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刘宝瑞相声专区之官场斗

刘墉一看,噢,真撞啊!好哇,和申,你不话,吓死他们抬轿子的也不敢哪。反正,我这顶破轿子早该扔啦,行了,新轿子,哎,就朝你要啦!

 又一琢磨,和申的帐找和申算。嗯,早就听说,这四个轿夫也不地道,仗着和申的势力在外边儿胡作非为…。好吧,今儿正撞到我手里,得好好治治他们。要不然也不知道我罗锅儿的厉害!

 这时候,张成把马牵过来了,刘墉有“穿朝马”是太后亲赐的,能骑着马直接上朝。来到朝房,刘墉就跟没这么回事儿似的。等散朝的时候说话了,冲和申一抱拳:

 “和中堂!哈哈哈哈…”他这么一乐,吓得和申一哆嗦。心说:麻烦啦,这罗锅儿又不定出什么嘎咕语音哪。连忙说:

 “噢,刘中堂。”

 “啊,和中堂,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是否肯应允?”

 和申一听,相求,求我?行啦,不定讹我什么呢。

 “刘中堂,您有什么事啊?只要我能办到的…啊?”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天哪,我有个穷亲戚办喜事,人家下了份儿请帖。您说我去不去?不去不太合适,不去,人家准得说闲话,看,刘家作了官儿啦,房顶上开门——六亲不认啦,请都请不来!您说我要去吧,我那轿子陈旧不堪,记人家一看,挺大的中堂,轿子这么破,于咱们官府面子上也不好看。我呢,想借顶轿子。借谁的呢?王爷轿子我不能坐,别人的…坐着也不相当。我想:咱们俩官职相同,您是中堂,我也是中堂。我坐您的轿子正合适。故此呢,明天我想借您的轿子用一用,不知意下如何?”

 和申心说:坏了,我这轿子非归他不可。借!借字儿好听点儿,这就是讹!借去就不给啦。和申脸上可就挂相儿啦。刘墉呢,看出来了:

 “啊,和中堂,我不光借轿子,连轿夫一块儿借。您知道,我那四个轿夫岁数都大啦,我这位亲戚住的道儿又远,您那四位抬轿的呢,年轻力壮,道儿远一点儿,不怕。怎么样?”

 和申一听这话,心里踏实了。怎么?要光借轿子,就许不给啦,这连轿夫一块儿借,没错儿。决不能把轿子抬了去,把四个抬轿子的轰回来,灿这个道理呀!

 “啊,刘中堂,哪天用呢?”

 “噢,明儿一早儿。”

 “好吧。”

 俩人分手,各自回府了。和申到家就把四个轿夫,叫上房来了。

 “啊,跟你们说点儿事儿。明天哪,刘中堂给亲戚办喜事,借咱们轿子用用,你们四个哪,跟轿过去,还得受点儿累。”

 “中堂,这没什么,反正就是多走几步道儿呗。”

 “嗯,不过,有点儿事儿,我得嘱咐嘱咐你们。”

 “有什么事儿,您老吩咐吧。”

 “明天到了刘府,要是赏给你们吃饭,你们就在那儿吃。要是不赏饭呢?不许要。赏钱,你们就拿着。不赏,不许要。记住了吗?”

 “记住了,您老人家嘱咐的,我们是一定照办。”

 “你们不知道,刘墉这个人哪,他可有三本儿嘎咕帐。从里边儿拿出半条儿来,你们就受不了。你们要栽了跟头,我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刚才我嘱咐你们的话,千万要记住了。”

 “您老放心,我们一定记住。赏饭就吃,不赏不要,给钱就拿着,不给不要。还有什么事儿,中堂?”

 “没别的事儿啦,你们歇着吧。明天一早儿就去,越早越好。”

 “嗻!”

 第二天一清早儿,四个人抬着轿子,就奔刘墉府来了。刘安正扫大门口哪,一看四个抬轿子的来了,把笤帚搁下,赶紧迎过去了。

 “啊,哥儿四个,多受累啦。”

 “官家大人,您老往里边儿给回禀一声儿吧。”

 “好,你们四位在这儿先等等儿。”

 刘安来到上房:

 “请中堂安。中堂您早起来啦。”

 “什么事啊,刘安?”

 “给中堂回。和府那四个抬轿子的来了。”

 “噢,来了,是不是撞咱们轿子的那四个小子啊?”

