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话说贺冀在去世后，秀兰从此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天变得爱唠叨了，有时候火特别大，有时候变得爱骂人了，家里人知道她是心中有苦无处发泄，心中有痛无处诉说。但是这并不能是长久之计，性格再好的人恐怕有一天也会爆发，两个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很多时候他们都尽量让着母亲，毕竟她一辈子也不容易！可是他们不说话并不能代表没有了问题。
儿媳顾宁终于忍不住了，婆媳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形势很危急。
风识在小儿子出生后，家里人都沉浸在喜气中，但又碰上贺冀的去世，家里是沉浸在伤痛中，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孙子，并没有带给秀兰过多的惊喜。
顾宁产完了儿子，她终于叹了一口气！自己可以在众多女人中抬起头做人了，毕竟在那个时代那个落后的小山村里，思想还是很落后的。母以子为贵并不稀奇，顾宁生了儿子后，总算是抬起了头。喜的是以后她也不用看别人眼色了，听别的妇人说自己家的小子（儿子）怎么样了，不过以后不生孩子了，就要面临着一次巨大的挑战！这在当时来说，是每个女人都无法逃脱的。
那就是结扎。
落后的农村地区为了节育，必须要去做结扎手术。
顾宁产完了儿子不到一个月，乡上管理计划生育的人就来了。
顾宁心里很害怕，生孩子她可以不怕，但是现在就要去动手术了，她心里直发毛。风识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就赶紧鼓励她，给她打气“别害怕，其实就疼那么一下下，很快就过去了，医生会使用麻醉剂的。”
顾宁不禁担心地问：“那使用麻醉剂对人体有伤害吗？”
风识看着一脸担忧的她，说：“别担心，那么多人都用，肯定没有什么的。”
顾宁不信地看着风识，她觉得没这么简单，否则就不会用了，问道：“你不是医生，怎么这么肯定？”问完了她对着他坏坏地笑。
风识知道自己肯定是骗不过她的，傻笑了一下，说：“我虽不是医生，但是这东西用的人还真是不少，你不用担心，否则就没有那么多人用了！”
顾宁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去帮我问问那些医生，我想确定一下。”
风识抱着儿子说：“你的意思是，若麻醉药对身体有害，你就不用了？”
顾宁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对身体有害我到不怕，关键是现在孩子还在吃奶，给他带来了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就是我们做父母的最大罪过了。”
风识叹了一口气说：“不用的话会很痛的！”
顾宁望着风识怀中的孩子，他已经睡着了，很安静。狠下心地说：“只要对孩子没有太大的影响，我就敢用，但是影响太大了，我就不用了，宁可忍一下，也不能把孩子害了？”
风识点点头，他有些感激地看着老婆，觉得她虽然很瘦小，但是她很坚强。生孩子时那么痛，她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现在为了孩子的健康，她宁愿忍受疼痛，已是了不起了！
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很惭愧，什么都没有为他付出。风识紧紧地搂着妻儿，说：“小家伙，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地孝顺妈妈啊？你知道她为你吃了多少哭吗？”
顾宁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风识的额头，说：“去你的！别哄孩子了，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风识笑着说：“倒是你这个当妈的，为孩子做了很多，也吃了不少的苦，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也没有做！”
顾宁见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抱过儿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小家伙长大了，要用很多的钱去读书，到时候要好好辛苦爸爸了！”
风识笑了，说：“儿子将来要是能好好读书，像王琦一样就好喽！”
王此时琦已经在远野教书，他被重点栽培，是正式的教职老师了，他已经成了远野村的骄傲了。
因而有很多人家的家长都把他当作孩子的榜样！父母亲都视王琦为明星了，现在风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地长大，并且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这应该是全天下所有做父亲的心吧！
但是，家里的问题让他们很头疼，顾宁现在和婆婆开始闹起了矛盾，因为她马上就要到乡上规定的日子去结扎，但是需要人去照顾她，而且孩子还小，必须要人帮忙才可，风识又忙着去给别人做木工，为了养活家人，他必须要很努力才可以。
