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礼物

宋蜜糖和程时的第一次约会就在这个游乐场。

 那天也正好是宋蜜糖的生日。

 事实上,他们约会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那时候,时晋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走得好就是一步登天,走不好就得倒闭破产,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宋蜜糖带着吃食来见他,午休时间和加完班之后,是她和程时仅有的独处时间。

 所以对这第一次约会,宋蜜糖记得很清楚。

 只可惜程时不记得。

 那天很难得,因为程时难得休息。不过一大早,他就被宋蜜糖从床上拖起来,累了半个月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居然被吵起来,程时很有起床气,一路上都不说话,一副低气压﹑别惹我的样子。宋蜜糖不停道歉,好不容易把他哄到游乐场。一进门,看着那花里胡哨的游戏设施和闹哄哄的人群,程时一脸嫌恶,几乎想转身就走。

 “不要走啦阿时!今天我生日,陪我玩一天,就当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宋蜜糖抱着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装可怜,末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程时臭着一张脸,丝毫不买账:“这里很无聊,而且幼稚。”

 “但是我生日诶!”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我不要礼物,就想在游乐场玩一天,这是我的生日心愿,你陪我完成好不好?”

 “…”程时同宋蜜糖对视半刻,终究不敌她的固执,败下阵来,不得不妥协。

 那是程时少有的一次妥协,也是宋蜜糖少有的一次坚持。

 那一天,程时估计是整个游乐场里脸色最难看的家伙。

 宋蜜糖却很高兴,摩天轮﹑海盗船﹑弹簧床﹑激流勇进﹑云霄飞车﹑旋转木马﹑碰碰车﹑火箭升空等等游乐设施被她玩了个遍,诸如过山车这种东西,程时还会陪她去坐坐,不过周围的人都在尖叫的时候,他却是无动于衷,边堵了耳朵边嘀咕:“这有什么好怕的,吵死了。”

 而碰碰车和蹦床之类的,他宁可在外头等着,也不会跟着宋蜜糖进去玩,大概是觉得看起来很蠢。

 除了游乐设施,里头还有很多搭起来的摊子,射气球﹑捞金鱼﹑打水抢﹑投篮球等等,宋蜜糖站在一个摊子前就走不动路,她看中一个可爱的娃娃,要投圈圈扔中才行,她一连投了十个都没中,很是泄气,转头看着站在树旁边的程时,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阿时…”

 程时很不耐烦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圈圈时,满脸的不情愿。

 但他却很有准头,扔第二个的时候,就中了那个娃娃。

 不仅扔圈圈,他投篮也是好手,小型的投篮机,投中五个就有一个小娃娃奖励,宋蜜糖手里头已经抱着一个了,未必多想要这一个,但她就想看程时投篮,她觉得一定很帅。

 等程时把手头的十个篮球投完,她手里又多了两个小娃娃。

 那一天,最让宋蜜糖意外的是程时的枪法,虽然只是激光枪,没有风速也不用考虑重力,但她只记得见他射击的震撼,觉得他的枪法真的很准,二十枪居然例无虚发。

 后来她知道,程时的射击技术承自去世的父亲。

 家里那个玩偶小屋的挂钟,就是程时二十枪为她赢来的。

 只是他早就忘了。

 “蜜糖姐 ?蜜糖姐?”

 宋蜜糖回神,小夏瞪大眼睛看着她:“蜜糖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我在想能不能得到那个超级大的维尼熊,”宋蜜糖指着一个摊子上一人高的大熊,笑,“如果你能击中它,我给你做好吃的,要吃什么都行。”

 小夏两眼放光:“真的?”

 “假的,”宋蜜糖存心逗她,“要连续打中那个小洞三十枪呢,你以为自己是神枪手啊,走了走了,前面有云霄飞车,我们去玩那个。”

 “我要去玩那个!”小夏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准,觉得确实拿不到那个大熊,转而指向一边的一个石洞样房屋:“那个有意思!”

 宋蜜糖一看上头血淋淋的“惊魂鬼窟”四个大字,立即打退堂鼓:“你去好了,我在外头等你。”

 “不要,我们一起去嘛,两个人去才好玩。”小夏看出宋蜜糖害怕,存心捉弄她,拉着她的胳膊,非要她也进去不可。

 “我不去!”宋蜜糖抵死挣扎。

 小夏的力气大得很,拉着她不放:“ 不可怕的啦,去嘛去嘛!”

 *

 店主外出,蜜糖里今天自然关了一天。

 晚上八点,程时以为她应该回来了,没想到大门依然紧闭,黑乎乎的一片,跟对面那家清吧的闪亮招牌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时候,有人从那家清吧里跑出来,手上好像端着个什么东西,径直跑到蜜糖里的大门前,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亮起一个灯泡样的玩意,然后起身,退两步看看,满意地点点头。

 程时走近,发现这个人他见过。

 正是他的秘书助理口中“倾国倾城的大帅哥”

 “你好,”程时礼貌地朝这人点头,如果忽略他还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的确算得上是彬彬有礼了,“请问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帅哥低头对程时笑笑,伸出手来:“你好,我是Alen,跟这家店主认识,今天来给她送东西。”

 “送东西?”程时奇怪,蹲下来看了看,发现这人放在蜜糖里门口的居然是一盒子碗碟,旁边还放着一盏小灯,灯下压了张字条,程时眯着眼辨认:全是自己做的,送你,我赢了哈哈,你欠我三顿饭!By Alen

