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远野一九七六一
在公元一九七五年末的最后一天，原野村的天空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那天的雪是原野村有史以来最大的雪，大雪连下了十几天，很多树木都被积雪压断了，也有很多的居民的茅草房被压倒。人们都惊艳今年的雪为何下得这么大？从一九七五年尾下到第二年的农历正月十五，远野的村民是在大雪中过得新年，也是在白雪中过得第一个元宵节。
白茫茫的山野，都是银装素裹的，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由白色组成的。俯瞰整个远野，是很难发现那里还住有人家的，倒是很让人认为这里是极酷的南极或者北极。
说也奇怪，一九七五年是最多事的一年，一直到第二年还是很奇怪，但是更多的人期盼着新的一年能有更好的变化。这也许是最殷切期盼的事儿了，但是新的一年就延续了旧年的大雪，还持续到元宵节？这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吗？这会是平安无事的一年吗？
王大千家是这样殷切地期待着，原野村民也是这样期盼着，希望新的一年是美好的一年，不再是去年多事的一年。
至于一九七六年会是怎么样的，先来听听原野村的广播站是怎么播报的，这个广播是远野通向外界的一个重要的工具！远野的广播专门设置在各个村子的最高位置处，以便于每家每户的村民都能听见。
所谓的最高处也就是在高山上或者高大的树上，把广播捆绑在树枝上，这样既稳定了广播的安全性，也可以让居住在山谷中的居民听得见。
广播里一个充满磁性的好听的男人声音响起：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继续收听《中国aa》，新的一年新气象，我们已走过难忘的去年，迎来新的七六年，新中国正发生着变化。回顾过去我们既有喜又有悲，喜的是近几十年的发展，我们的广大人民逐步迈上了一个新台阶，我们的劳动人民的生活正在发生着变化；悲的是我们的敬爱的周总理刚刚远离我们而去了，他为我们全国人民操劳了一生，最后远离我们…
此时令人尊敬的周总理刚离开广大人民不久，全国人民举国哀悼，远野村也是集体全都被号召在村院子里，面对着五星红旗和高墙上的广播，默哀总理，乡亲们都很沉痛，沉静的氛围浓浓地包裹着深深的哀痛，冰天雪地里，老人小孩都没有一个人叫冷，也许是尊敬，也许是伤痛。
杨大头的记忆里是全村的人都沉浸在深深地悲哀中，那天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穆。王琦和影儿也一起回到了学校，这时的学校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所有的人都集合在学校，集体默哀，更有甚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总理怎么会离开呢？很多人竟然跳楼或者投河！这让他们很是吃惊，学校也害怕把事情闹大，就召开集体大会，教育学生不要太冲动，影儿和王琦觉得实在是太激进了，但是他们是不会乱说的！这些在当时来说是资产阶级思想，会被拉去开批斗大会的，影儿和王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照不宣了，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两人都会明白对方的意思，听了学校里的很多传闻，他们简直是感到天方夜谭，闻所未闻…比如，谁谁和那一个老师搞暧昧了，哪个学生被学校那些糟老头子强奸了，那个女学生被谁给非礼了，某某男生不洁身自好得了什么怪病，什么美女校花竟然是破鞋…
影儿和王琦才回学校半天的时间，听到的故事简直是比他们看到的都多，两个人往教室里走去，教室里简直是炸了锅一样，他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很多同学都围坐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王琦想他们该不会也想去造反吧？现在谁还敢啊？影儿也觉的很奇怪，但是也只能憋在心里，免得惹出什么是非，到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相隔很久才见一次面，大家好像都长得变了一些，影儿和王琦也不一样了，但是教室里的热闹气氛，还是让他们有所担心，这样的场合会不会让人怀疑？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只见杨大头却从楼梯上上来了，影儿和王琦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杨大头很快地走到他们跟前，看着昔日的两个好伙伴，他有些激动。两手分别放在他们的肩上，但是都没有人搭理他。杨大头看看王琦，毕竟他可是自己的发小啊，但是他好像转过头去了，假装没有看见自己一样，不过他不会生气的。杨大头这样想着，因为王琦总是这样对他的；可是影儿呢，却很生气地把他的手甩掉了，转身走到栏杆旁，杨大头看的出他是眯着眼在看天空的。
