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痛并快乐着三

同样的夜晚下,赵家大院里,灯光似乎是熄灭了,但是每个人都在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

 影儿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黑夜,他的思绪纷飞,但是他没有王琦想的那么多,甚至与王琦比起来的话,他的烦恼也没有王琦多。

 这场高考对于他来说谈不上很好,也谈不上不好,总之考完了,他很平静,心情一点都不激动!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素质好,还是自己真的不在乎?他有些不懂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心情呢?出考场时,有很多人都放声大哭,甚至还有人出去就嗷嗷大叫!影儿知道他们是想发泄自己,可能压抑的太久了!但是他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当他回到旅店时,王琦已经回来了,而且还是开着电视,看样子他很专注,两个人都没有说太多的话,影儿看不出王琦是怎样的心态,他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这让他多少有些安慰了,看来不止他一个人是这样。

 回到家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吃过晚饭,倒头就睡,然而越是疲劳竟然还清醒的不行!影儿有些恼怒,眼皮睁不开了,但是脑海里非常的清醒,白天考试的一幕幕还在他的脑海里过目,自己还在想着那些未算出来的题,真是头疼!母亲来看自己好几次了,每次都是给他盖床单,或者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他,尽管他没有睁开眼,但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母亲的关爱的目光,可是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也知道母亲很想问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考题难吗?…

 然而他还是未能睁开眼,只是心里很清楚,等到母亲出去时,他微微地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里,他觉得难受极了。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大脑也越来越清晰了,他只能坐起来,望着窗外发呆,他和王琦想了共同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要不要上大学?

 影儿知道自己家有这个经济条件,但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爹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了。他是爹在三十岁之后得子的,爹辛劳一生,为自己打拼一片天地,就等着他来接班呢,!现在娘的背也开始驼了,他想自己再出去上几年的大学,爹娘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吗?他能放下心吗?妹妹现在还小,虽说上了高中,但是她的年龄是他们班最小的,而且还跳了很多级的。自己怎么办呢?难道还要妹妹来承担本不该属于她的义务吗?影儿深深地陷入了郁闷中…

 尽管他很喜欢读书,他也喜欢去外面看看,拓展眼界,可是毕竟现实真的是把他的脚给束缚住了?到底该怎么办?选择理想还是选择忠孝?他左右为难。

 要是学校没有组织他们去考试的话,影儿想自己是彻底扼杀了这个继续上大学的梦,可是现实中是没有太多的假设的!影儿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再怎样还能不要父母了吗?

 他有些难过,不知道自己的郁闷该向何处发泄?他在黑夜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他又想起了贺冀姨夫来,要是他在的话,说不定可以指点迷津呢!但是他现在离开人世已经好久了。影儿的脑海里没有思考那些高考题了,倒是想起了几年前他和贺冀姨夫一起解救自己全家被困时的场景,让他记忆深刻的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而是那晚,贺冀姨夫带着他一起躲在山上的树林边,影儿记得他当时穿着一件黑风衣,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眼睛上戴着一副墨镜,手中握着一把枪,并且踩着响亮的皮鞋…贺冀姨夫的笑容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影儿无论在何时看,他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来都不会在苦难面前妥协,那晚他们的谈话他至今记忆犹新:大森林边“姨夫,你告诉我,我该相信你吗?”他直接说出了自己对姨夫的疑惑。贺冀微微一笑,说:“你认为我值得你信任吗?”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当他接过姨夫给他的东西,他看了父亲的字条,心里明白了,原来自己是误会姨夫了,看来自己家还要靠姨夫来帮忙解救了。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此时是多么的孤独无助,但是好在有一个靠山,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了。只是看着姨夫这副打扮,让他觉得他很像电影里的英雄。简直是帅呆了!贺冀见他盯着自己看,哈哈笑了,说:“你小子,在看什么?”

 影儿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贺冀却开心了笑了,说:“我可不想当你的英雄!”

 影儿却不乐意了,就威胁道:“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告诉姨妈!”

