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龃龉顿生

傅宁砚却是一笑,“你对所有人都口是心非还是唯独对我这样?”

 “不知道三少的自信从何而来。”苏嘉言闭着眼,声音恹恹的,并不欲与他周旋。

 “你若一点都不关心,何必亲自炖了汤过来。”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为难钟凯。”

 话音刚落,傅宁砚就将她的脸抬起来,攫住她的唇。这个吻激烈而进攻意味明显,仿佛在拼命掠夺她的空气。不过片刻苏嘉言已经呼吸急促,她双手抵住傅宁砚的胸膛,将他使劲一推,“不用来这套,三少应该比我更清楚爱和性可以完全分开。”

 傅宁砚目光沉沉,盯着她极其清醒的双眼。

 苏嘉言也不避开,“我们的协议里从来没有这一条,所以请三少务必不要期望我能够像你其他的女伴一样曲意逢迎。”

 傅宁砚静了片刻,低声一笑,目光里染进几丝嘲讽,“我说宝贝儿,你是不是有点太当真了?”

 空气顿时静下来,苏嘉言表情一滞,目光渐渐发冷。她当即掀被下床,穿衣出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病房门合上的一瞬间,傅宁砚又极轻声地笑了一下,将头枕在左臂上,抬头看向天花板,目光淡淡的,几分几不可察的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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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云层乌黑触手可及,似乎随时都要落雨。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苏嘉言的脸都还因为羞愤而微微发烫。好像她不止将脸伸过去,还非得让人狠狠抽一巴掌才知道疼。

 可笑,她居然忘了这些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字典里唯一没有的就是“认真”二字。

 酒店的宴席已经散了,她也意兴阑珊,便直接回家休息。刚刚躺了五分钟,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嘉言姐!嘉言姐你在不在家!”

 苏嘉言骤然惊醒,立即跑过去将门打开。

 聂君君满脸泪水,见她出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促说道:“我爸…我爸出事了!”

 “君君你别急,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苏嘉言将聂君君拉进屋内。

 “我刚刚,刚刚接到电话,说我爸偷工地上的钢管被抓住了…我…怎么办啊嘉言姐,他是不是要坐牢啊?”

 苏嘉言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递过纸巾安抚道:“别急别急,你先告诉我你爸现在在哪里?”

 “在工地上,工头说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嘉言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一般大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六神无主,何况聂君君才十六岁。苏嘉言拍拍她肩膀,“放心,我一定帮你。现在你先去洗把脸,换件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工地看看情况。”

 她们刚要出门天就开始下雨,两人拿了伞又加了御寒的衣物,找了一辆出租车朝工地赶去。

 施工地点用钢板围了起来,上面印着“煌安地产”几个字。因是泥地,雨水冲刷之下泥水横流。下雨工地停工,空地上堆积着各种建筑材料,地基刚刚打了一半。苏嘉言和聂君君一路询问,终于顺利找到了工人宿舍。房子都是临时搭建的,苏嘉言和聂君君经过时听到一阵阵打牌嬉笑和吆喝的声音。工头的房间在二楼,她们刚上楼就见一间房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苏嘉言拉住聂君君冰凉的手,从围观的工人中挤了进去。

 屋内烟熏火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穿白衬衫的男人正指着聂君君的父亲破口大骂,而聂君君的父亲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他衬衫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裤腿上满是泥浆,只有脚边立着的安全帽是簇新的。

 聂君君立即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爸…”

 聂父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他脸上红肿带伤,显然是被人打过。

 苏嘉言犹豫片刻,打断那骂人的男人,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吗?”

 白衬衫男人斜眼看了看苏嘉言,“你谁啊?”

 “我是聂武的朋友,来商量钢管的事。”

 “人赃并获还商量个屁!有什么屁话去派出所说!”说着掐了烟就要去抓聂武胳膊。

 聂君君立即上前护住聂武,“不许抓我爸爸!”

 “滚一边去!”

 围观的人顿时求情的求情,拉人的拉人,拉赵老板有之,拉聂武有之,拉聂君君亦有之,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苏嘉言顿觉头疼,她从未处理过这种纠纷,眼看着着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生怕酿成暴力事件,当下提高声音喊道:“先生!你上面主管是谁?我来跟他商量让他做决定如何?”

 大家动作一时停了下来,白衬衫男人愤愤地挣开抓住他的手,“傅家三少爷,你有本事就跟他商量去吧!”

