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知道钱二在哪。

　他昨晚弄了那么一出，今天林笑势必要找他，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林笑过来找他报仇。他倒是也没想躲，弄这些事儿的目的也无非就是那么一个，他没想彻底把苏诺弄死，这么翻一回车，不至于重伤，顶多就是磕了碰了，或者脑震荡。要的就是这样。

　其实苏诺想的不错，钱二这人就是个没种的货。他敢直接把苏诺弄死么？他想上林笑，来强的，他敢么？他昨晚招惹了苏诺，今天甚至不敢消停呆在家里等着林笑找他。

　他们那有一条街，那条街林笑很少去，路过的时候都愿意绕着走。整整一条街都是小歌厅小旅店小公寓什么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整个一条街都是鸡店。钱二在这儿有两家店，店面在这条街上算是大的，里面的姑娘也是最漂亮的，钱二平时就窝在这儿。

　林笑知道钱二肯定在那，也肯定不会一个人。那种地方最乱，打架群殴什么的是常事儿，哪次都得见血。闹得最大的一次全城都知道，两家店的老板由于不明原因，组织了一场群斗。其中一个老板伤的最重，一铁棍下去脑瓢开了花。

　钱二现在身边也肯定有人，所谓的看场子的。林笑在心里冷笑，手在兜里攥着拳头，直接开车就去了钱二那两家店。弄死他的能耐钱二肯定是没有，大不了就是伤，林笑根本不在乎，苏诺那两根肋骨，和他之前喷过的话，林笑总得在他身上找回来。

　其实钱二也就是在等着林笑过去，还挺悠闲。他以为这么一出可以吓唬住林笑，他知道林笑这人脾气倔，他想着用苏诺的车祸刺激他一下。钱二没忘了当初用苏林威胁他的时候林笑是怎么样的状态过来找他的，所以钱二这次准备做的也挺足，店里包房里没有三十人也有二十了，绝对不会再让林笑有机会伤着他。他这次赌的就是林笑不敢把这事儿告诉他爷，林老爷子一生坦坦荡荡雷厉风行，绝不会允许自己孙子弄出这种腌臜事儿。

　其实他这想法也没错，思路挺对。只不过有两点他估算错误了，而且是最重要的两点。

　一是林笑对苏诺的在乎超过了他以为的范围，二是低估了老爷子对孙子的无限制的宠爱。

　这个时间街上很冷清，嫖客也是要回家过年的，而且上午这些店通常都不会开门，他们的活动时间大部分在下午和晚上。街上只有几家店门口停着车，大过年的还能在里边泡着，觉得他们也挺可怜。林笑放眼过去就知道钱二在哪里，因为只有一家店开着门，大冬天的，开着门等人。

　林笑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离着那家店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了，想了几秒，随后调头拐出了那条街。那屋子里肯定不会只有钱二一个人。

　把车开到接口一家饭店门口停了，林笑站道边打了个出租，坐在出租车里面重新走了一遍那条街。路过那家店的时候林笑快速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有三到四个人，林笑看见了钱二，他就在前厅沙发上坐着。车从那里走过的时候几个人都看了一眼，这个时候车少，林笑找的是一个贴了太阳膜的，外面看不见。

　下了车，林笑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顶，手插在兜里握着，兜里东西冰凉，只有林笑一直攥着的那一小块儿是温热的。林笑低着头，下巴也都塞进衣领里，真冷。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笑直接就把东西从兜里掏了出来，他这次来就没打算再跟钱二说什么，说多了没用，这种人就不应该留着。但是林笑也没想着要杀人，杀人偿命，何必。

　林笑是贴着墙走过去的，在屋里根本看不见。所以林笑突然冲进去的时候几个人都愣了，钱二一直盯着门口，他以为林笑会开车过来。他这么从旁边拐进来把几个人都弄了个措手不及。

　林笑的速度特别快，进门甚至连屋里几个人都没看清，屋里人也没看清林笑究竟是怎么动作的，有两个反应快的立即往钱二那边冲，但是还是慢了。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钱二的一声惨叫。

　那声音粗粗哑哑，里边有震惊，愤怒，疼痛使声线变了调，有点儿凄厉，听着特别瘆人。

　一把弹簧刀，冰冷的刀刃插进身体的时候钱二竟然有些不敢置信。

　——“我操！”那几个人回神儿的时候钱二已经扭曲了脸，本来就是刀疤脸，现在再惨白着皱到一起，真是看着都心惊。其中一个抄起一把椅子冲了过来，举起来就往林笑身上砸。还有一个抄棍子的，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家伙事儿。

　林笑侧身往边上躲了躲，椅子砸着他半条胳膊。已经有个人扑了过来，林笑都没理身后那些人，他们反正是不敢要他命。林笑就死死盯着钱二，腥红的血带着热度从弹簧刀血槽流到林笑手上，染红林笑衣袖。抽出弹簧刀，钱二又是一声惨叫。接着零点一秒的迟疑都没有，林笑的刀又一次狠狠插进了钱二的腹侧，两根肋骨中间。