 这一招还真是起了作用,贺冀还真是怕秀兰知道了。就只好向影儿告饶了…

 贺冀姨夫向他告饶了,他笑了,没有想到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情与自己开玩笑,并且让紧张不已的自己放松了不少,影儿想,他的动力是什么呢?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而且他的生活总是宠辱不惊的,遇事从来都不慌不忙,而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影儿不知道自己要何时才能真正的修炼到那一种程度!影儿后来曾想问他为什么会活得比别人幸福,比别人快乐?可是每当他想起这个问题时,贺冀姨夫的爽朗笑容都把他深深地感染了,仿佛他是天生就这样乐观的!可是当他真的还是想去问问他时,他却离开这个人世了,从此与他们阴阳相隔…

 影儿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今晚也许是他在这几天睡得最好的…梦中的他,嘴角是微笑的…当秦氏和赵老板都穿着睡衣进来看时,影儿已经睡着了,而且他是笑着的,他们夫妻俩帮他盖好被子后,两人相视一笑,才放心地出去了。

 卧室里。

 秦氏和赵老板躺回床上,秦氏笑着说:“我的儿子,终于带着微笑睡着了!”

 赵老板叹了口气,说:“可不是嘛,总算是睡着了!哎呀!真希望他不要因为考试而让他闷闷不乐!”

 秦氏看了他一眼,说:“孩子考上与考不上,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他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就行了!”

 赵老板笑了,说:“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地快快乐乐地生活吗?”

 秦氏说:“还是不去上学了吧!现在上高中的都没有几个人,他的文化水平够用了,现在要他慢慢地接手你的所有生意,你呀,该养养身体了。”

 赵老板搂主妻子的肩膀说:“还是知我莫若妻呀!”

 秦氏笑笑说:“等到儿子把你的生意接下后,我们出去好好玩玩!”

 赵老板越听兴趣越高,说:“好啊!我们应该好好地去旅游一圈,让我们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之乐了!”

 秦氏笑了,说:“但愿如此吧!”

 赵老板说:“怎么?你还觉得不能实现?”

 秦氏说:“要是儿子考上了呢?你能不让他上吗?”

 赵老板思考了一下,说:“上啊!肯定上了,咱们的儿子那么优秀,怎么能不上呢?不上的话那才叫可惜呢?”

 秦氏说:“那刚才还有人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旅游呢?享受人生之乐呢?”

 赵老板赶紧说:“那是假如儿子没有考上嘛?现在是你说的考上嘛?结果当然不一样了。再说儿子如果上了大学,那咱可等他毕业后,我们也可以去旅游啊!”秦氏嘟着嘴,没说什么,不过她也挺高兴的,儿子要是真考上的话,那就让他去上,何况现在这么多人都挤破脸似地往上考呢?儿子要是争气考上的话,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儿子考上了,我们就先缓一下再去旅游,如何?”赵老板建议到。

 “那是肯定了!做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这点都不懂…”秦氏说完就摁掉了台灯,赵老板呵呵地笑着,说:“好啊!什么时候竟然也懂这些了?要不咱们俩换换?你去接手我的生意,我在家里管管家务什么的?”

 秦氏赶紧说:“去去去去,谁跟你换呢?”

 …

 侧面一间卧室里。

 雅双久久地躺着床上睡不着,她一会儿把台灯关掉,一会儿把台灯打开,这样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可是她还是睡不着。本来今晚夏美要和她一起在学校宿舍睡,但是她想回来和哥哥好好地聊聊,几天不见哥哥,她在家里连个共同的谈话人都没有!母亲跟她聊不到一块去,但是她很想和哥哥聊聊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她很想出去看看,长这么大,只是去了一趟上海给爷爷奶奶上坟,别的地方都没有去过,而且那时的自己还小,她什么记忆也没有留下。

 现在她好想考到外面去,让自己这条被紧关在远野镇上的小鱼到外面去透透气!

 因为雅双喜欢画画,远野里的大部分地方,她和夏美都去过,里面能够画的都画了,现在连个好的题材都难找了,她急切地渴望到外面去看看,给自己找找新的灵感。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爬起来做作业,看着书本上的那些题,她觉得很简单,没有费多大劲很快就做完了,然后看看时间:三点整。她想还早着呢?干脆把买来的那本新书《简爱》取出来看,她偎依在床上,开始聆听里面的女主角简爱的故事心声了…