杨大头的一只手被悬在空中，不知道是该放下去还是那样扬着，略有片刻，他还是放下了，拍了拍发小的肩膀，就走进教室里了。教室里顿时喧哗声暴起！影儿和王琦忍不住回过头看着里面。只见杨大头站在了讲台上，台下的同学简直是一锅翻了的粥，砰地一下炸开了。杨大头已经是“名人”了，同学们已经很好地成了他的粉丝了，王琦望了影儿一眼，两个人就转身走了。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厚厚的云层外，露出了微弱的光芒。
杨大头很快就从教室里高兴地出来了，但是走廊上空荡荡的，什么人影也没有。他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失落…
众学生见他失落地回来了，都不解地看着他，杨大头讪讪地咳嗽了两下，继续讲他们的游行的乐趣事儿了…
影儿和王琦走在空旷的操场上，大会刚刚解散，地上还是有些垃圾，他们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鸡毛蒜皮的事儿，杨大头刚刚把教室里的学生给解散了，他独自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望着阳光下，操场上的两个好伙伴，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让他嫉妒不已！
杨大头刚迈出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他想自己现在去恐怕会把他们美好的气氛破坏的，现在他知道自己被他们分开了，他也知道他们在生自己的气，可是现在他想给他们道歉，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原谅自己吗？都是这些该死的游行示威，害的他连好朋友也要欺骗，可是他没有别的朋友，感觉自己真的是很孤独！
杨大头还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去给他们道个歉时，有人就把他叫走了，他最后看了两个好友一眼，就随着叫他的老师到别处去了。
草地上的雪解冻的很快，一会儿全被化完了，王琦看着影儿坏坏地笑了，影儿明白他的意思，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东西，紧紧地藏在衣袖里，只是等他爆发的那一刻了 ！王琦感觉有些不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影儿一个猛地姿势，王琦哇的大叫一声！一个漂亮的雪球砸在他的脖子上！王琦嗷嗷大叫，很快草上传上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可惜这一幕没有让杨大头看见，否则他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样？
影儿和王琦再次看见杨大头时，是在一个月之后了，此时的他到没有以前的那副流光溢彩的样子，而是精神有些颓废。但是他还是在帮学校宣传，影儿和王琦知道杨大头此时已经在全校是名人了，老师和同学都会让他几分，在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人出名了，自然也给他带来了很多的好处，比如在街上去逛逛，有不认识自己的人都会上来跟他找招呼，还有人给他送礼物，甚至还有女孩子给他写求爱信等等，杨大头得意的是自己走在街上可以随便吃东西！他很高兴自己可以不用掏钱就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看来名气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真是给他的虚荣心满足了一回，在学校里，没有人见他不打招呼的，除了影儿和王琦之外，班主任竟然也对他刮目相看！开始在全班人面前夸奖他如何认真地做宣传，弄得杨大头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一般…
但是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之后，便会觉得很没意思。杨大头耳边整天是一些宣传的东西之外，就是一些跟班，整天他都没有安静的时刻！他忽然想回到过去他们三个在一起玩耍的时光。打打闹闹一片，很有感觉，现在他开始回忆过去的那一种美好的时光了…
可是总算在学校里，他也很少见到两个好友，在杨大头的心理，他已经把赵影儿和王琦当做自己的好朋友了，但是由于短短的几年停课时间，把他们的距离彻底拉远了。杨大头忙着搞宣传，有时候也随着村上开批斗会什么的做个稿子之类的，杨大头开始逐渐远离了昔日的好友。
回到学校之后，他不知道自那天见面之后，两个好友是不是故意躲藏着自己？他几乎见不到他们俩，但是偶尔见面了，他们也是视若无睹。杨大头忽地感到有些悲哀，但是他说不清楚是什么。
