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远野一九七六二

远野的大雪持续了很长时间之后在一天一夜之间竟然全都化掉了,被大雪覆盖了半个月的大地终于有了别的颜色。再也不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枯黄的大地,加点银白色的河水,以及墨绿色的竹林,远野算是有点生气的样子了。

 村民们看着熟悉的景色,竟然觉得格外亲切,白茫茫的雪色尽收眼底之后的半个月真是让人产生误觉自己是不是盲眼了?要不是雪化完后,自己还能看见原野村的其他颜色的景物,他们还难以相信自己还有这识别颜色能力 !看来这场大雪真是把人误导了很久…

 王大千家。

 安静一片,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年了,没了吵骂声,感觉耳根清净了不少,但是这样的清净王婷一家人是不愿意的,他们宁可是吵吵闹闹的。

 这又是为何呢?

 上文中相信你已经有所知道,王婷的爹也就是王大千身体开始犯病了,并且病的还不轻,当然这通风报信的是宏儿了。上次杨大头看见的那个男孩就是他,正是他在盐巴村知道王大千身体已经累垮了,就悄悄地找人帮忙把他弄回到镇上,只是不敢声张,怕别人看见了,他是因为逃窜出来的,会让人发现后惩罚将是变本加厉的!他只能把婷婷叫到镇上,与他见上一面,毕竟宏儿也是能力有限,仅此而已!

 他不能把王大千送回家里,也不能送到别的地方去,只能先找这样一个地方,让王婷偷偷地见上他一面,王大千得的是肺结核,很严重,整个冬天他都没有停止过咳嗽,宏儿去林场看过他几次,他很惨,一个人窝在几张木板上暂时叫做床吧,身上盖着几间破烂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什么吃的也没有!宏儿看着很心酸,自己跑回家去给他拿来了一床被子,又给他带来了一些吃的。偌大的林子里,除了鸟儿之外,什么都没有,宏儿从家里到林子场还要走几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那里,只是每次他都是偷偷地去的。看着王大千的可怜样子,他真是几次差点掉眼泪了。

 王婷上次在镇上看到了生病之后的爹,她已是痛苦不堪,但是又能如何呢?现在他不能回家,怎么办?回到老林场去,自己又如何放心?没有人去照顾他,难道任由他生老病死吗?王婷怎么能够忍心呢?

 在看过爹之后,她的心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爹只能被重新送到林子场,那里一天都不能离人,条件是宏儿答应去照顾他,王婷这才止住自己的哭声,但是又是满脸的担忧,宏儿只得对王婷保证道:自己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否则自己是不会来见她的。王婷也许是听见了宏儿的保证之后,心里有一些安慰了,但是她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来,只好看着宏儿把爹带走…自从他被下放到盐巴村之后,王婷还没有去看过他,这次好不容易见面,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王婷怎能不心痛?看着自己的亲人生病自己却不能去照顾他,简直是让她难受到极致?

 大雪化过之后,她整天望着朦胧的天空,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希望爹在家里与娘整天吵吵闹闹,也不愿意他一个人被放在林子场,忍受着孤独和寂寞的煎熬,现在身染疾病,又无人照看,真是伤悲!

 王琦见姐姐在发呆,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就慢慢地走过去与她并肩坐在门墩上,王婷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存在,王琦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叫到:“姐?”他试探性地想知道姐姐为何发呆?看样子她不是故意的,姐姐一定是有心事的。

 王婷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王琦以为是姐姐又为爹的口粮钱发愁了,自己就安慰她说:“爹的口粮钱别担心,我有办法。”

 虽然他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他的内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底气的。王婷听到他提到爹了,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王琦看见姐姐流泪了,赶忙问她怎么了?王婷只是摇摇头,王琦更是着急!

 过了很久,王婷觉得自己心好累,她真的是一个人无法承担下去,思考了一番嘴里模糊吐出:“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的病好了吗?”

 王琦听了她的话,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姐,你说什么?爹怎么了?”

 王婷泪如雨下,仿佛爹从此不再了一样“爹生病了,很厉害的…”

 王琦感觉喉咙处被什么冻住了一样,他好久都没有听到爹的消息了,爹生病了?怎么办呢?他想爹现在应该是最需要钱治病了,他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到林子场去找爹!

