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破灭苦痛

董事会议可不是白领们的习惯战场,它更像对白领们的审判机构。不过,这一切在易柳心中都遭到了张顺的无情颠覆。

 干完自己该干的事,易柳也战战兢兢坐回椅子上。尽量克制着内心恐惧,将身体挺得笔直。即便是面对陶岩恶狠狠的嫉妒目光,他也没做丝毫躲闪,更没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心中不安。

 不知张顺从哪里搞到教鞭一样东西,站在投影机前,轻轻击打着自己手掌。配上她身上的红色职业套装,仿佛正有一团火在燃烧。

 很少女人会选择红色的职业套装,那不但皮肤要白,身材更要高挑,至少得足够纤细才行。

 可看着张顺只是微微漫过膝面的短裙,挺拔的胸部、笔直的双腿,易柳知道这对她来说绝不是问题。

 甚至不少董事都会将双眼往张顺身上偷瞄,未曾发言,她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当所有董事都拿到一份文件后,张顺就用手中短鞭指点着投影机上显示出来的一系列数据,说道:“李萍女士,董事长,各位董事,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你们从朱小姐手中拿到的到底是什么无用东西了。只要你们看看特勤部的审核报告,大家自然就能明白林会计对公司的重要性。一年以来,虽然经林会计审核通过的资金调用只有两笔,但这两笔资金调用所产生的效益和资金流量却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程度。即便我们已在最大限度上剔除了昌汽修中心自身努力的因素,林会计为公司创造的个人效益也在两百万以上,你们手上的文件就有各种计算公式说明。”

 匪夷所思?换成其他公司,易柳并不怀疑林会计的努力,但如果在T祥贸易,这样的形容词就有些过了。

 果然,雷副董第一个皱起眉头道:“张小姐,你这话不觉得说的太过了吗?为公司盈利本身就是员工职责,而且你的数据,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闭嘴,你看都没看过,胡扯什么夸张,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捧出来的财务部副部长这个数据夸不夸张。在董事会上不懂装懂,你还真行。”

 张顺的责难不但让雷副董脸上立即愤怒起来,也令得一众T祥贸易员工,甚至是其他董事低低哗笑出声。

 不过,雷副董也知道自己意见发表过早,虽然他的确能看懂大致数据,但因为里面应用了很多专业的测算方法,不借重专业人士工作,的确没人能给出正式解答。他也只能望向朱文贞,寻求对方支持。

 从拿到文件开始,朱文贞就在紧张计算里面数据,甚至没去多管两人冲突。

 仿佛知道雷副董已经望过来,她随即抬起脸来,凝目向张顺质问道:“张小姐,虽然你的数据没有太大问题,但作为财务审核工作的本质而言,他们的工作成效根本就不应计算到下属公司的效益基础上。而且这些资金调用全是由下属公司提出请求,林会计才能依照他们提出的计划进行审核,与他本身工作能力并没有太大关系。换成任何一个会计都能做出同样事情,这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反而林会计在其他方面的失职更让人难以忍受。”

 “是吗?但你无法否认林会计确实为公司创造了两百万以上可观效益吧!而且这不是他一年的工作成绩,而是连续两年都有这样的工作成绩,这又能用偶然来形容?我不知道你们高公司每年送上来的资金调用请求有多少,但要想在众多资金调用请求中准确发现哪些资金调用具有盈利能力,哪些资金调用只是伪盈利,这又能用其他方面的工作缺失来进行抵消,又抵消得了吗?”

 反驳完朱文贞诘问,张顺又将手中短鞭指向雷副董道:“真的你们要解雇林会计,我看你不如连雷副董也一起解雇好了,因为林会计一年内为公司创造的盈利已经超过了一个副董的标准年薪,既然你们那么想解雇一个为你们赚取工资的员工,我看你们也没理由要公司为你们发工资了!要砍头大家一起砍,你们不要以为砍了为你们发年薪的林会计,又想从我们微薄的年薪,从其他董事的年薪中抠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从其他董事年薪中抠钱?听到这里,易柳总算明白张顺为什么要将矛头指向雷副董了,她根本就是想在雷副董与其他董事之间制造分歧。

 作为一间大型公司,虽然T祥贸易副董事长的实际年薪相当高,但高也只是高在效益年薪上。如果只计算基础年薪,大概也就在两百万左右。而林会计虽然只是个一般会计,毕竟是总公司的一般会计,创造出来的总和效益也相当高。

 两相对比之下,的确没人能否认,雷副董的年薪正是来自林会计的工作成效。

 不过,在众人的低声附和中,朱文贞也满脸恼怒地站起来叱道:“张小姐,你别想转移话题,难道你认为林会计的工作,换个人就不能完成吗?如果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机构精简,每个人能为公司创造的效益将会更大。”

 “精简机构?疯女人,你白痴了吗?难道你不知道任何公司员工都分为两种类型,一种员工是为公司创造超额效益的人,一种员工是为公司创造稳定效益的人。或许失去那些为公司创造超额效益的人只是让公司发展略为缓慢,但如果失去那些为公司创造稳定效益的人,只以盈利为目的,不以稳定为要求,这样的公司离破产也就不远了。真的按照你的机构精简计划去实行,把所有人都当成超级战士来看待,让所有员工都成为那种为公司创造超额效益的人,难道你想公司在一天内变成世界上的№1?”