学校把学生召回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始上课，很多的人整天无所事事，就在校园里游荡着，影儿有些浮躁，感觉待在学校还不如回家跟着父亲做生意，看看世面也总是好的。王琦则看着影儿想回家的样子，他也只好先回村子，现在不上课了，刚好他可以去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姐姐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王琦做好打算之后，就和影儿各自回去了，剩下杨大头还在学校里百无聊赖，他也想回家，但是学校说近期有活动，他是中心人物不能离开。杨大头每天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心里就格外地烦躁！每天下午他都会独自一个人跑到操场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至于自己为什么老爱逛操场，他后来才弄明白，原来是他那天看见影儿和王琦一起在这里打过雪仗，那种嘻哈的笑声至今还留在他的脑海里…
也许是他怀念过去，也许是他想念朋友，可是倍感孤独的自己，此刻是百无聊赖，他有些后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常常听听广播，希望可以听到令他高兴的事儿。可是广播里整天播放着敬爱的周总理是怎么为人民付出一生的，全国人民是怎样默哀他的，外国哪些领导发了吊唁…他听着听着觉得心里真是堵得慌，就索性跑到街上去了。
刚走出校门，他又怕街上的人认出他来，可怜人怕出名猪怕壮，无奈之举，他回到宿舍后就把自己“武装一番”之后，满意地走出学校。宿舍里也就剩下他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回家了，他望着空荡荡的宿舍楼，感觉有种人走茶凉的感觉，他无奈地笑了笑…
大街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赶集的早都下市了，杨大头望着远处的若隐若现的灯光，他想自己真是多此一举。现在天都快黑了，应该是没有什么人能认出自己了，他嘴角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帽子撤掉了，他大口地呼吸了一下，感觉还有点轻松。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他四周望着，看见眼前偶尔有几个人走过，但是他们都没有认出自己，杨大头有些讥讽地自嘲，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眼前的一男一女一晃而过，杨大头开始没在意，但是他又感觉怎么这么眼熟？抬起头向侧面看去，女孩的背影他看着很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见她跟在一个小伙子的后面，两人距离有些远，但是肯定是和他一起的，杨大头立即来了兴趣，他想看看这个人是谁？
更何况这两个人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儿，女的慌慌张张地跟着，边走边往后看，男的在前面走的很慢，似乎是有意在等她，但是他也在回头看着什么。杨大头想，自己不能这样跟着他们，否则会被发现的。
阴暗的一条小巷子里，杨大头藏在黑暗处，看见这对男女很快进了屋里，男的还回头看了几眼，见外面没人就迅速地关了门，杨大头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在思考着，好一对狗男女竟然干着偷偷摸摸的事儿！看我怎么让你们收场？
杨大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报告联防队呢？可是又怕他们跑了，要是王琦和影儿也在就好了，能帮忙出出主意，可惜他们都不在身边！杨大头失落之极，但是忽地想起王琦，刚才那个女孩怎么就是那么眼熟呢？现在他已经完全想起来她是谁了，只是一个疑问马上在他的脑海里产生：那就是她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来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
杨大头不打算打草惊蛇，他知道这事儿的严重后果是什么，更何况王琦和自己还是好朋友，转念一想，可是现在他把自己当兄弟吗？杨大头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但是他的脑海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在村子里没有听说要许配给谁家啊？也没有听说她要和谁结婚呀？
带着一连串的问题，他慢慢地向窗口处靠近，里面有很暗的灯光，火苗一晃一晃的，他轻轻地侧着耳朵听，但是他的心跳忽地加速，脸刷地红了！他一个未婚青年，而且还是一个高中生呢，怎么能这么无耻呢？虽然男女之事他朦胧地知道一点，但是要是真正地去偷听，这可是他最不擅长的。然而心底里有个声音在隐隐地告诉他，好奇心的感觉让他又重新找回了勇气！
里面有轻微的说话声音，但是好像还夹杂着哭泣声。杨大头心里大吃一惊！难道是那个男的强迫她了？那她为什么不敢叫呢？
可是心底里的另一个声音又说：她是自愿的，否则也不会跟着他的，现在是特殊时期，本来就不光明，还好意思叫吗？
杨大头想想也是，继续听着里面的声音，但是他又明显地感觉不对，这不是什么狗男女的事儿，那是什么呢？他一头雾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狗男女在一起到底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这女的为什么会叫？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具体的他也不懂。以前和影儿王琦在一起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最后都没有答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答案是什么，只能去猜了。