可是秀兰因为贺冀的去世带给她的影响特别大，她总是没有事儿的时候会唠叨个不停，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发火！顾宁特别希望婆婆在这个时候可以帮她一把，这样她才放下心地去做手术。至于娘家她是不指望了，可是看样子，她还没去求婆婆帮忙，然而婆婆却和她产生了矛盾。
因为矛盾的产生，使得她现在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先去结扎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一天，顾宁忙着洗自己坐月子时的脏衣服，她想把床上的被子也顺带洗一下，等孩子睡着时，她跟婆婆说了一下，就把孩子先放到她的床上，之后，开始去忙自己的了。
过了很久，秀兰进自己屋找什么东西。因为贺冀之前在床上躺了几年，她每次都会进去看看他，或者陪他说说话，虽然贺冀已经走了，但是这个习惯秀兰还一直保留着。
那天她忘记了，顾宁把孙子放在她的床上之事，当她进去时，却听见孩子一直在哭。声音都变的沙哑了，秀兰抱起了孙子，才发现，衣服全都湿透了，再捏捏被子也湿了，秀兰顾不得弄被子，看着孩子哭的样子，她又想起贺冀来。
眼泪就止不住地掉，望着孩子，她的心意乱之极。轻轻地拍打了两下孩子，孩子尿床的地方曾是贺冀睡觉的地方，如今被孙子尿湿了，她不知道时因为没有看到以前贺冀躺在那里的样子还是因为孩子不该尿湿她的床？她每次都幻想着自己进屋后，能看见贺冀躺在那里，可是如今被孩子一闹腾，她的心又回到了起点。
秀兰一直不相信贺冀离开了，可是孩子的哭声证明了她就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屋外的儿媳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进来看，婆婆抱着孩子却一直不哄，任由孩子哭。听着沙哑的声音，顾宁的心都要疼碎了！
顾宁从婆婆的怀中抱走了孩子，留下秀兰久久地伫立在那里发呆…
维护了几年的美好婆媳关系，却因为这样的事儿，开始有了矛盾。
一场婆媳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人们都说好的关系需要很长时间的经营，但是一旦破碎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也许只是一句不得体的话语，一件很小的事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足以让经营了很久的关系瞬间倒塌。人往往就是这么敏感的动物，要建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必须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才可以，但是要毁掉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关系有很多种，但是婆媳关系是最敏感也是最普遍的，不管是远在古代的社会，还是距离我们并不遥远的七八十年代，又或者自己即将面临的现代女性都市生活，婆媳关系始终是最敏感也是最热门的话题。
只是在古时候，儿媳必须遵从三从四德，什么三纲五常，在那个年代时，可以想象女子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婆媳关系那是不用说了，作为女子，在那个时代是没有多少地位的；处在新中国成立时期，中国“遭受”着封建儒家思想几千年，使得女子的那种大儒形象久久挥之不去，同样在秀兰家，顾宁与婆婆的关系开始发生了变化，这与现代都市生活中的现代女子有些不同，当然在他们那个年代，可以理解婆媳之间的关系是中间过渡边缘时代。他们不同于古代，也不同于现代，因而，在他们所处的那个时期，婆媳之间的关系也随着时代的变化，开始发生了不为人觉察的变化…
顾宁与秀兰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其实只是代表着在那个社会突然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的背后，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开始发生了改动，也许国家的新政策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到处都在搞改革，到处都在搞宣传，广播里开始宣传着改革开放的好处…
秀兰和顾宁自上次孩子事件之后，两个人没有了话语。风识眼看着宁儿结扎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他很着急，两个女儿暂且不用人带，但是儿子才几个月，没有了人带，可是不行的！他想和母亲坐下好好谈谈，虽然他理解母亲此刻的心情，因为父亲的离去，带给了她整个身心的痛，可是总不能一直沉寂在伤悲中吧！
风识也鼓励妻子与母亲多说说话，把上次的事儿别放在心上，他也很奇怪母亲与儿媳向来都是很好的。可是现在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僵硬，还真是不解！