 当她把书看完时,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太阳的光芒,还有亮晶晶的水珠子,雅双慢慢地合上书的最后一页,摸摸冰冷的脸上的水珠子,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故事的情节中了,她感动了,因为那个坚强的姑娘简爱的形象,她为她而高兴,也为她而祝福,她是个真实的姑娘,真诚而又朴素,尽管她是个孤儿,是个平民的女性,但是她渴望拥有与男子平等的独立人格,以及争取自由地表达的自己的爱憎,她在面对爱情时,能果断地采取措施,让自己不能附庸在男子身上,也不愿像传统女子那样,甘愿当上流社会的男子的情妇,甚至是玩物!她大胆拒绝向自己求爱的人,因为她不想破坏他的家庭,更不愿做一个情妇。后来当那个她爱的人双目失明处于困难时,她却主动地向他表白了爱情,所有这些都能显示她是个追求女性人格尊严独立的人,她的身上有着新女性的的特性,让雅双倍受鼓舞,!现在的女性就应该是像她一样,敢于向传统的旧格局挑战,她看完这本书是越来越尊重哥哥的自由恋爱了!

 虽然她现在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她想将来有一天自己肯定会碰到的,她也要自由地恋爱,像简爱一样,勇于主导自己的爱情和命运!

 影儿一大清早就跟母亲打声招呼出去了,没有见到父亲,他想他肯定去忙生意了,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在准备高考,父亲的担子更是重了,但是也没有办法。现在他想找一个地方,让自己好好地清静一下,他很害怕自己考不上,因为全镇人都知道他去参见高考了,顶着压力,让他有些疲倦;但是他又害怕自己考上,那就是他会面临着到底要不要继续上的问题?当看到爹娘的身体时,他就不忍心了。现在的他真是处于矛盾中,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苦恼不已,这烦恼何时才能过去?

 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姨妈家,当他走进那片幽深的竹林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到这里来了!而且这里除了鸟叫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他沿着河边慢慢地往上走,向竹林深处走去,但是一阵阵的清幽的花香随风飘来,毫不客气地钻入他的鼻孔里。影儿有些好奇,四下张望,不见有什么花啊?稻田里都是绿油油的秧苗,散发出一股股的稻香味,可是哪里来的花儿香呢?而且这花的味道很好闻!

 他继续顺着小路往上走去,四周都是绿汪汪的秧苗和山谷旁的玉米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想肯定是自己的嗅觉出了差错了。现在他还不想到姨妈家去,虽然她家就在眼前,但是他想暂且安静一会儿再去吧!

 他沿着稻田中间的田坎走了很多路,后来走的累了,他就在竹林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把脚轻轻地泡在清凉的河水里,感觉美妙极了!影儿眯着眼,听着鸟叫声,感受脚下的缓缓流水声,他深深地呼吸着,让自己慢慢地回归到大自然中去。他曾看过佛洛依德的一本心理学书,里面讲到过放松自己的心理的方法,他选择这个乡村的安静的地方,不仅是地方美,而且还是一个空气清新的地方,他在拥挤的镇上生活了几十年,很难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因而想要安静,那就只有夜晚了。

 今天他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让自己的心归于宁静,那么什么也不怕了。他想贺冀姨夫之所以那么地爽朗,应该是跟心态有很大的关系吧!

 好久都没有倾听大自然的声音了,现在回归到这里,仿佛都是奢侈了,以后这样的地方还会有吗?以后还会有时间来享受这样的宁静吗?影儿对此表示深深地担忧。

 雅双捧着《简爱》那本书进了教室,看见夏美正在认真地看着书,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她身旁的座位上,夏美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雅双见她头也不抬,有点失落。突然猛地打了个哈欠。夏美才抬起头,望着她,一副不解的样子。

 雅双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糟糕!昨晚睡觉时竟然睡不着,这会儿快要上课了,竟然泛起困来。夏美托着下巴,可怜的望着她,说:“我说赵大美人,你昨晚是不是偷牛(为忙别的事未睡觉)去了?大清早的钓什么鱼啊(打瞌睡)?”

 雅双不好意思地笑笑,揉揉眼睛里的泪水,伸手把怀里的书递给她,夏美看了书名,眼睛里一丝惊奇闪过,这本书她早就想看了,只是没有钱去买。

 夏美侧过头怜爱地看着好友,说:“那你是回去睡觉还是留下来坚持上课?”

 雅双想说坚持呢,结果又打了一个哈欠,夏美直接说:“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昨晚你不会是看这个看一夜吧?”