 夜里光线太暗,程时没注意到,字条上有几个字是繁体。即使注意到,他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的关注点完全落在这一盒子碗碟上:“我能不能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Alen先问他:“你也是蜜糖的朋友吗?”“

 “算是。”

 “哦,那我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做好烧制的,花纹也是我自己画的,送来给她。没想到她今天不在,天这么黑,我怕她看不见这个东西,就找对面的老板借了一个灯照着,”Alen笑得很得意,“我说我要学怎么做陶瓷,她不信我半个月就能学会,我就跟她打赌,赌三顿饭。”

 说完他还舔舔嘴唇,兴高采烈:“哦,蜜糖做的东西真是好吃!我真是赚了!”

 “是么,”程时松口气,轻声自语,“我还以为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Alen的耳朵尖得很:“今天是蜜糖的生日吗?那正好,我可以把这些亲手做的餐具送给她,这是很有意义的礼物,简直太棒了!”

 送餐具,亏你想得出。

 程时站在阴影里冷笑,他很想嘲笑这个男人送餐具的行为蠢,但他心底偏偏有个声音告诉他,对女人而言,收到亲手做的礼物才最有意义。

 “Alen?”一声惊讶的声音响起。

 月光从巷子狭窄的天空里透过,宋蜜糖立在那里,月光照得她周身都显得柔和耀眼。

 程时轻咳一声。

 宋蜜糖转过头,这才发现站在阴影里的程时,想起今天白天不愉快的回忆,她有点不高兴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程时一时噎住。

 Alen没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他很高兴地捧起那个装满餐具的盒子,递到宋蜜糖眼前:“我自己做的餐具,碗碟都有,成套,全是我独自做的,很棒吧!”

 宋蜜糖伸手摸了摸,发现质感很好,花纹也精细,很是惊奇:“这么快就成功啦,祝贺你,你赢啦。”

 “那欠我三顿饭,记得!”Alen笑眯眯地把餐具捧到她面前:“都送给你,蜜糖,Happy Birthday!”

 宋蜜糖一怔,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她欣喜地接过这个盒子,真诚地朝Alen笑:“Alen,谢谢,非常感谢!”

 程时看着她打开店门,跟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去,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点愤怒。

 进门开了灯,宋蜜糖把重重一盒子餐具小心地放在桌上,拿出来一个个仔细打量,见个个釉质细密,不由赞叹:“Alen,你的手艺很棒,真有天分!”

 Alen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是天生的艺术家!”

 一点都不谦虚,宋蜜糖笑他。

 Alen来蜜糖里吃过几次,这个男人热情开朗,毫不作伪,有时候像孩子一样天真,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对生活充满热情,像个大男孩似的,宋蜜糖觉得他很可爱。

 宋蜜糖放好餐具,盖上盒子,抬头,才发现程时还站在店外。

 “你找我有事?”她问。

 程时张了张嘴,想答什么,最后却有点赌气地回答:“没事,我走错地方了。”

 “真的没事?”宋蜜糖以为程大公子的生活又出现了什么状况,她现在心情不错,就耐心再问了他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吃的不会做?或者什么生活用品买不着?”

 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白痴,只会拿这些问题问她?

 程时微微有些烦躁,硬邦邦回了一句:“没事,我先走了。”说完还看了Alen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搞什么鬼?宋蜜糖觉得程时今天好奇怪,不过反正跟她没关系了,不用担心他。

 程时气冲冲地走出去,打开车门就把兜里的东西扔到后座,那是一个装手链的盒子。因为他不记得宋蜜糖的生日,可能这让他愧疚,撺掇俞子晋向安怡问清楚,确定宋蜜糖戴手链不会过敏,他就买了一串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手链带过来,不过现在也没必要给她了。

 她抱着那盒子餐具,看起来开心得很。

 程时赌气般地狠狠踩下油门,发誓自己再也不来蜜糖里了。

 程时临走的时候瞪了Alen一眼,此刻他觉得有点背脊发凉,Alen一向自信自己的直觉灵敏,他十分确定,刚才那个男人的眼里向他射出了杀人的目光!

 “真是可怕啊…”他又没做什么大坏事,干嘛要拿那么恐怖的眼光看他?Alen摸摸胳膊,小声嘟囔。

 “可怕?什么可怕?”宋蜜糖听见他说话,随口抱怨了一句 :“什么都不可怕,我今天进的那个鬼屋才叫可怕呢。明知道我怕鬼,还把我拖进去,小夏真是坏死了。”

 Alen好奇:“鬼屋里面有什么?很可怕吗?”

 宋蜜糖想了想:“其实还好,就是一些灯光啊音效啊鬼怪模型什么的。不过我比较怕鬼,所以真的吓到我了。”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自嘲地笑笑:“前两天厨房的窗子没关,我都以为是这房子有鬼,我觉得自己胆子也不小,怎么就这么怕鬼呢?”

 “窗子?”Alen眨眨眼,表情有点古怪,他神神秘秘地凑近,嘀咕:“这是老房子诶,不会真有鬼吧?”

 “你别吓我,”宋蜜糖被他的反应弄得毛骨悚然,几乎要尖叫,“我最怕这个了,真要有鬼,我非搬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