但是顾宁一向都是个性子好强的人，她怎能容忍呢？风识劝说她，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就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一个好强的人再碰上另一个好强的人，如同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了。
秀兰白天除了做一些家务之外，也没多少事儿可干，但是到了晚间，她就痛苦不堪了。因为傍晚是睡眠的时间，夜里静悄悄的，她躺在床上，孤独紧紧地包围着她。贺冀仿佛还在自己的枕边，她还能听见他打着呼噜，也能偶尔听见他说梦话的声音…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几十年了，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可是当她伸手去摸枕头边的他时，那里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凉的空气和她深深的叹息…
很多个夜晚，对于她来说都是漫漫长夜，是无眠之夜。她无法从里面走出来，当一个陪着自己走了一辈子的人忽然间离开后，自己已经为他形成的习惯却一下子被改变时，却怎么也无法接受！秀兰已经习惯了贺冀当她的靠山，习惯了他为自己打理好一切，也习惯了他宽厚温暖的大手为自己遮风大雨，习惯了他在夜里总是安慰自己不要伤悲，习惯了他的怀抱…可是如今人已经不再了，但是秀兰的习惯还没有忘却…
她常常从那人生中的几个噩梦中醒来之后，全身早已湿透，但是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的体温，也没有了他的安慰和宽大的肩膀，她只好一人独自披着衣服靠在床头上默默地流泪…她的寂寞和空灵在周围的黑夜中闪着光，她的伤悲和疼痛无人能理解，她只能悄悄地把这些看不见但是能痛彻心扉的东西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即使很恶心，她也要坚持到底，因为她是个很倔强的女人，尤其是在感情上面，只有贺冀能读懂她，能给她最需要的安慰，可是现在他竟然离自己而去了…
她独守着空房，这间屋子是他们一起建的，一起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秀兰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陪他去呢？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留下，一个人走了呢？为什么不是自己先离开他呢？去了远处的他会在某一个地方等待自己吗？做了一辈子的冤家夫妻，到最后才过的几天安稳的日子，可是他已经不再有这个福分去享受了，如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忍受着煎熬一样…秀兰回顾自己的坎坷一生，除了爹、顺子哥、李二叔等人之外，陪伴自己过了一辈子只有贺冀了，他每次都是对自己不离不弃，一直让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秀兰承认自己这一辈子虽然吃了不少的苦，但是贺冀总是让自己很少吃苦，他像个但男子主义一样，时刻都在爱护着自己…
现在她也明白自己与儿媳之间的矛盾，顾宁自嫁到家里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很融洽的，现在发生了矛盾，她也很难受。但是她就是不想诉说这些事，她的心里一直都是贺冀，有时候她默默地流泪，心里默念道：老头子，这还是我吗？我是不是错了？还是我变得太离谱了？
可是每次问完之后，回答自己的总是安静，特别的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安静。这样的安静让人害怕，以前她总是希望安静，以为这样可以不扰乱自己的心绪，可是如今，她开始害怕了安静，尤其是深夜的时候，她的孤独和寂寞让人发抖…
秀兰终于明白自己是抵不过寂寞和空虚的，因为自己已经把最幸福的时光走过去了，现在只剩下寂寞和安静了。
一天，王婷和宏儿从娘家过来了，他们要回去了，再走之前顺便来看看外婆，秀兰高兴地跑到菜园子去摘了一些瓜菜，为外孙和孙媳妇做饭吃。风识难得见到母亲这么高兴，就把宏儿和王婷拉到一块去，说了最近宁儿与母亲的矛盾，希望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可以帮帮忙，宏儿和王婷点点头。
王婷自然懂得舅舅的意思，自己直接到菜园子里去和外婆聊天拉家常了，宏儿抱着弟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舅妈准备到河边去洗衣服了。
陈漪夕和吉文还没从娘家回来，风识不仅要照看着两个女儿，还要忙着准备顾宁去结扎的事儿。现在他要去找人帮忙呢？眼看着马上就到日子了，可是现在顾宁与母亲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宏儿见舅舅愁眉苦脸的，赶紧给舅舅出主意。但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正在为难之际，秦氏和影儿母子来了。
秀兰简直高兴坏了，这真是难得，！
秦氏因为不放心姐姐的身体，想来看看她，虽然贺冀的离去让她也很难过，但是她想还是多陪陪姐姐，让她早点走出阴影。