 王婷害怕他太冲动,示意他不要太声张,要是娘知道了,不知道又会怎么样?到村上去大闹一场?这很符合她的性格,只是应该怎么样才能解决问题呢?宏儿也不可能天天在那儿照顾他呀?王婷知道这早晚不是一个好办法,不是她不信任宏儿,而是他本来都不欠自己什么,这样她就更内疚了…

 王琦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就问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爹吧?”王琦很想知道爹在的那个林子场是个什么样子的?他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的?总之,他想知道的有很多。

 王婷看着弟弟,感觉自己心里好受了很多,她决定还是去看一下爹吧!只是问题是,该怎么跟娘说呢?

 王琦也很头疼这个问题,怎么样说,娘才会相信自己呢?去亲戚家,自己家几乎没什么亲戚,去学校?对!就去学校了,可是姐姐怎么办呢?

 王琦开始为她找归宿了,但是思前想后都没有一个可靠的地方可去,这次是把他难住了。王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该怎么去撒这个慌呢?

 王琦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在姐姐耳边悄悄地说着,王婷听了觉得可行,两个人就开始行动了。

 远野小学大门口,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王婷和王琦两个人悄悄地走进院子里,此时的养殖厂是彻底与学校分开了,养殖厂的大门设在另一面,与学校之间用一堵高高的墙给隔开了,分为南北方向了。

 今天是周五,下午学生放学的比较早,王婷一脸担忧,害怕那两个老师走了。王琦则是慢慢地走到教室窗口处,他正往里面瞧着,看看还有人在学校没有。王婷想去敲门,刚把手抬起来时,门就被打开了。

 一瞬间三个人都愣住了,但是很快就缓和过来了,开门的是车贤岭,她看着门外的王婷姐弟俩,不知道有什么事?王婷正不知如何开口时,王琦先是腼腆地笑了,然后瞅了一眼,教室里没有人,就悄悄地把他想和姐姐去盐巴村看爹的事儿给她说了,但是车贤岭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王琦瞅了四周没有人,就在她的耳边把他的请求也给她说了。

 车贤岭沉思了一会,略有些犹豫,王婷一看,心有些凉了,但是王琦满是期待的眼神,使得车贤岭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郭老师把他们看得很严的,上次陈梦寒的事儿刚刚过去,现在他们不敢再出什么差错了。但是她又看看王琦一副期待的眼神,她又不忍心拒绝,正在左右为难时,郑璇恰好从大门口进来了,车贤岭直接把她叫过来,拉到一边把王琦的事儿给她说了,没想到她满是点头!这给车贤岭极大的勇气!

 王琦看着姐姐两人终于露出了笑脸。

 这去林子场的事儿敲定了,只是他们现在发愁的是钱的问题和粮食的问题?王婷数了数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就只有两块五毛八分钱,王琦翻箱倒柜下找了一下,只有一块二毛一分钱,加起来连四块钱都不够!怎么办?

 爹生病很厉害的,要买很多药,可是这些钱根本就不够!两个人有些泄气了,不知道怎么办?过了一会儿,王婷想自己反正常常采一些草药在卖,自己可以先去采一些基本的用药,不行的话,自己可以先去咨询一下医生,然后自己再去采一些带上,这样可以少些钱。王琦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是他也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钱的办法。

 影儿家里。

 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影儿家就没有了佣人,做家务什么都是自己做,雅双和母亲打理家务,影儿和父亲打理生意,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那天影儿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雅双正在收拾屋子,忽地听到有人敲门,这么早?是谁啊?影儿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了,他有些吃惊,赶紧擦了一下眼睛。没错是王琦!