 一边责难着朱文贞,张顺就将手中短鞭在空中大力挥舞着。配合她话中内容,讽刺的意味溢于言表。

 一天变成№1,或许张顺的确有些夸大嫌疑,但作为能令公司稳定发展的基石类员工,易柳同样觉得他们的工作必不可少。

 至于林会计究竟属于创造超额效益还是创造稳定效益的员工,他一个新进员工,自然无从致喙。

 即便一个公司中能为公司创造超额效益的明星员工只有5%,其他只能创造稳定效益的95%员工也未必能轻易放弃。越是大型公司,对裁员一事就会越发谨慎,特别是公开和大型的裁员。

 他只是不明白,张顺为什么一直没提林会计在否决与X运公司合作一事上的贡献,相信那应该更具有说服力。

 不管任何投资计划,首先进行审核的肯定不是各阶层领导,而是具有专业经验的资金会计。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准确解释、证明,或是批驳各种投资报告的正确、谬误之处,为领导的最终决策提供审议意见。

 如果是过于荒谬的投资计划,他们也会如林会计一样直接在任内否决掉。当然,他们也得拿出足够说服人的理由。

 一边打压着朱文贞,张顺却仍在做着义愤填膺般发言:“T祥贸易不是你们实行公司改革的试验田,作为一间稳定向上发展的大型公司,T祥贸易的经营绝对值得业界称赞。在一片叫好声中你们却妄想触动公司稳定发展的基石,我实在怀疑你们在T祥贸易进行裁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比T祥贸易员工更能干?可你们也不要忘了,T祥贸易并不是因为经营不善邀请你们入主,而是因为恶意收购不得不接受你们入主。”

 再次从张顺嘴中听到恶意收购四字,雷副董也坐不住了。

 他可不想张顺事事都与恶意收购牵扯在一起,张嘴说道:“张小姐,虽然林会计的确为公司创造了一定稳定效益,但如果公司长期保持毫无变动的状况,你认为公司的发展契机又将从何而来。林会计的工作成效固然不错,但那也不是他的一人之功。而在其他方面,他对公司却有极大拖累作用,所以他的工作也并非不可取代的,这你无法否认吧。”

 “哼,哼哼,雷副董,你真认为林会计的工作谁都能取代吗?这话也等你看过这份材料再说吧!”

 说话的时候,张顺嘴中哼哼两声,立即从手中抽出一份材料。

 原地站着“啪!”的一声,远远摔到雷副董身前桌面上。

 虽然张顺没叫雷副董闭嘴,这种行为也绝对称不上好感。易柳也暗道自己最好不要得罪她,更不能让她失望,不然自己肯定会死得很惨。虽然不至于千刀万剐,易柳也仿佛可以看到自己被张顺砍头的情形。

 所以,不需张顺望过来,在她摔出材料的同时,易柳也将手上公文箱再次打开,取出一叠林会计否决与X运公司合作计划的资金审核报告书。

 接过易柳手中报告书,秘书处的秘书也迅速将材料分发下去。

 闲下来,易柳却诧异地看到,先一步拿到资料的雷副董脸上竟然皱起了眉头。难道里面有什么问题?这是易柳唯一担心的事。

 随着材料一份份分发下去,张顺也左手抱胸,顶着右手肘竖在脸旁,摇晃着手中短鞭,一脸不屑地挑着眉毛道:“雷副董,还记得上个月X运公司被判非法经营一事吗?如果我没记错,高公司也在这事上损失了不少吧!但正是你嘴中随时都可以找人替代的林会计,他却在一年前就否决了自己分管的昌汽修中心与X运公司的合作计划,事先为公司消除了隐患,难道你认为这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替代的理由?那你在解雇林会计之前,不如先考虑一下解雇掉高公司所有财务人员吧!相比于林会计的睿智,他们实在太无能了。”

 听到张顺宣言,不但那些已经拿到文件的公司董事立即仔细翻阅起来,没拿到文件的T祥贸易高层也开始一阵窃窃私议。

 很多人都认为,高公司所以强行收购T祥贸易,正是因为在与X运公司合作一事上损失太大,所以才趁着T祥贸易股价较低时,希望来个墙内损失墙外补,强行并购T祥贸易。

 但如果林会计真在一年前就发现了X运公司的非法经营状况,那的确是件了不得的事。

 “所以,既然林会计都没有必须裁减的理由,T祥贸易其他员工自然也没有裁员必要。至少在一年内,我看不出T祥贸易有进行裁员动议的必要基础。这不但是我们审核裁员提议后得出的结论,也是特勤部必须存在的理由。如果没有特勤部存在,相信这次裁员将无法避免,有如林会计这样的优秀员工也将被迫离开公司。虽然我们无法否则林会计身上的确有些小毛病,但很显然,他所为公司创造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身上毛病所为大家带来的麻烦。”

 “现在还有人反对特勤部存在,认为胡乱精简机构是必要的吗?”

 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张顺自己就得出了结论,然后志得意满地在众人鼓掌声中走下讲台。

 或许特勤部的命运没那么多人关心,但所有人都知道,雷副董在T祥贸易的清洗企图是彻底破产了。因为张顺已给他留了个台阶,如果他还坚持在一年内裁员,所有人都相信,张顺手上肯定还有更多致命证据。

 在张顺回到自己身边时,易柳心中也松了口气,知道下面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

 毕竟他只是个新进员工,突然参加这类董事会议,还在会议上独自发言,这实在有些超出他的心理承受力。

 不过,易柳的心还没真正放下,脚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望去,竟是张顺已将左脚重重踩在自己脚面上,更将脚跟在上面拼命揉动着,仿佛发泄着莫大怨愤。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还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易柳不敢声张,只得痛苦地弯下腰去。

 难道这就是一流白领的苦与痛?低下头时,易柳满脸都是酸楚,美好幻想也在脑海中一片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