影儿和宏儿一见面，两个人就聊的不亦乐乎。王婷有些害羞，看着影儿，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影儿好像也没在意这些，和她大方的打招呼。顾宁自然也没去洗衣服，因为秀兰看见了。明天就是她结扎的日子，怎能继续去碰凉水呢？顾宁和众人都有些吃惊…结果是顾宁领孩子，王婷去做饭，秦氏和秀兰两姐妹去了河边洗衣服。
宏儿和影儿则是谈起了他们的人生梦想了，风识还是忙着明天该准备的事儿了…
秦氏陪着姐姐来到河边，她看见她瘦了不少，心里就很难过，她知道姐姐是因为贺冀的离开，让她精神上受了深深的打击！可是她又忽地想到哥哥，不知道哥哥在天上看到她这副样子会不会难过？
秦氏是在前一天晚上做梦梦见哥哥了，她想是哥哥想秀兰姐姐了，于是第二天她就打算来看姐姐。现在的她就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了…
秦氏和秀兰两个人来到河边，坐在最常坐的石头上洗着衣服，秦氏和她尽量聊着一些开心的事儿，可是她的笑还是很勉强的，笑容里有深深的伤悲，那种悲哀是一般人都看不见的，可是秦氏是她的小妹妹，她怎能不懂她呢？
话题还是跳不过贺冀了，两个人最终都流了泪，因为他们共同经历过很多的生死之事，这辈子真是一对苦姐妹了…
秦氏说：“姐姐，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到你的位置，可是我希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棵永远不倒的大树，为我遮风避雨…”
她有些激动，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秀兰笑了，她看着阳光照在小妹的脸上，仿佛小时候一样，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只要有我这个姐姐，什么苦难都不怕，！”
秀兰也有些激动，强烈的阳光照在她充满憔悴的脸上，秦氏有些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姐姐，此生有你真是幸福！”
秀兰笑了，她说：“此生能有小妹你，也是姐姐一辈子的幸运！”
秦氏说：“姐姐，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我相信姐夫的离去，他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会很伤心的，也会不安的！”
秀兰流泪了，停下手中的衣服，有些惊奇地看着小妹说：“他要是在天上看着我，为什么都不托梦给我呢？”其实她有些激动，是因为小妹终于叫他姐夫了，不是因为自己嫉妒，而是她终于叫他姐夫了，尽管贺冀与她的误解算是说清楚了，可是她也没有像今天一样对他如此敬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替贺冀高兴呢？还是替她自己？
…
秀兰有些窃喜…
她也有些疑惑，小妹今天有点不一样…
秦氏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她满眼真诚，说：“他不托梦是因为他在看着你，只要你过得好，他也是高兴的。”
秦氏有些说不下去了，本来是想安慰她的，结果还是越不过贺冀这道坎。
她很自责，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为姐姐做一点事儿呢？她这个做妹妹的总是感到差劲…秀兰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思，说：“你别担心我，现在只要我身边的亲人都好好地活着，我就是幸福的了！”
秦氏望着姐姐说：“我们年轻时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现在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该为自己而活了 ！从今以后，我们要好好地活着！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秀兰被鼓励了，妹妹的这番话引起她对贺冀与赵老板两个人约定事儿的回忆。他们曾经说老了一定要好好在一起玩，钓钓鱼，打打牌，下下象棋…可是最后的时刻，他们还是分开了，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现在小妹说起了这些，她感到心里很痛，很难受…秦氏仿佛觉察到了她的不妥，赶紧圆场，可是秀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贺冀和赵老板之间的约定没有实现，为什么自己和小妹就不能好好地珍惜，让约定变成现实呢？
“我们要约法三章！”
秦氏看着忽然兴奋的姐姐，有些吃惊，她还在自责自己刚刚不会说话呢？以为是碰到她的痛处了，可是看样子她这么高兴，那就好好地陪她玩吧！
“怎么个约法三章？”
秀兰看着妹妹的满脸笑容，知道她是从担忧中转变过来了，说：“我们要把自己的约定写在纸上，而且还要人来作证！”
秦氏笑呵呵地说：“好啊！那咱们把要一起玩的时间和地点都写下来。”
秀兰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但是——”