杨大头听了好久，终于听清了里面的声音，这次他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跳，而是有些心酸的感觉。
里面的她在叫爹，哭声很低，像是在压抑着自己，声音有些凄凉。杨大头想难道是王大千怎么了？出事了吗？可为什么不见王琦呢？他心里又产生了疑问。该弄清楚一点，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足勇气，用手慢慢地划破窗子上的塑料纸，透过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楚了里面的一切。
里面有一张小床，似乎躺着一个人，她紧紧地握住病床上那个人的手，仿佛在抽泣，身旁还站着一个刚刚一起来的男人。杨大头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是不可能啊！难道是王大千真的不行了？那王婷怎么哭成那样了？杨大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又想起前天王琦回家了，这难道能说明什么吗？至于王婷和她身旁的人是什么关系，杨大头没有心思再去想了，他默默地沿着墙角离开了…
第二天，学校开始再一次举行大型的演讲活动，是在学校附近的工厂里，那里很大，聚集着很多的人，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工人、劳动人民、商人等，那天的工厂就像是个大会厅一样，密密压压地一大片，这次是由校长主持开头的，演讲者则是杨大头，不过他已经见过很多的大场面了，这次他也丝毫不会感到紧张。只是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儿，昨晚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王婷的事儿，没有睡好，今天精神明显不佳。
他开始说着演讲辞，但是脑海里想着昨天的事儿，那个王婷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的眼睛又在飞速地寻找着王琦，他想知道答案，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那怕看到影儿也行，但是黑压压的人群里没有他们，杨大头失落之极…
墙角的一个阴暗之处，坐着王琦和影儿，他们看着杨大头，两个人都不说话。今天学校举行这么大的活动，每个人都是必须要参加的，影儿是一大清早就在校门口等待王琦，过了很久才看到他姗姗来迟，王琦也是一脸困倦，两个人没了说笑，连说话都觉得多余。他们很快就在“安全处”坐下，虽然他们知道杨大头肯定会找他们的，但是他们根本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墙角处正好放着机器，下面是空的，他们可以坐在横档上，台上的他也许发现不了他们。
影儿和王琦看到杨大头也是一脸的疲倦像，相视一眼，各自低下头，让他的目光很扫而过。但是他们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这肯定不是周总理去世的国家大事…
杨大头在上面不知道鼓吹了多少台词儿，下面的人们是听得不亦乐乎，掌声阵阵响起，王琦害怕别人再说自己什么，惹出什么是非来就不好了，只好附着掌声。影儿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将双手紧紧地攥到自己的口袋里。只等这活动什么时候结束，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去把自己家的生意做大，如何和宏儿开办工厂呢？虽然那天在姨妈面前说说，但是他希望会成为现实。宏儿是他的好朋友，但是影儿知道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只是苦于自己家穷罢了，影儿有些心酸，他决定帮助好朋友。那天的活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但是影儿想的事情非常多，除了上面的那些事儿，他想的最多当然还是爱情。
宏儿把他的爱情跟他聊了之后，影儿的心理也开始悄悄地对爱情产生了萌芽，虽然他还没有经历过，但是他在书上看到的还真不少。有时候他真想去尝试一下，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的？可是他又苦于羞涩，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心底里还是依然萌动着…他很期盼着自己的爱情什么时候才会到来？青春期的少年开始萌动不安了，影儿看着王琦，只见他也仿佛在想着什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位置，影儿不想打扰他，只是静静地思考着爱情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至于杨大头在上面讲了什么，他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白茫茫的山野，都是银装素裹的，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由白色组成的。俯瞰整个远野，是很难发现那里还住有人家的，倒是很让人认为这里是极酷的南极或者北极。
