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我们仨

  接站的,除了我,还有浩哥和金秀妍,浩哥开金馆长的车去的,到了西城火车站,十二点多一点,之前喜儿打电话给金馆长,说火车晚点了,估计得一点才能进站,浩哥就在站前找了个小饭店,三人随便吃口饭。

  点了一斤半羊肉馅饺子,两个小菜,正吃着,隔壁桌的两伙客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吵吵起来,还动了手,其中人少的一伙儿明显吃了亏,被打出去后,站在门口叫嚣,让人多的那伙人有能耐别走,他们去叫人。

  嗯。跟放学别走是一个意思。

  我们仨端着饺子和菜,换到角落里继续吃,免得呆会儿溅一身血,香枫县隶属西城市,但是离着能有十公里,道上的人相互接触的不是很多,可谓井水不犯河水。这要是在县城,金馆长那个热心肠(也是道上的人物),肯定要上去化解矛盾,这市里,我们只要看热闹就好。

  那伙人多的,还真没走,也没叫人。骂骂咧咧地坐下继续吃。

  “谁的手下啊,这么嚣张?”金馆长小声问浩哥,刚才好像是他们仗着人多,主动惹的事儿。

  “不清楚,可能是杨瘸子的人。”浩哥抿了口小酒说。

  “杨瘸子是谁?”我问。

  “站前这片儿的‘扛把子’,开修车厂的,听说挺牛逼。”浩哥跟我碰了碰杯。我喝的是汽水。

  “一个修理汽车的,能有多牛逼?”金馆长撇了撇嘴。

  “呵呵,不是汽车,是修理火车,”浩哥笑道,“所有往外运煤的列车,都归他修,运煤,又不是拉人,都是车斗,坏了也不用修,但这小子有道儿啊,修了条铁轨,直接通他厂子里,基本每天都能有车皮过来找他修。”

  “里面有油水吧?”金馆长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车皮都归西城路段管,公家的东西,坏没坏、坏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浩哥说完,示意话题到此为止,因为那几个小子似乎听见了,正往这边瞅。

  没过两分钟,门外吵吵起来,果然来了援军,一共十来个人,手里都拎着木棍,其中领头的,正是刚才被打的一个,叉腰站在饭店门口大骂:“刘飞,我草你妈!给我滚出来!”

  “草,还真几把来了!走,哥几个!削他们!”饭店里面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头发染成墨绿色,看起来怪怪的,耳朵上还有耳钉。一看就是混混。

  “飞哥,我去就行了!”旁边一个瘦了吧唧的家伙说,长得跟猴儿似得。

  “一天不吹牛逼,你能死啊,”绿毛扒拉一下瘦猴的脑袋,“能死啊!能死啊!昂!”

  给瘦猴扒拉的都快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这给金馆长逗得。咯咯直笑,但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害怕了,纷纷结账,从侧门溜走,这儿的老板似乎跟绿毛等人很熟,绿毛给了他一个眼色,那个老板点头,抄起款台里的红色固定电话,打了出去,应该也是叫人过来帮忙。

  “哥,姐,咱们也走吧。”

  “不着急,看看热闹。”金馆长说。

  “胆儿挺大啊!你们几个!”绿毛撇了我们一眼,起身带着七八个兄弟出去了。

  都是一样的套路,双方先是对骂,报自己老大的名字,吓唬对方。

  我在里面,隐约能听见,还真让浩哥猜对了,绿毛这边确实是站前杨瘸子的人,当然作为小弟,绿毛不能管老大叫杨瘸子,而是叫“瘸哥”!

  那边咋呼的,则自称老大叫“宏宇”。

  “宏宇又是什么来路?”金馆长问浩哥,浩哥虽然来西城时间不长,但人家是天生社会人,又是龙天云的手下,人脉得天独厚,认识几个哥们,喝几顿酒,就能把西城道上各色人物都了解清楚,这也是一种能力。

  “宏宇?”浩哥皱起眉头,“他是城南的老大啊,这么这么老远派人跑这边来了,而且还短时间叫来这么多帮手。这可能里面有事儿,咱小心点,随时准备跑!”