秦氏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姐姐，不知道她要在后面说什么？
但是…
但是什么呢、
“但是我们要把打算干什么也要写进去！”
秀兰故意神秘地笑着，愁着秦氏一副惊讶的样子，两个人一同地笑了…
儿媳顾宁终于忍不住了，婆媳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形势很危急。
风识在小儿子出生后，家里人都沉浸在喜气中，但又碰上贺冀的去世，家里是沉浸在伤痛中，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孙子，并没有带给秀兰过多的惊喜。
顾宁产完了儿子，她终于叹了一口气！自己可以在众多女人中抬起头做人了，毕竟在那个时代那个落后的小山村里，思想还是很落后的。母以子为贵并不稀奇，顾宁生了儿子后，总算是抬起了头。喜的是以后她也不用看别人眼色了，听别的妇人说自己家的小子（儿子）怎么样了，不过以后不生孩子了，就要面临着一次巨大的挑战！这在当时来说，是每个女人都无法逃脱的。
那就是结扎。
落后的农村地区为了节育，必须要去做结扎手术。
顾宁产完了儿子不到一个月，乡上管理计划生育的人就来了。
顾宁心里很害怕，生孩子她可以不怕，但是现在就要去动手术了，她心里直发毛。风识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就赶紧鼓励她，给她打气“别害怕，其实就疼那么一下下，很快就过去了，医生会使用麻醉剂的。”
顾宁不禁担心地问：“那使用麻醉剂对人体有伤害吗？”
风识看着一脸担忧的她，说：“别担心，那么多人都用，肯定没有什么的。”
顾宁不信地看着风识，她觉得没这么简单，否则就不会用了，问道：“你不是医生，怎么这么肯定？”问完了她对着他坏坏地笑。
风识知道自己肯定是骗不过她的，傻笑了一下，说：“我虽不是医生，但是这东西用的人还真是不少，你不用担心，否则就没有那么多人用了！”
顾宁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去帮我问问那些医生，我想确定一下。”
风识抱着儿子说：“你的意思是，若麻醉药对身体有害，你就不用了？”
顾宁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对身体有害我到不怕，关键是现在孩子还在吃奶，给他带来了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就是我们做父母的最大罪过了。”
风识叹了一口气说：“不用的话会很痛的！”
顾宁望着风识怀中的孩子，他已经睡着了，很安静。狠下心地说：“只要对孩子没有太大的影响，我就敢用，但是影响太大了，我就不用了，宁可忍一下，也不能把孩子害了？”
风识点点头，他有些感激地看着老婆，觉得她虽然很瘦小，但是她很坚强。生孩子时那么痛，她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现在为了孩子的健康，她宁愿忍受疼痛，已是了不起了！
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很惭愧，什么都没有为他付出。风识紧紧地搂着妻儿，说：“小家伙，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地孝顺妈妈啊？你知道她为你吃了多少哭吗？”
顾宁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风识的额头，说：“去你的！别哄孩子了，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风识笑着说：“倒是你这个当妈的，为孩子做了很多，也吃了不少的苦，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也没有做！”
顾宁见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抱过儿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小家伙长大了，要用很多的钱去读书，到时候要好好辛苦爸爸了！”
风识笑了，说：“儿子将来要是能好好读书，像王琦一样就好喽！”
王此时琦已经在远野教书，他被重点栽培，是正式的教职老师了，他已经成了远野村的骄傲了。
因而有很多人家的家长都把他当作孩子的榜样！父母亲都视王琦为明星了，现在风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地长大，并且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这应该是全天下所有做父亲的心吧！
但是，家里的问题让他们很头疼，顾宁现在和婆婆开始闹起了矛盾，因为她马上就要到乡上规定的日子去结扎，但是需要人去照顾她，而且孩子还小，必须要人帮忙才可，风识又忙着去给别人做木工，为了养活家人，他必须要很努力才可以。
可是秀兰因为贺冀的去世带给她的影响特别大，她总是没有事儿的时候会唠叨个不停，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发火！顾宁特别希望婆婆在这个时候可以帮她一把，这样她才放下心地去做手术。至于娘家她是不指望了，可是看样子，她还没去求婆婆帮忙，然而婆婆却和她产生了矛盾。
