熬。

 莫逸凡继续说道:“我曾经对自己说,如果我三十五岁之前,你还不回来,我就找个人成家,从此过安稳平淡的日子。可是,现在你回来,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你走了。八年前,我放过一次,我绝不会再放第二次。”

 “莫逸凡,我…我…”莫兰吞吞吐吐,字不成句。

 莫逸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挣扎,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必须给她坚定信念的力量:“莫兰,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我都可以看到你眼角隐隐出现的鱼尾纹了。”

 莫兰下意识伸手抚着自己的眼角。

 莫逸凡轻笑一声:“莫兰,能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愿意用我余下的生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幸福。莫兰,做我的妻子吧?”

 “莫逸凡,”莫兰深吸口气“我不敢答应,我怕你将来有一天会后悔。”

 莫逸凡看到她眼中的认真,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他微仰着头,笃定地言:“我不会后悔。”

 莫兰不由地一怔,望着蓝色丝绒盒子里那枚精致的戒指。她确实渴望拥有它的,莫太太这个头衔,在她年少的时候曾无数次在睡梦中渴望着的,那甜蜜的滋味让她每每想起都能笑醒过来。她可以想象它迎着日光的时候是多么的闪耀璀璨。但是她也更明白,年少的梦是单纯而美好的,根本经不起现实的摧残,就像是一个闪耀着七彩光晕的肥皂泡,轻轻一戳,便支离破碎。

 莫兰摇着头:“不,莫逸凡,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真的不行!”

 莫逸凡挫败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抬起脸时,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方才的神采,仿佛就在那短短的一瞬,有最杰出的偷者带走了蓝色苍穹里的所有繁星。

 他似苍老百年般艰难地站起身,动作僵硬地收起戒指,勉强地扯了个笑容:“先吃饭吧。”

 莫兰心痛如绞。她深爱着眼前这个男人,但她必须给自己的自尊心一个交代,否则她永远不会甘心,也没有办法完全敞开心扉来爱他。

 吃饭的时候,莫逸凡苦笑着说:“茂亨马上就不再属于我们家了,本来打算用我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丁点权利,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求婚。以后,只怕都不会再有了。”

 再好的牛排,此时此刻,在莫兰的口中也变得食之无味。她望着莫逸凡,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莫逸凡,如果有一天我答应嫁给你,不会是因为你有钱。同样的,如果有一天,我不答应嫁给你,也不会是因为你没钱。”

 莫逸凡牵强一笑。叉起一块牛排放到嘴中,味同嚼蜡。

 莫兰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冲动地给Jeremy打了一个电话:“如果,我说现在收手?”

 Jeremy在那头沉默半晌,叹息般地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莫兰张口结舌地愣在原地,握着电话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一颗心霎时慌乱不已。

 寂静无人的午夜。

 两人在莫逸凡的床上赤-裸相拥。

 莫兰睁着一双眼睛,忽然问道:“莫逸凡,你会不会希望我永远都不回来,这样你就可以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了?”

 莫逸凡吻吻她的发,语气温柔:“我永远都不会希望你不回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回来,能够回到我身边。”

 莫兰眼中的泪水映着窗外的姣姣明月,愈发白得发亮,像是两轮映在水中的小巧明月,在她的眼中波光潋滟。慢慢地,一只眼中的白月亮落下来,掉到另一只眼中,与另一只眼中的白月亮一起滑过眼角落到她枕着的,那只强健的手臂上,冰冰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