说也奇怪，一九七五年是最多事的一年，一直到第二年还是很奇怪，但是更多的人期盼着新的一年能有更好的变化。这也许是最殷切期盼的事儿了，但是新的一年就延续了旧年的大雪，还持续到元宵节？这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吗？这会是平安无事的一年吗？
王大千家是这样殷切地期待着，原野村民也是这样期盼着，希望新的一年是美好的一年，不再是去年多事的一年。
至于一九七六年会是怎么样的，先来听听原野村的广播站是怎么播报的，这个广播是远野通向外界的一个重要的工具！远野的广播专门设置在各个村子的最高位置处，以便于每家每户的村民都能听见。
所谓的最高处也就是在高山上或者高大的树上，把广播捆绑在树枝上，这样既稳定了广播的安全性，也可以让居住在山谷中的居民听得见。
广播里一个充满磁性的好听的男人声音响起：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继续收听《中国aa》，新的一年新气象，我们已走过难忘的去年，迎来新的七六年，新中国正发生着变化。回顾过去我们既有喜又有悲，喜的是近几十年的发展，我们的广大人民逐步迈上了一个新台阶，我们的劳动人民的生活正在发生着变化；悲的是我们的敬爱的周总理刚刚远离我们而去了，他为我们全国人民操劳了一生，最后远离我们…
此时令人尊敬的周总理刚离开广大人民不久，全国人民举国哀悼，远野村也是集体全都被号召在村院子里，面对着五星红旗和高墙上的广播，默哀总理，乡亲们都很沉痛，沉静的氛围浓浓地包裹着深深的哀痛，冰天雪地里，老人小孩都没有一个人叫冷，也许是尊敬，也许是伤痛。
杨大头的记忆里是全村的人都沉浸在深深地悲哀中，那天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穆。王琦和影儿也一起回到了学校，这时的学校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所有的人都集合在学校，集体默哀，更有甚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总理怎么会离开呢？很多人竟然跳楼或者投河！这让他们很是吃惊，学校也害怕把事情闹大，就召开集体大会，教育学生不要太冲动，影儿和王琦觉得实在是太激进了，但是他们是不会乱说的！这些在当时来说是资产阶级思想，会被拉去开批斗大会的，影儿和王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照不宣了，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两人都会明白对方的意思，听了学校里的很多传闻，他们简直是感到天方夜谭，闻所未闻…比如，谁谁和那一个老师搞暧昧了，哪个学生被学校那些糟老头子强奸了，那个女学生被谁给非礼了，某某男生不洁身自好得了什么怪病，什么美女校花竟然是破鞋…
影儿和王琦才回学校半天的时间，听到的故事简直是比他们看到的都多，两个人往教室里走去，教室里简直是炸了锅一样，他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很多同学都围坐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王琦想他们该不会也想去造反吧？现在谁还敢啊？影儿也觉的很奇怪，但是也只能憋在心里，免得惹出什么是非，到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相隔很久才见一次面，大家好像都长得变了一些，影儿和王琦也不一样了，但是教室里的热闹气氛，还是让他们有所担心，这样的场合会不会让人怀疑？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只见杨大头却从楼梯上上来了，影儿和王琦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杨大头很快地走到他们跟前，看着昔日的两个好伙伴，他有些激动。两手分别放在他们的肩上，但是都没有人搭理他。杨大头看看王琦，毕竟他可是自己的发小啊，但是他好像转过头去了，假装没有看见自己一样，不过他不会生气的。杨大头这样想着，因为王琦总是这样对他的；可是影儿呢，却很生气地把他的手甩掉了，转身走到栏杆旁，杨大头看的出他是眯着眼在看天空的。
杨大头的一只手被悬在空中，不知道是该放下去还是那样扬着，略有片刻，他还是放下了，拍了拍发小的肩膀，就走进教室里了。教室里顿时喧哗声暴起！影儿和王琦忍不住回过头看着里面。只见杨大头站在了讲台上，台下的同学简直是一锅翻了的粥，砰地一下炸开了。杨大头已经是“名人”了，同学们已经很好地成了他的粉丝了，王琦望了影儿一眼，两个人就转身走了。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厚厚的云层外，露出了微弱的光芒。