　“啊——”

　那一刻的林笑双眼猩红，就冷眼看着钱二扭曲的脸。手指紧紧攥着刀把狠劲地往深处插，完全不理会身后那群人，但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钱二现在是处于震惊震怒的一个状态，除了用手捂着伤处脑子里基本是空白的。

　不过林笑也就只有这么两刀的机会。里间包房里的人听见动静一股脑的跑了出来，瞬间这么一个不算大的前厅就挤满了人，林笑跟钱二在最中间，林笑终究还是被人扯开了。

　其实从林笑进来到被人扯开，总共也就不到十秒。短短十秒，足够喂钱二这么两刀。他今天也没想着能安全着出去，但总归不至于死。

　林笑被人拉开的时候使劲踢了钱二一脚，用刀尖指着人，说，“我告诉你钱二，这是你自己找死。今天要么你弄死我，一口气别给我留，否则我让你活着都是累！”

　场面很乱，钱二应该事先打过招呼，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林笑又拿刀子。一圈人把林笑围在最中间，其中有那么一两个林笑觉得挺眼熟，竟然还是总去他们那打台球的。不过下手都不狠，没往要害处招呼，但是架不住人多，林笑还是觉着挺吃力。钱二自己在沙发上哼着，和着咒骂，出口的话都挺难听。这样的时候竟然能没人顾得上他，都没人想到应该先送他去医院。

　不过林笑听不见，屋里太吵。他那么瘦，根本挨不住这么多人的拳头，不过吃这点儿苦头他认了。他男人在钱二身上吃的亏，他无论如何得找回来。两根肋骨，我操/你们大爷的，你们所有人的肋骨卸下来都赔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笑脸色越来越轻，胸也特别闷，想咳，但是身上还是不断的有拳头落下来。就在林笑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整片玻璃落地的碎裂声。林笑外围一圈人，落下的玻璃碎渣全被人挡住了，落在林笑身上的都没有几块。

　所有动静都因这一声巨响戛然而止，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也都瞬间消失了。林笑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接着顿时瞪大了眼，眼里有震惊，也有巨大的喜悦布满眼眶。林笑跟这帮人一样，都傻了。

　外边涌进来很多人，很多，往外看一眼除了人都看不见别的。围在他周围的这一圈人瞬间就被扒拉开，几个人神色紧张，见林笑出来脸色有些白看着没什么伤，不过看见林笑手上和袖子上的血还是一惊，急急带着他往出走。

　其实这事儿也挺有意思，林笑突然有了种故事里头特别高调的英雄救美的感觉，有点想乐，他当然是“美”只不过这个“英雄”…嗯，是他爷。

　林笑被拉出来到外面了都不知道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刚才他一抬头先看见的其实是他雷叔，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抄过来的椅子，玻璃就这么敲了个粉碎。透过空了的窗户看见了他爷。

　是的，就是他们家那个据说很霸道很…牛逼的帅老头。老爷子气得不轻，看见他都没搭理，这是很少发生的情况，只能说明这次他爷爷是真的跟他生气了。

　其实按理说今天这事儿怎么着也会有一场硬碰硬的火拼，只不过是双方人数差距太大，看着雷叔这边，少说百十来个人，屋里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挣扎的必要。而且县里谁又能不认识林老爷子。

　这几年县里冒出头的有钱人不少了，不过老爷子这些年一声“首富”还是当得起的。而且这个霸道的老头后边关系太硬，据说他们现在的市长当初只是个书记员的时候就是老爷子拿着钱一步一步给垫上来的，他有才有能力，只不过什么事儿关键时候压不上子弹都是白扯。所以就算到现在过年的时候那人也要偷着去林笑家给老爷子上上供。

　可以这么说，这么一个老头儿，在他们这个不算小的县级市里说个“一”连他们县长也不敢驳面子说出个“二”来。

　林笑冲雷子点了点头，叫了声“雷叔”

　那人笑笑，给林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老爷子这次气得不轻。

　其实老爷子让他盯着钱二很久了。当年林笑伤了这人，老爷子掏了一笔钱，雷子也算是软硬兼施，把这人逼走了。

　他这次回来的不算低调，十一的时候就砸了林笑他们店几块玻璃，那时候老爷子没追究，岁数大了，而且本身心就不算狠，什么事儿不愿意太赶尽杀绝。但是没追究不代表就是放任。

　钱二身边有雷子的人。雷子其实知道林笑外边有个小“朋友”的事儿很久了，只不过他选择性的没跟老爷子说。林笑晚上不回家，天天晚上摸着去别人家睡老爷子真能不知道？雷子其实背地里跟过，早上也见过林笑跟着那么个男的一块儿出来，他全当林笑这就是图个新鲜，现在这年轻人就好新鲜，图乐呵，雷子想着过段时间玩够了就得了。