 “就是那四个。”

 “好,你出去告诉他们,就说我有请。”

 刘安一听,愣啦!

 “啊?他…他们中堂没有来,光四个轿夫。”

 “我知道。叫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快去!”

 “嗻!”

 刘安赶紧出来了,见着四个抬轿子的:

 “老四位,我们中堂有请!”

 他们四个一听也愣啦:

 “官家大人,您不是说笑话儿吧?我们中堂没来,就我们四个抬轿子的。”

 “是呀,你们四位都受累了。我们中堂说,请你们进去哪。”

 “唉,我们在门房待一会儿就成了。”

 “别价,回头中堂生气啦,让我请你们到里边儿歇着嘛。”

 四个抬轿子的一琢磨:和申嘱咐啦,到这儿得听话呀。那…进去就进去吧。刘安把他们四个人让到客厅。

 “老四位,请坐。”

 四个人往那儿一坐,刚坐下抬轿的,赶紧“蹭!”站起来了:

 “给中堂大人请安!”

 “哎,坐下,坐下。”

 “这…有中堂在,哪儿有我们的座儿呀。”

 “嗯,在你们中堂面前可以立规矩,来到我这儿,咱们是客情儿。你们是给我帮忙,今天还得受累,啊,不要客气,坐下,坐下。”

 “嘿嘿,那就谢谢中堂了。”

 四个人刚坐下,刘墉就问上了:

 “你们四个,原籍是哪儿的人哪?”

 四位“蹭!”又站起来了:

 “啊,我是河间。”

 “我是淮阳。”

 “我是涿州。”

 “我是良乡。”

 “噢,坐下,坐下。”

 “谢谢中堂。”

 又坐下了。

 “你们多大啦?”

 “蹭!”又都起来啦。

 “回中堂话,我二十八啦。”

 “我二十六。”

 “我二十四。”

 “我二十三。”

 “好。坐下,坐下。”

 刚往那儿一坐。

 “你们在和府待了几年啦?”

 “蹭!”…

 “我们俩都来了六年啦,他四年多,他刚二年…”

 “坐下,坐下。”

 “跟中堂回,那什么…我们还是站着吧。”

 “干嘛站着哇,站着多累呀?”

 “啊,坐着比站着还累哪,来回倒腾…麻烦。”

 “坐下,坐下。”

 “谢谢中堂。”

 “你们四位吃饭了吗?”

 这句话问得可别扭,这么早谁吃饭了?要说没吃,这是跟他要哇;要说吃了,一会儿抬着轿子还不知上哪去哪,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得挨顿饿。挨饿还得受埋怨,怎么?问你你说吃了嘛。嘿!

 四个人当中,那个叫“胎里坏”的,鬼主意比较多点儿,就说了:

 “饭倒是吃了…早晨的…也吃得不多…中午的还没吃…不过,吃不吃…全行。”

 “这叫什么话!我问你们到底吃了没有?”

 胎里坏一横心、一咬牙:

 “跟中堂回,还没吃哪!”

 “啊,这不结了。到我这儿别客气。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待会儿你们还得受累,是不是?既然没吃,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饭。也没什么好的,家常饭——炖肉烙饼。”

 四个人赶紧谢恩:

 “谢中堂赏饭。”

 “好,好,别客气。你们先坐着…啊。”

 刘墉哪,来到厨房,厨师傅姓刘,叫刘顺儿。

 “顺儿啊!”“哟!中堂您早起来啦。”

 “嗯,你会做饭吗?”

 刘顺儿一愣,嘿,这话问得新鲜。“会做饭吗”厨师傅有不会做饭的吗?心里这么想,可嘴里不能这么说。他回答得很圆滑:

 “跟中堂回,不敢说会做,反正,您哪次请客,我都得赏钱。”

 每次都得赏钱。这意思是…证明他做得好。

 “唉,今天的饭,跟每天的不一样,今儿个做一顿家常便饭,你会做不会?”

 “中堂您吩咐吧,什么家常便饭哪?”

 “炖肉烙饼。”

 刘顺儿一听,心说,我当做什么饭哪,燕窝鱼翅全会做,炖肉烙饼算什么呀?!

 “中堂,炖多少肉?”

 “炖八斤肉。”

 “噢,八斤肉。”

 “我问你,炖八斤肉,搁不了四斤盐吧?”

 啊?八斤肉搁四斤盐,腌咸肉也用不了哇!