杨大头很快就从教室里高兴地出来了，但是走廊上空荡荡的，什么人影也没有。他有些惊愕，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失落…
众学生见他失落地回来了，都不解地看着他，杨大头讪讪地咳嗽了两下，继续讲他们的游行的乐趣事儿了…
影儿和王琦走在空旷的操场上，大会刚刚解散，地上还是有些垃圾，他们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鸡毛蒜皮的事儿，杨大头刚刚把教室里的学生给解散了，他独自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望着阳光下，操场上的两个好伙伴，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让他嫉妒不已！
杨大头刚迈出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他想自己现在去恐怕会把他们美好的气氛破坏的，现在他知道自己被他们分开了，他也知道他们在生自己的气，可是现在他想给他们道歉，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原谅自己吗？都是这些该死的游行示威，害的他连好朋友也要欺骗，可是他没有别的朋友，感觉自己真的是很孤独！
杨大头还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去给他们道个歉时，有人就把他叫走了，他最后看了两个好友一眼，就随着叫他的老师到别处去了。
草地上的雪解冻的很快，一会儿全被化完了，王琦看着影儿坏坏地笑了，影儿明白他的意思，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东西，紧紧地藏在衣袖里，只是等他爆发的那一刻了 ！王琦感觉有些不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影儿一个猛地姿势，王琦哇的大叫一声！一个漂亮的雪球砸在他的脖子上！王琦嗷嗷大叫，很快草上传上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可惜这一幕没有让杨大头看见，否则他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样？
影儿和王琦再次看见杨大头时，是在一个月之后了，此时的他到没有以前的那副流光溢彩的样子，而是精神有些颓废。但是他还是在帮学校宣传，影儿和王琦知道杨大头此时已经在全校是名人了，老师和同学都会让他几分，在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人出名了，自然也给他带来了很多的好处，比如在街上去逛逛，有不认识自己的人都会上来跟他找招呼，还有人给他送礼物，甚至还有女孩子给他写求爱信等等，杨大头得意的是自己走在街上可以随便吃东西！他很高兴自己可以不用掏钱就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看来名气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真是给他的虚荣心满足了一回，在学校里，没有人见他不打招呼的，除了影儿和王琦之外，班主任竟然也对他刮目相看！开始在全班人面前夸奖他如何认真地做宣传，弄得杨大头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一般…
但是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之后，便会觉得很没意思。杨大头耳边整天是一些宣传的东西之外，就是一些跟班，整天他都没有安静的时刻！他忽然想回到过去他们三个在一起玩耍的时光。打打闹闹一片，很有感觉，现在他开始回忆过去的那一种美好的时光了…
可是总算在学校里，他也很少见到两个好友，在杨大头的心理，他已经把赵影儿和王琦当做自己的好朋友了，但是由于短短的几年停课时间，把他们的距离彻底拉远了。杨大头忙着搞宣传，有时候也随着村上开批斗会什么的做个稿子之类的，杨大头开始逐渐远离了昔日的好友。
回到学校之后，他不知道自那天见面之后，两个好友是不是故意躲藏着自己？他几乎见不到他们俩，但是偶尔见面了，他们也是视若无睹。杨大头忽地感到有些悲哀，但是他说不清楚是什么。
学校把学生召回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始上课，很多的人整天无所事事，就在校园里游荡着，影儿有些浮躁，感觉待在学校还不如回家跟着父亲做生意，看看世面也总是好的。王琦则看着影儿想回家的样子，他也只好先回村子，现在不上课了，刚好他可以去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姐姐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王琦做好打算之后，就和影儿各自回去了，剩下杨大头还在学校里百无聊赖，他也想回家，但是学校说近期有活动，他是中心人物不能离开。杨大头每天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心里就格外地烦躁！每天下午他都会独自一个人跑到操场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至于自己为什么老爱逛操场，他后来才弄明白，原来是他那天看见影儿和王琦一起在这里打过雪仗，那种嘻哈的笑声至今还留在他的脑海里…