 王琦看着他,满脸笑容,使劲地捶了他一下。两人有说有笑地往进走去,雅双知道有客人来了,赶紧把屋子收拾完了,现在的雅双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也不是扎着两个羊犄角的小女孩了。

 王琦进去,正准备坐下,忽地听到雅双咯咯的笑声,王琦还以为自己丢人了呢?赶紧打量着自己哪里不得体,一个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王琦有些不解,脸红了。影儿进了屋,看见妹妹的样子,使劲地瞪了一眼,雅双捂住笑,赶紧从侧面跑出去了,留下王琦难堪的样子,影儿赶紧让他坐下,并解释不要理妹妹,她就是神经质,整天嘻嘻哈哈的,别往心里去!王琦心里的窘迫此时放松了许多,这是他第一次来影儿家,他打量着四周,觉得真美!他和影儿从高一到高三都在一起玩,但是他从没到过他家来,影儿也从没邀请过。王琦还是听别人说影儿家住在这里的。一大清早就找过来了,看见好友家里的富裕程度,王琦有些难受,自己家已经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冬天下大雪时,房子差点都倒了,他和姐姐费了好大的劲才修补好…影儿家是个大院子,屋里还有沙发,红漆桌子,电视机,收音机…这些王琦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以前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在电视里看到过,每次村上放电影时,他都会去看,有时候他想那里面是真的吗?现在看了影儿家,他才明白其实那些都是真的,只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他们聊着天,很快那个女孩端着茶杯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王琦想这应该是影儿母亲了。他正准备向她打招呼时,却出现了意外!

 影儿的妹妹上台阶时,正准备进屋,脚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前倒下!

 危险!

 秦氏大叫一声:啊!

 雅双以为自己就要倒下!

 但是——

 一只大手快速地扶起了马上要倒下的自己!

 另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接住即将要倒下的茶杯!

 影儿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冲着妹妹做了个责备的眼神。

 秦氏吓坏了,这一杯子开水要是倒下去了会怎么样?

 还好有人接住了,!

 她以为是影儿,没想到是个陌生的男孩子?

 王琦很随意地把杯子放下,看她没有被烫伤,就笑了笑,看了影儿一眼。

 影儿赶紧对母亲介绍王琦,秦氏看着王琦,点点头。这孩子还真是有灵性!幸亏他接住,否则雅双这次不知道会怎么样?女孩子就怕被烫伤…

 虚惊一场总算是过去了,但是在这小小的意外中产生了以后都不能预算的未来插曲。

 王琦绝对想不到自己今天来找好友借钱,也许是舍不下面子的事儿,但是他知道了影儿是个好兄弟!但是这次去他家的事儿,更是为他以后酝酿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二天,阳光明媚,王婷就早早从远野学校离开了,到镇上去与弟弟回合。她是昨晚走的,这几天刚好不去大队劳动了,修工期。她跟娘说自己要去和车贤岭姐姐学识字,并且姐姐请求自己教她针线活儿,韩氏怎能不答应?这样的好事简直是上哪儿去找?韩氏认为车贤岭是个大学生,以后要王琦也要考大学!他们可以相互交流交流,也许是她想通了吧!

 王琦说学校有事儿,自己要回到学校呆几天,韩氏听说学校有事儿,不敢耽搁,赶紧让儿子去学校。兄妹俩商量好了之后,就在镇上回合,一起出发。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到了林子场的“大门”

 走在里面简直是像只蚂蚁!他们一路上快速地走着,又在到处寻看着,偶尔也有野兔或者狐狸跑过。王婷记得宏儿说过,走出这个大林子之后,要爬山,一直翻过三座小山,才可以进入林子场的中心地带,找最中间的那座山,爬上山顶,那里就有一个小湖,旁边有一间木房子,就是看守林场的房子了。

 王琦过一会儿就问姐姐还有多远?王婷说快了,但是不知道这个快了是指多远?王琦问过几次也就不问了,他们爬过一座又一座山,累的汗流浃背,王琦把外面的衣服索性都脱了,只剩下身上的一件薄薄的衣服,王婷只是脱了外面的衣服,两个人背着药和干粮、水。一路上累的气喘呼呼,只是为了早点见到那个木房子。

 他们在林子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大路开始变成了小路,最后直接就是拽着树枝丫往上爬,很快王婷终于爬到一个山顶上了,她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照在脸上,感觉很美,山上的美景也许就是如此!山上一片清新,俯瞰着山谷,王婷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就是从那一眼望不到低的山谷中爬上来的!王琦从后面爬了上来之后,看着姐姐用手挡住额头的阳光,他也回过头去看看刚刚爬过的地方,心里满是收获感!

 王琦又看看了四周,忽见前面山上有一座模模糊糊的房子!王婷顺着他的手看去!