 雅双点点头,夏美说:“这本书我很早就听说了,你看了里面的故事如何?”

 雅双困苦地说:“非常感人!”这会儿她是没有力气去理论了,只好趴在桌子上先眯一会了。“放心睡吧,待会儿老师来了我叫你…”雅双那天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回到家倒头就睡。母亲叫她吃饭她都没理。她也记不清老师有没有责备她…

 影儿到姨妈家,自然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奇,他是在倾听完大自然的声音之后,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让他难受的不行时,才跑出竹林去,看看太阳都是正午了。竹林里一天都见不到阳光的,影儿只好到了姨妈家的院子里,恰逢她在院子里扫地,看见他来了,姨妈二话没有说,直接提着竹篮子到菜地里去摘菜了,回来后很快就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影儿真是饿的饥肠辘辘,很快就把饭菜吃得只剩下残羹了,姨妈一边陪着他,一边忙着做针线活。影儿和姨妈大声地聊着自己这次去参加高考的事儿,这些他在家里都没有说,但是和姨妈说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很随意的样子,仿佛是与她在聊天一样。

 秀兰劝他吃慢点,别着急,可是影儿一向是吃惯了好的食物,可是那里常吃这样的乡间的家常美味,姨妈炒的菜都很符合他的胃口,况且他觉得吃得很香,一下子笼络了他的胃,这些全都是绿色的素菜,影儿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很奇怪姨妈家为什么就有吵不完的菜?还有菜地里竟然始终都有很多的瓜菜?他每次来都会钻到菜地里去,看看瓜藤蔓延到哪儿了,篱笆上爬满了他们的叶子,还有黄瓜等条儿满目琳琅,整整齐齐的菜地一道道的,里面种的菜很多,种类也齐全。他在家里吃的菜都是从菜市场买来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菜都是长的什么样子的?还有那些叶子长的什么样?这些他都是在姨妈家的菜园子里看到的。

 当然每次在菜园子里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收获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相信这句话应该是最好的诠释了。

 不知道是他和宏儿有默契,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影儿到姨妈家没多久,宏儿竟然也来了。两个人开始聊得不亦乐乎了,秀兰看见两个孩子,眼睛笑的都迷成了一条缝。

 秀兰放下手中的活,带着孙子在院子里玩,宏儿和影儿一起坐在树底下的石凳上,秀兰听着两个年轻人的谈话,心里刚开始是惊讶,但是到后来她是高兴 !

 因为她回想起以前贺冀被拉去村上开批斗会时,两个孩子为了稳住自己,就转移视线,说要她给帮忙参谋,开办加工厂的事儿。秀兰以为他们是闹着玩的,没有想到他们一见面就聊得很投机,看样子是筹划好久了。秀兰真是感到吃惊和高兴。

 当他们聊了一个什么很直接而又敏感的问题时,两个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他们由争论到争吵,最后都是面红耳赤。秀兰一看,急了。赶紧给圆场,没有想到两个年轻人都笑了,说让她别担心。现在他们是尽量商量,把最好的方案拿出来,供他们最佳选择。但是遇到不同的意见时,他们各抒己见,因此会争得面红耳赤。看见秀兰担心的样子,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姨妈,你别担心。我和宏儿只是在讨论问题,不是在吵架!我们只是就事论事的,不会真正的吵的!”影儿解释道。

 “是啊,是啊,外婆,你别担心!我们只是把问题想的不一样,所以发生了争端,不过我们会进一步的讨论。”

 秀兰笑了,说:“你们不吵架就好,当然不影响你们的正常关系就好了。”

 影儿说:“姨妈,要不你给我们建议建议?”

 秀兰听了大吃一惊,说:“我?”

 影儿和宏儿都点点头,秀兰却有点不敢相信了,赶紧说:“你们呀别把我看得那么厉害,我也是什么都不懂,就只是一个农村妇人,你们讨论吧,我听着长长见识!”

 影儿说:“怎么会呢?你们见多识广,我们不懂的有很多,姨妈是过来人,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还请姨妈帮我解决!”

 宏儿赶紧接住话题,说:“是啊,外婆,我们是诚心的!”

 影儿赶紧把孩子从姨妈那儿拉到自己怀里来,逗他玩,宏儿把外婆拉到凳子上坐下,让她给自己剖解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