也许是他怀念过去，也许是他想念朋友，可是倍感孤独的自己，此刻是百无聊赖，他有些后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常常听听广播，希望可以听到令他高兴的事儿。可是广播里整天播放着敬爱的周总理是怎么为人民付出一生的，全国人民是怎样默哀他的，外国哪些领导发了吊唁…他听着听着觉得心里真是堵得慌，就索性跑到街上去了。
刚走出校门，他又怕街上的人认出他来，可怜人怕出名猪怕壮，无奈之举，他回到宿舍后就把自己“武装一番”之后，满意地走出学校。宿舍里也就剩下他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回家了，他望着空荡荡的宿舍楼，感觉有种人走茶凉的感觉，他无奈地笑了笑…
大街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赶集的早都下市了，杨大头望着远处的若隐若现的灯光，他想自己真是多此一举。现在天都快黑了，应该是没有什么人能认出自己了，他嘴角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帽子撤掉了，他大口地呼吸了一下，感觉还有点轻松。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他四周望着，看见眼前偶尔有几个人走过，但是他们都没有认出自己，杨大头有些讥讽地自嘲，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眼前的一男一女一晃而过，杨大头开始没在意，但是他又感觉怎么这么眼熟？抬起头向侧面看去，女孩的背影他看着很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见她跟在一个小伙子的后面，两人距离有些远，但是肯定是和他一起的，杨大头立即来了兴趣，他想看看这个人是谁？
更何况这两个人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儿，女的慌慌张张地跟着，边走边往后看，男的在前面走的很慢，似乎是有意在等她，但是他也在回头看着什么。杨大头想，自己不能这样跟着他们，否则会被发现的。
阴暗的一条小巷子里，杨大头藏在黑暗处，看见这对男女很快进了屋里，男的还回头看了几眼，见外面没人就迅速地关了门，杨大头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在思考着，好一对狗男女竟然干着偷偷摸摸的事儿！看我怎么让你们收场？
杨大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报告联防队呢？可是又怕他们跑了，要是王琦和影儿也在就好了，能帮忙出出主意，可惜他们都不在身边！杨大头失落之极，但是忽地想起王琦，刚才那个女孩怎么就是那么眼熟呢？现在他已经完全想起来她是谁了，只是一个疑问马上在他的脑海里产生：那就是她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来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
杨大头不打算打草惊蛇，他知道这事儿的严重后果是什么，更何况王琦和自己还是好朋友，转念一想，可是现在他把自己当兄弟吗？杨大头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但是他的脑海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在村子里没有听说要许配给谁家啊？也没有听说她要和谁结婚呀？
带着一连串的问题，他慢慢地向窗口处靠近，里面有很暗的灯光，火苗一晃一晃的，他轻轻地侧着耳朵听，但是他的心跳忽地加速，脸刷地红了！他一个未婚青年，而且还是一个高中生呢，怎么能这么无耻呢？虽然男女之事他朦胧地知道一点，但是要是真正地去偷听，这可是他最不擅长的。然而心底里有个声音在隐隐地告诉他，好奇心的感觉让他又重新找回了勇气！
里面有轻微的说话声音，但是好像还夹杂着哭泣声。杨大头心里大吃一惊！难道是那个男的强迫她了？那她为什么不敢叫呢？
可是心底里的另一个声音又说：她是自愿的，否则也不会跟着他的，现在是特殊时期，本来就不光明，还好意思叫吗？
杨大头想想也是，继续听着里面的声音，但是他又明显地感觉不对，这不是什么狗男女的事儿，那是什么呢？他一头雾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狗男女在一起到底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这女的为什么会叫？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具体的他也不懂。以前和影儿王琦在一起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最后都没有答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答案是什么，只能去猜了。