因为矛盾的产生，使得她现在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先去结扎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一天，顾宁忙着洗自己坐月子时的脏衣服，她想把床上的被子也顺带洗一下，等孩子睡着时，她跟婆婆说了一下，就把孩子先放到她的床上，之后，开始去忙自己的了。
过了很久，秀兰进自己屋找什么东西。因为贺冀之前在床上躺了几年，她每次都会进去看看他，或者陪他说说话，虽然贺冀已经走了，但是这个习惯秀兰还一直保留着。
那天她忘记了，顾宁把孙子放在她的床上之事，当她进去时，却听见孩子一直在哭。声音都变的沙哑了，秀兰抱起了孙子，才发现，衣服全都湿透了，再捏捏被子也湿了，秀兰顾不得弄被子，看着孩子哭的样子，她又想起贺冀来。
眼泪就止不住地掉，望着孩子，她的心意乱之极。轻轻地拍打了两下孩子，孩子尿床的地方曾是贺冀睡觉的地方，如今被孙子尿湿了，她不知道时因为没有看到以前贺冀躺在那里的样子还是因为孩子不该尿湿她的床？她每次都幻想着自己进屋后，能看见贺冀躺在那里，可是如今被孩子一闹腾，她的心又回到了起点。
秀兰一直不相信贺冀离开了，可是孩子的哭声证明了她就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屋外的儿媳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进来看，婆婆抱着孩子却一直不哄，任由孩子哭。听着沙哑的声音，顾宁的心都要疼碎了！
顾宁从婆婆的怀中抱走了孩子，留下秀兰久久地伫立在那里发呆…
维护了几年的美好婆媳关系，却因为这样的事儿，开始有了矛盾。
一场婆媳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人们都说好的关系需要很长时间的经营，但是一旦破碎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也许只是一句不得体的话语，一件很小的事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足以让经营了很久的关系瞬间倒塌。人往往就是这么敏感的动物，要建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必须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才可以，但是要毁掉的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关系有很多种，但是婆媳关系是最敏感也是最普遍的，不管是远在古代的社会，还是距离我们并不遥远的七八十年代，又或者自己即将面临的现代女性都市生活，婆媳关系始终是最敏感也是最热门的话题。
只是在古时候，儿媳必须遵从三从四德，什么三纲五常，在那个年代时，可以想象女子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婆媳关系那是不用说了，作为女子，在那个时代是没有多少地位的；处在新中国成立时期，中国“遭受”着封建儒家思想几千年，使得女子的那种大儒形象久久挥之不去，同样在秀兰家，顾宁与婆婆的关系开始发生了变化，这与现代都市生活中的现代女子有些不同，当然在他们那个年代，可以理解婆媳之间的关系是中间过渡边缘时代。他们不同于古代，也不同于现代，因而，在他们所处的那个时期，婆媳之间的关系也随着时代的变化，开始发生了不为人觉察的变化…
顾宁与秀兰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其实只是代表着在那个社会突然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的背后，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开始发生了改动，也许国家的新政策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到处都在搞改革，到处都在搞宣传，广播里开始宣传着改革开放的好处…
秀兰和顾宁自上次孩子事件之后，两个人没有了话语。风识眼看着宁儿结扎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他很着急，两个女儿暂且不用人带，但是儿子才几个月，没有了人带，可是不行的！他想和母亲坐下好好谈谈，虽然他理解母亲此刻的心情，因为父亲的离去，带给了她整个身心的痛，可是总不能一直沉寂在伤悲中吧！
风识也鼓励妻子与母亲多说说话，把上次的事儿别放在心上，他也很奇怪母亲与儿媳向来都是很好的。可是现在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僵硬，还真是不解！
但是顾宁一向都是个性子好强的人，她怎能容忍呢？风识劝说她，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就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一个好强的人再碰上另一个好强的人，如同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了。