 苏嘉言顿时怔住。

 是了,煌安地产,又是栖月河刚刚动工的工地,当然是傅宁砚负责,她居然未曾想到这一点。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而君君更是眼神恳切。她忍不住叹一口——倒是把自己弄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我出去打电话。”

 雨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城市隐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苏嘉言盯了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半晌,终是按下了拨号键。

 傅宁砚声音传来的瞬间她才发觉自己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

 “三少,我想拜托你帮个忙。”

 那边声音清越似笑非笑,“说来听听?”

 苏嘉言大略讲了事情经过,“钢管的钱聂武会数倍归还,希望三少能给工头打个电话。”

 傅宁砚听完静了片刻,笑问:“宝贝,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我说过,商人总是无利不起早。”

 苏嘉言一时哑然,末了轻声问:“那三少你想要什么?”

 傅宁砚轻轻一笑,没有答她,径自挂了电话。

 苏嘉言握着手机,一时踌躇。大家都等着打电话的结果,她只好收了手机进屋。

 见她回来,聂君君立即殷切上前问道:“嘉言姐,怎么样?”

 实话已到了嘴边,苏嘉言还是硬生生压下,看向白衬衫男人:“三少等会儿打电话给你。”

 白衬衫男人冷笑一声,“缓兵之计这套对我可没有用。”

 “是不是计,你等等不就知道了。”她声音冷冷静静,听不出半分情绪,白衬衫男人一时摸不准真假,冷哼一声又坐回床板上,“我就等十五分钟,要是傅家三少不打电话,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聂君君偷偷捏住苏嘉言的手,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苏嘉言却是心急如焚,傅宁砚并未明确答复,她不过是在赌一个五成的几率。况且不久之前他们还产生过龃龉,傅宁砚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她或者为了一个泥瓦工得罪自己手下的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而赵老板的电话始终没有半分动静。赵老板一直盯着腕上的手表,笑得越发得意。

 苏嘉言勉力支撑自己不要露出半分焦虑,然而不知不觉很快十五分钟就到了,傅宁砚始终没有打电话过来。

 赵老板收起手机,起身哈哈大笑,“那就怪不得我了。”

 聂君君顿时急了,抓住苏嘉言的衣袖,“嘉言姐,不是说那个什么三少会打电话吗?”

 “我…”苏嘉言愧疚地看着聂君君的焦急而失望的脸,一时哑口无言。

 “人都来了,何必还浪费一通电话。”

 ——眼看形势一触即发,突然之间,从外面传来一个悦耳而略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苏嘉言惊讶回头,果见傅宁砚就站在门口,穿一件黑色长款风衣,身形颀长而面容英俊,一双狭长深邃的桃花眼带着几分倜傥的笑意。

 苏嘉言顿时松了口气,竟有几分安心的感觉。

 白衬衫男人一时也未回过神,半晌才迎上去赔笑道:“三少,你怎么亲自来了?”

 “有人为难我的人,我不来有点说不过去,你说是吧,赵老板?”傅宁砚扒开人群走到苏嘉言身边,突然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披到她身上,“下雨天出门怎么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风衣上还带着雨水的湿味,苏嘉言抬眼看去,才发现他的发梢竟也是微湿的,凑近了才听见呼吸有些急促——从医院到这里只花了十五分钟,显然是来得匆忙。她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赵老板脸色一变,然而还是笑道:“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三少的女朋友,失敬失敬。”

 傅宁砚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是信步走到聂武跟前,“偷钢管的是你?”

 聂武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偷钢管。”

 傅宁砚挑了挑眉,“你没偷?那我怎么听说是人赃并获?”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床底下有一袋钢管。”聂武忿忿别过头。

 傅宁砚将目光转向赵老板,笑问:“赵老板,你怎么看?”

 他这笑苏嘉言极为熟悉,三分狡黠三分试探剩下几分意味不明,她陡然心惊,莫非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赵老板也跟着一笑,“既然三少你都亲自出马了,那让聂武把偷钢管的钱补上就算了。”

 “嗯,赵老板很是宽宏大量。”

 赵老板嘿嘿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偷钢管可以不是大事,不过…”傅宁砚顿了顿,“监守自盗赵老板又该怎么处理?”他转过身来盯着赵老板,目光凛然犀利,声音更是严肃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