 “中堂,搁不了四斤盐,也就…。”

 “好,那就搁四斤吧!”

 “就…就搁四斤?!”

 “还有酱油吗?”

 “有,还有半桶。”

 “嗯,都倒里吧。”

 好嘛!刘顺儿一琢磨:这肉吃完了,非变“檐蝙蝠”不可!

 “再烙上六斤面的饼,每张饼加二两盐。”

 “他这…中堂…”

 “少说废话,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做!”

 “哎,做!做…照您吩咐的做!”

 一会儿工夫,肉炖得了。刘顺儿把锅端下来一看,浮头一层白霜。想尝尝烂不烂,一伸筷子,锅里唰啦唰啦的,肉都在盐里埋着哪。别尝啦,端吧!四碗肉搁托盘上,旁边儿是一摞饼。六斤面的饼,一张饼二两盐,一点儿没少搁!

 刘顺儿把饭端上来,往桌上一放,四双筷子,每人一碗肉,一摞饼。刘安过来了:

 “哎…老四位,中堂给预备的饭,别客气,吃吧。”

 “谢谢中堂了。”

 四个人赶紧把座儿搬过来,坐那儿还嘀咕哪:

 “哎,你看看,这儿比咱们那儿可强多啦。咱们那儿,每天除了窝头、咸菜、小米儿粥,没别的。你看这儿,炖肉烙饼。”

 正说着哪,刘墉进来了:

 “四位,饭菜都不太好,可得往饱里吃啊,吃得越多呀,身子骨儿越结实。别客气,趁热儿,一会儿凉啦。”

 “啊…谢谢中堂赏饭吃。”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四个人,一个叫“嘎杂子”;一个叫“琉璃球儿”;一个叫“胎里坏”;一个叫“讨人嫌”其中这胎里坏,心眼儿最坏,又奸又馋。一瞧开吃啦,头一个下筷子,夹了一块儿肉。这块儿肉是“硬肋”一寸见方,半指多厚的膘,五花三层,红中透亮,太好啦。夹起来往嘴里一扔,扔的挺冲,等肉一进嘴里头,可就傻了。怎么?说咸吧,也不是咸,咸大了,它是苦叭几儿的…,嘴里干打扁儿,咽不下去。吐了吧?不行。中堂在旁边儿哪。挤兑得五官挪位。后来实在没主意了。拿手一摩挲,嗓子眼儿“哏儿喽”一声,愣把这块儿肉给撸下去了!

 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搁,冲这碗肉“吊线”心说,把卖盐的打死啦,这肉怎么这么咸哪?!

 他旁边儿呢,是讨人嫌,这小子是“公道急”刚才胎里坏头一个下筷子,他就憋着气,再一瞅这模样,小声儿抱怨上啦:

 “哼,肉好吃,也别这么没出息呀,瞧撑得这德行!”

 哎,那是撑的吗?!

 胎里坏心说,你来一块儿就知道啦!

 讨人嫌夹起一块儿,往嘴里一扔…。

 “嗯?嗬!”

 最后也是拿手一摩挲,把这块儿肉撸下去了。干脆说吧,四个人,一人一块儿,全一模样。都把筷子一搁,冲着肉愣。刘墉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可故意还问:

 “四位,怎么不吃啊?是不是等我给你们拨菜呀?”

 “别拨啦,这一块儿就受不了啦!中堂,这肉…”

 “肉,怎么啦?”

 “嘿嘿,那个…那个…有点儿…咸啦。”

 “什么?咸啦?我尝尝。”

 他说尝,可不吃,拿一根儿筷子,沾点儿汤儿,往舌头上一点。嗬!舌头当时就木啦。

 “呸!呸!这个刘顺儿,每天哪,我吃菜爱吃咸的,今儿给你们做的也这么咸,真是,这个刘顺儿,实在废物!”

 刘顺儿在窗户外头一听,心说,我多咱给您做过这么咸的菜呀?!

 “哎,四位,我问你们,是饭就菜呀,还是菜就饭哪?”

 “跟中堂您老回,当然是饭就菜呀。”

 “哎,这不就得了吗。你们光吃肉,当然是咸啦,要拿饼夹着那肉,不就遮过那咸劲儿来了吗!”

 胎里坏一听,对呀!还是中堂有学问,说得对。当时拿起一张饼,夹了几块肉,卷起来,这么一咬…。

 刘墉问:“这回怎么样啊?”

 (苦相)“唉,更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