秀兰白天除了做一些家务之外，也没多少事儿可干，但是到了晚间，她就痛苦不堪了。因为傍晚是睡眠的时间，夜里静悄悄的，她躺在床上，孤独紧紧地包围着她。贺冀仿佛还在自己的枕边，她还能听见他打着呼噜，也能偶尔听见他说梦话的声音…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几十年了，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可是当她伸手去摸枕头边的他时，那里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凉的空气和她深深的叹息…
很多个夜晚，对于她来说都是漫漫长夜，是无眠之夜。她无法从里面走出来，当一个陪着自己走了一辈子的人忽然间离开后，自己已经为他形成的习惯却一下子被改变时，却怎么也无法接受！秀兰已经习惯了贺冀当她的靠山，习惯了他为自己打理好一切，也习惯了他宽厚温暖的大手为自己遮风大雨，习惯了他在夜里总是安慰自己不要伤悲，习惯了他的怀抱…可是如今人已经不再了，但是秀兰的习惯还没有忘却…
她常常从那人生中的几个噩梦中醒来之后，全身早已湿透，但是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的体温，也没有了他的安慰和宽大的肩膀，她只好一人独自披着衣服靠在床头上默默地流泪…她的寂寞和空灵在周围的黑夜中闪着光，她的伤悲和疼痛无人能理解，她只能悄悄地把这些看不见但是能痛彻心扉的东西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即使很恶心，她也要坚持到底，因为她是个很倔强的女人，尤其是在感情上面，只有贺冀能读懂她，能给她最需要的安慰，可是现在他竟然离自己而去了…
她独守着空房，这间屋子是他们一起建的，一起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秀兰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陪他去呢？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留下，一个人走了呢？为什么不是自己先离开他呢？去了远处的他会在某一个地方等待自己吗？做了一辈子的冤家夫妻，到最后才过的几天安稳的日子，可是他已经不再有这个福分去享受了，如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忍受着煎熬一样…秀兰回顾自己的坎坷一生，除了爹、顺子哥、李二叔等人之外，陪伴自己过了一辈子只有贺冀了，他每次都是对自己不离不弃，一直让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秀兰承认自己这一辈子虽然吃了不少的苦，但是贺冀总是让自己很少吃苦，他像个但男子主义一样，时刻都在爱护着自己…
现在她也明白自己与儿媳之间的矛盾，顾宁自嫁到家里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很融洽的，现在发生了矛盾，她也很难受。但是她就是不想诉说这些事，她的心里一直都是贺冀，有时候她默默地流泪，心里默念道：老头子，这还是我吗？我是不是错了？还是我变得太离谱了？
可是每次问完之后，回答自己的总是安静，特别的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安静。这样的安静让人害怕，以前她总是希望安静，以为这样可以不扰乱自己的心绪，可是如今，她开始害怕了安静，尤其是深夜的时候，她的孤独和寂寞让人发抖…
秀兰终于明白自己是抵不过寂寞和空虚的，因为自己已经把最幸福的时光走过去了，现在只剩下寂寞和安静了。
一天，王婷和宏儿从娘家过来了，他们要回去了，再走之前顺便来看看外婆，秀兰高兴地跑到菜园子去摘了一些瓜菜，为外孙和孙媳妇做饭吃。风识难得见到母亲这么高兴，就把宏儿和王婷拉到一块去，说了最近宁儿与母亲的矛盾，希望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可以帮帮忙，宏儿和王婷点点头。
王婷自然懂得舅舅的意思，自己直接到菜园子里去和外婆聊天拉家常了，宏儿抱着弟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舅妈准备到河边去洗衣服了。
陈漪夕和吉文还没从娘家回来，风识不仅要照看着两个女儿，还要忙着准备顾宁去结扎的事儿。现在他要去找人帮忙呢？眼看着马上就到日子了，可是现在顾宁与母亲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宏儿见舅舅愁眉苦脸的，赶紧给舅舅出主意。但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正在为难之际，秦氏和影儿母子来了。
秀兰简直高兴坏了，这真是难得，！
秦氏因为不放心姐姐的身体，想来看看她，虽然贺冀的离去让她也很难过，但是她想还是多陪陪姐姐，让她早点走出阴影。
影儿和宏儿一见面，两个人就聊的不亦乐乎。王婷有些害羞，看着影儿，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影儿好像也没在意这些，和她大方的打招呼。顾宁自然也没去洗衣服，因为秀兰看见了。明天就是她结扎的日子，怎能继续去碰凉水呢？顾宁和众人都有些吃惊…结果是顾宁领孩子，王婷去做饭，秦氏和秀兰两姐妹去了河边洗衣服。