　只不过昨晚林笑那小“朋友”出车祸了。而且是钱二做的，钱二跟那人本身没愁，这么干肯定是冲着林笑。雷子就不得不说出来，他这侄子他也护不住了，必须得把这事儿告诉他爷爷。

　今天一早，雷子把这事儿跟他干爹报了，包括林笑天天晚上去的谁家，跟谁一块儿出来的，那人在哪工作，家里什么情况等等说个透，也包括他昨晚出车祸。

　说实话老爷子震惊不小，摔了茶杯骂了两句，不过也没看过来有多生气来，即便是这么大的事儿也还是那副纵着孙子的样儿。老爷子皱着冷眉，问他，“有人盯着？”

　“有人，”雷子点头，心想这老爷子真是疼孙子疼过头了，“估计他不敢整什么大动静。”

　老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多派点人盯着，笑笑一会儿保准儿过去。”

　不过林笑去得早，没等雷子后来叫的一批人过去，他就冲进去了。雷子这边接了电话瞬间就急了，对着那边吼，“离近点儿盯着，没事儿就别进去，他们应该不敢弄大的，盯紧着！”

　老爷子着急，知道他孙子什么脾气，赶紧跟着一块儿过去了。看见一圈人围着他孙子老爷子心脏都疼抽抽了，雷子二话不说砸了玻璃，砸停了屋里所有动作，老爷子就一直眼球都不转地看着自己孙子，看到林笑手上的血瞬间呼吸就一窒，不过再往里看了一眼沙发上蜷着的那个就松了心神，看着孙子没什么事儿老爷子才放下心。

　林笑傻掰掰坐车里等着，身上挺多地方疼，但是没有那种特别疼的，估计都是皮外伤，他爷跟雷子两个人进去的，屋里所有人都出来了，现在就他们仨。

　钱二血淌的挺快，林笑那两刀扎的挺狠，现在他还没缓过劲儿。老爷子进屋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老爷子，”钱二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劳您大驾了。”

　老爷子没搭腔，只是再度冷笑了一声，屋里血腥味儿挺重，老爷子踢了一脚旁边的棍子。雷子给搬了把椅子过去，老爷子坐下，拍了拍裤子上浮灰，冷艳瞧着钱二扭曲的脸，和一直流血的伤口。

　老爷子说，“你这年轻人太不知好歹，放着消停日子不过。”

　“呵，”钱二头上出了冷汗，不过他也不是头一回受伤了，其实都快习惯了，接腔说，“我他妈哪有消停日子。”

　老爷子靠在椅子上，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做出一副跟人谈生意的派头，椅背上一靠跟个极有震慑力。

　“几年前雷子就跟你说过，别去招惹林笑。林笑那是我孙子，不怕跟你说，我孙子小时候退掉的牙我到现在一颗都没扔过，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到现在一个小卡片儿都没丢！”

　“你非偏去招惹他！”

　“你不伤他，我还能让你在这儿混口饭吃。但是你伤着我孙子了，这事儿就得另当别论了。”

　“老爷子，凡事儿都得讲天理。”钱二也坐正了，一只手捂着腹侧伤口，这一刀林笑扎的深，比另外一刀重多了。“你也看到了，我伤得可比您孙子重多了，是您孙子进来就捅我两刀，我他妈不无辜？”

　“你无辜你妈了个逼！”雷子吼了一嗓子，“无辜？你配得上这俩字儿么？不没死呢么，等死了再说不迟。”

　钱二又是两声冷笑，但是没说话。

　“昨晚大拐弯儿那起车祸，伤着的是那小伙子。是不是过几天，再撞次我孙子？你有多少命够你折腾的？”

　“就这一条。”钱二说，任是平时再无赖，遇上老爷子也不自觉收了气焰，“我命贱，您想怎么弄随您去，您有银子，库里丰厚着，但是您杀人不偿命的？您就不怕折了您孙子的寿？”

　“放你妈的屁！”雷子抄起边上一棍子朝钱二身上狠砸了一下，砸的那人一声闷哼，又要砸下去的时候老爷子出了声。

　“杀人偿命？”老爷子撇了下嘴，话音里带着笑，“这话说的没错。但是杀你，用不着。”

　“天高皇帝远，你当咱这是皇城根儿？这么个小县城，没了你个赖子，太容易了。你说我有银子？都知道我有，有银子也不能杀人不偿命不是？折我孙子寿？”

　老爷子声音变冷，神色严峻，岁数大了眼神却一点不浑浊，狠狠盯着钱二像两把刀子。

　——“老子今天就用银子买你一条贱命！”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是还有一章，最多两章了，我竟然有点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