 远远的山上,还真是有一座房子,只是距离自己还有一道山一道沟谷呢!

 两个人都有些兴奋,赶紧拾起行李,快速往那边爬去!

 盐巴村的林子场是远野最大的森林了,那里的木材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历史年代的,这里生长着很多的古树,山上除了一些野生动物之外,就是一些草本植物了。很久以前,贺冀曾来到过这里运过树,时隔很多年之后,这里还是参天大树,只是少了很多珍贵的树木。

 王婷和王琦上了山之后,王婷突然想起来宏儿答应自己照顾爹,不知道他还在这吗?要是待会儿被王琦看见了,该怎么办?自己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他讲,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可是要是没有他的照顾,爹现在…她不敢想。但是她该怎么给弟弟讲呢?她清楚地记得弟弟一直很防范宏儿的,现在马上就要到木房子了,该怎么办?

 王婷满脸着急,王琦走在前面,高兴地往前冲去,仿佛爹就在眼前等着一样!

 王婷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子,心想还是坦白吧,!她几步追上去,叫住了弟弟,王琦看着姐姐,有些不安,不知道她怎么了?

 王婷有些切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这事儿给他说?但是又很着急!王琦觉得姐姐很奇怪,等着她说什么,可是她又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半天说不出来。

 王婷最后想还是豁出去了,一股脑地把事情给他说了,她想弟弟肯定会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可是,她等了很久,也不见王琦的责备!

 抬起头,看见弟弟满脸笑容!

 王婷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王琦看着姐姐一副认错的样子,就哈哈大笑!王婷不解地看着他,谁知弟弟却背着包大步往前面迈去,王婷不解他是何意?

 至于是何意?到了木房子里就知道了!

 王婷跟着弟弟来到了木房子门前,看着门在关着,王婷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流,王琦也是一副沉重的样子。他轻轻地敲门,很久都没有回答,王婷一脸吃惊的样子,赶紧准备破门而入!

 门是打开了,王琦叫了声爹,里面什么都没有!王婷和弟弟相视一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爹…?可是王婷马上否定了,因为她相信宏儿说过的话!可是她连宏儿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怎么办?王琦看着姐姐,知道这应该和那个宏儿有关,不知道他把爹带到哪儿去了?

 突然,哈哈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过来!

 他们大吃一惊!回过头看去!

 爹!他们大声地叫着,疯快地向他跑去!

 王婷和王琦绝对没有想到爹竟然在他们身后,!看样子他好像气色好了很多,王婷觉得这是自己的爹吗?前段时间他还是淹淹一息,今天怎么就成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王琦见爹提着一只野兔,另一只手捏着一些蘑菇,他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王琦仿佛在梦里一般,嘴里呢喃道,这是我爹吗?王婷看见爹身后的宏儿,他也是一脸的笑容。王婷满眼感激地看着他…所有的感情都融在了眼神里了,王大千哈哈笑了,说;臭小子,你才几天没见老子了,怎么都不敢相信了?王琦见爹骂自己,他相信这是真的了。不由地掉下眼泪来…

 王婷和宏儿看着王琦都哈哈笑了…

 王琦忽地应声道:看你们笑我!这只野兔子我全包了!没有你们的份儿!

 王大千说:是吗?臭小子,连爹都不知道孝顺了吗?

 王婷忍不住哈哈笑了,宏儿看着她笑的那样开心,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是个心细敏感的人,看着爹这么高兴,看来她是真的高兴,看到她笑,宏儿觉得自己的天地就是美好的,因为有了她的笑,世界上的什么都是好看的了…吃了这么多的苦,他觉得都是值得的。

 王琦和爹说完后,突然想起了姐姐说的宏儿哥哥,他往后看了一眼,他正往别处走去,姐姐是一脸的不舍,他笑了一下,大声叫到:“姐夫!你干嘛跑啊?”

 这一句把王婷和宏儿都镇住了!宏儿立刻停住脚步!他听错了吗?

 王婷吓得赶紧捂住脸!

 王大千则是一副哈哈大笑的样子,这个女婿他早都认了。

 王琦看着姐姐吃惊的样子,走过去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又去找宏儿了,王婷望了爹一眼,他点点头,王婷又看看弟弟和宏儿一起走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