宏儿和影儿则是谈起了他们的人生梦想了，风识还是忙着明天该准备的事儿了…
秦氏陪着姐姐来到河边，她看见她瘦了不少，心里就很难过，她知道姐姐是因为贺冀的离开，让她精神上受了深深的打击！可是她又忽地想到哥哥，不知道哥哥在天上看到她这副样子会不会难过？
秦氏是在前一天晚上做梦梦见哥哥了，她想是哥哥想秀兰姐姐了，于是第二天她就打算来看姐姐。现在的她就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了…
秦氏和秀兰两个人来到河边，坐在最常坐的石头上洗着衣服，秦氏和她尽量聊着一些开心的事儿，可是她的笑还是很勉强的，笑容里有深深的伤悲，那种悲哀是一般人都看不见的，可是秦氏是她的小妹妹，她怎能不懂她呢？
话题还是跳不过贺冀了，两个人最终都流了泪，因为他们共同经历过很多的生死之事，这辈子真是一对苦姐妹了…
秦氏说：“姐姐，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到你的位置，可是我希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一棵永远不倒的大树，为我遮风避雨…”
她有些激动，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秀兰笑了，她看着阳光照在小妹的脸上，仿佛小时候一样，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只要有我这个姐姐，什么苦难都不怕，！”
秀兰也有些激动，强烈的阳光照在她充满憔悴的脸上，秦氏有些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姐姐，此生有你真是幸福！”
秀兰笑了，她说：“此生能有小妹你，也是姐姐一辈子的幸运！”
秦氏说：“姐姐，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我相信姐夫的离去，他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会很伤心的，也会不安的！”
秀兰流泪了，停下手中的衣服，有些惊奇地看着小妹说：“他要是在天上看着我，为什么都不托梦给我呢？”其实她有些激动，是因为小妹终于叫他姐夫了，不是因为自己嫉妒，而是她终于叫他姐夫了，尽管贺冀与她的误解算是说清楚了，可是她也没有像今天一样对他如此敬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替贺冀高兴呢？还是替她自己？
…
秀兰有些窃喜…
她也有些疑惑，小妹今天有点不一样…
秦氏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她满眼真诚，说：“他不托梦是因为他在看着你，只要你过得好，他也是高兴的。”
秦氏有些说不下去了，本来是想安慰她的，结果还是越不过贺冀这道坎。
她很自责，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为姐姐做一点事儿呢？她这个做妹妹的总是感到差劲…秀兰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思，说：“你别担心我，现在只要我身边的亲人都好好地活着，我就是幸福的了！”
秦氏望着姐姐说：“我们年轻时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现在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该为自己而活了 ！从今以后，我们要好好地活着！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秀兰被鼓励了，妹妹的这番话引起她对贺冀与赵老板两个人约定事儿的回忆。他们曾经说老了一定要好好在一起玩，钓钓鱼，打打牌，下下象棋…可是最后的时刻，他们还是分开了，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现在小妹说起了这些，她感到心里很痛，很难受…秦氏仿佛觉察到了她的不妥，赶紧圆场，可是秀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贺冀和赵老板之间的约定没有实现，为什么自己和小妹就不能好好地珍惜，让约定变成现实呢？
“我们要约法三章！”
秦氏看着忽然兴奋的姐姐，有些吃惊，她还在自责自己刚刚不会说话呢？以为是碰到她的痛处了，可是看样子她这么高兴，那就好好地陪她玩吧！
“怎么个约法三章？”
秀兰看着妹妹的满脸笑容，知道她是从担忧中转变过来了，说：“我们要把自己的约定写在纸上，而且还要人来作证！”
秦氏笑呵呵地说：“好啊！那咱们把要一起玩的时间和地点都写下来。”
秀兰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但是——”
秦氏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姐姐，不知道她要在后面说什么？
但是…
但是什么呢、
“但是我们要把打算干什么也要写进去！”
秀兰故意神秘地笑着，愁着秦氏一副惊讶的样子，两个人一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