杨大头听了好久，终于听清了里面的声音，这次他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跳，而是有些心酸的感觉。
里面的她在叫爹，哭声很低，像是在压抑着自己，声音有些凄凉。杨大头想难道是王大千怎么了？出事了吗？可为什么不见王琦呢？他心里又产生了疑问。该弄清楚一点，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足勇气，用手慢慢地划破窗子上的塑料纸，透过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楚了里面的一切。
里面有一张小床，似乎躺着一个人，她紧紧地握住病床上那个人的手，仿佛在抽泣，身旁还站着一个刚刚一起来的男人。杨大头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是不可能啊！难道是王大千真的不行了？那王婷怎么哭成那样了？杨大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又想起前天王琦回家了，这难道能说明什么吗？至于王婷和她身旁的人是什么关系，杨大头没有心思再去想了，他默默地沿着墙角离开了…
第二天，学校开始再一次举行大型的演讲活动，是在学校附近的工厂里，那里很大，聚集着很多的人，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工人、劳动人民、商人等，那天的工厂就像是个大会厅一样，密密压压地一大片，这次是由校长主持开头的，演讲者则是杨大头，不过他已经见过很多的大场面了，这次他也丝毫不会感到紧张。只是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儿，昨晚他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王婷的事儿，没有睡好，今天精神明显不佳。
他开始说着演讲辞，但是脑海里想着昨天的事儿，那个王婷爹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的眼睛又在飞速地寻找着王琦，他想知道答案，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那怕看到影儿也行，但是黑压压的人群里没有他们，杨大头失落之极…
墙角的一个阴暗之处，坐着王琦和影儿，他们看着杨大头，两个人都不说话。今天学校举行这么大的活动，每个人都是必须要参加的，影儿是一大清早就在校门口等待王琦，过了很久才看到他姗姗来迟，王琦也是一脸困倦，两个人没了说笑，连说话都觉得多余。他们很快就在“安全处”坐下，虽然他们知道杨大头肯定会找他们的，但是他们根本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墙角处正好放着机器，下面是空的，他们可以坐在横档上，台上的他也许发现不了他们。
影儿和王琦看到杨大头也是一脸的疲倦像，相视一眼，各自低下头，让他的目光很扫而过。但是他们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这肯定不是周总理去世的国家大事…
杨大头在上面不知道鼓吹了多少台词儿，下面的人们是听得不亦乐乎，掌声阵阵响起，王琦害怕别人再说自己什么，惹出什么是非来就不好了，只好附着掌声。影儿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将双手紧紧地攥到自己的口袋里。只等这活动什么时候结束，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去把自己家的生意做大，如何和宏儿开办工厂呢？虽然那天在姨妈面前说说，但是他希望会成为现实。宏儿是他的好朋友，但是影儿知道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只是苦于自己家穷罢了，影儿有些心酸，他决定帮助好朋友。那天的活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但是影儿想的事情非常多，除了上面的那些事儿，他想的最多当然还是爱情。
宏儿把他的爱情跟他聊了之后，影儿的心理也开始悄悄地对爱情产生了萌芽，虽然他还没有经历过，但是他在书上看到的还真不少。有时候他真想去尝试一下，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的？可是他又苦于羞涩，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心底里还是依然萌动着…他很期盼着自己的爱情什么时候才会到来？青春期的少年开始萌动不安了，影儿看着王琦，只见他也仿佛在想着什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位置，影儿不想打扰他，只是静静地思考着爱情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至于杨大头在上面讲了什么，他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