  两边又骂了一阵,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是打起来了,绿毛这边没有武器,人又少。很快就败下阵来,纷纷撤进饭店中。

  “给我砸!”宏宇的手下冲进来,领头者下令,混混们开始砸桌椅板凳。

  我们没动,他们也没动我们,绕开了,继续砸其他桌椅。把款台上的关公雕塑都给弄地上摔稀碎。

  “这帮傻比,再不走该中埋伏了!”浩哥小声道。

  有个混混听见了,楞起眼睛看向浩哥:“你骂谁傻比呢?”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兄弟,继续,继续,我们吃我们的,你们砸你们的!”浩哥笑着解释。

  “草,嘴巴放干净点!”混混挥了挥手里的棍子,还真听话,继续砸。

  说实话,这种场面让我有点紧张,总怕惹火烧身,假装很镇定地在吃饺子,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好,这帮混混们很职业,一直没有骚扰到我们。

  浩哥的预言,很快就变成现实,距离之前老板打电话也就三分钟的功夫,饭店门口停下几台面包车。从车上先后下来二十多人,一窝蜂冲进店里,手里也有家伙,扳手、大号改锥、钎子啥的,好像都是修车的工具。

  “这回得走了,”浩哥说,“你俩先出去,我殿后。”

  我和金馆长起身,从侧门溜出,站在外面等浩哥,侧门这边是个狭窄的胡同,但是隔着饭店玻璃,里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等我们安全出来,浩哥才放下酒杯,掏出一百块钱压在筷子下面,起身整理一下夹克,不紧不慢地走向侧门,这时,饭店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其中一个家伙。被人踹了一脚,后退撞在浩哥身上。

  浩哥好心扶了他一把,却被那家伙误以为是敌人,抡起扳手就砸向浩哥的脑袋!

  我怕浩哥吃亏,要冲进去帮忙,却被金馆长拉住。

  “没事,他能对付。”金馆长无所谓地说。我只好停下,隔着玻璃继续看热闹,浩哥侧身躲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可能是“兄弟,你认错人了之类”,继续往侧门方向走。

  那个家伙还算识趣,没有打浩哥这个路人甲,转身又投入战斗。

  浩哥出来,厌恶地扑了扑头发,湿漉漉的,肯定是溅上酒水了。

  “那儿跑出来一个,削他!”正门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转头看过去。只见面包车旁边,还有几个手里拎着家伙的人,他们并没有进饭店。

  “哎,兄弟,误会了,我们是吃饭的!”浩哥高声冲那边喊。

  “吃你妈!”那家伙不分青红皂白,看看身边。人手不够,没敢直接上来,而是对一个手下说,“进去叫俩人出来帮忙!”

  浩哥无奈摇头,看了看表:“快到点了,你俩去接喜儿吧,这里交给我。”

  “一起走呗!”金馆长皱眉道,肯定是担心浩哥吃亏。

  “没事,走吧。”浩哥笑笑说。

  “噢,那你小心点!”金馆长拉着我出了胡同,浩哥留下,挡住去路。

  “没事吧,姐?”我皱眉问金馆长。

  “应该没事,赶快点去接喜儿。”金馆长不确定地说。习惯性地挎上我胳膊,快步朝火车站走去,金馆长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喜欢抱着点啥,心里才能踏实点。

  到火车站,等了能有五分钟,浩哥还没过来。我有点着急了,给浩哥打电话,没接。

  “我回去看看!”我挣开金馆长的手说。

  “马上了,等接上喜儿一起去。”金馆长指向出站口,第一波下车的客人,正拎着箱子往这边走。

  我和金馆长过去,出站口还得检票。而且都是出租车司机,很是拥挤,跟菜市场似得。

  “县里、新邱,十块钱一位!”

  “卧凤沟、东梁,有没有!”

  “清河门,清河门,十五!就差一位了!”

  我站在外围。踮脚往里瞅,又过一分多钟,终于看见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的喜儿拉着箱子出来。

  “姐,想死你啦!”金喜儿把行李往我这边一推,就扑进金馆长怀里。

  “小徒儿,你也来了--”旋即,金喜儿吧表情变得骄娇,看向我。

  “嗯,”我点头,“走吧。”

  “你俩咋了,吵架了啊?”金喜儿疑惑地看着我和金馆长。

  “没有,浩哥在那边可能有麻烦。”我皱眉道,跟金秀妍我吵什么架!

  “浩哥咋了?”喜儿问。

  “快走吧!”金馆长说。

  三人快步往饭店那边走,刚进那条胡同,我就看见了浩哥,他被几个混混扶着胳膊,后背靠在墙上,满脸是血,那个绿毛站在浩哥面前,正用扳手顶着他的肚子,用力往里拧!

  “我草你妈!”我们仨,几乎同时祭出国骂,扔下行李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