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远望

第七十章远望

 “沫沫…”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我不要看见你…”陈沫突然弹起,疯狂的推搡着诺亚。

 诺亚初不提防被她撞得一晃,差点跌下床。温文尔雅的诺亚难得的皱着眉头,湛蓝的眸子里有了罕见的怒意。

 那一晃之后无论怎么使劲却再也推不动,陈沫气恼,飞快的在诺亚脖子上狠狠挠了一下。她的举动让诺亚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两只手,怒问:“闹够了?”

 “没够没够没够!”

 “拜托你不要总像个孩子。”像是控诉又像自言自语,复杂的语气里堆满了无奈气恼沮丧和失落。

 陈沫却只听出了气恼,她瞪大了眼睛。他。他、他居然发气?他有什么资格冲我生气?陈沫瞬间就激动了,想也不想就拿脚踢诺亚:“我乐意!关你毛事!你给我走,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不要不要不要…”

 “够了!”诺亚压住她乱动的双腿,低喝。陈沫听见那声音里的怒意,泪水就止不住往外涌,珍珠一般大颗大颗落下。

 诺亚一滞,突然想到她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叹了口气,把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好了好了,我道歉好不好?”

 轻柔的语气,温暖的怀抱,淡淡的异香,陈沫哭得更欢了,揪住诺亚衣领,一边哭一边控诉:“你明明说好不插手我的事的,派人来不够还要自己来,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就高兴了?你是骗子,说话不算数,我不要见你不要见你…”

 “好好,我是骗子,我不讲信用,你要怎么罚都可以,我都认。”

 “我罚你回冥界去,再也不许回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诺亚瞬间的苦了脸,哭丧着讨价:“可不可以换个?”

 “不可以!”

 “真不可以啊?”

 “真的。”

 “好吧,我想想。”说着却抱紧了陈沫,头埋在她发间,深深地、轻轻的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她的气息。

 陈沫深深的吸了口气,运转灵力,推。

 “嘭。”

 “…”“你…我怀疑你的性别。”诺亚躺在地上,苦笑着望着陈沫。

 陈沫也盯着他,半晌哼了声,慢条斯理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黄色连衣裙,高昂着脑袋出了门。

 眼看着陈沫出门,诺亚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渐渐消散。沉默半晌,他抬头望挂在床头的聚灵灯,眼底有波光涌动。

 许久,他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抚摸聚灵灯,冰冷的触感和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刺痛让他缩回了手指。

 蓝光一闪,一抹湛蓝的光团出现在他手掌,浓烈到窒息的灵魂气息刹那间涌出,随着灵魂之力的狼奔豕突,一张张狰狞扭曲的人脸出现在蓝光中。仔细看能发现蓝光中的人脸,一个个目眦尽裂嘴巴大张如同血盆,嘶吼着欲挣脱束缚重获新生。

 赫然是凶戾厉鬼。

 数量之多数不胜数。

 低垂着眼角,诺亚面无表情。蓝光中的厉鬼显然不甘任他摆布,还在做着困兽之斗。半晌,他手指轻动,流畅美好的姿势仿佛在弹奏世上最动听的曲调。没有声音,浅浅的红色光晕就那么一圈圈升起来,仿佛荡漾的水波,一圈一圈。狰狞的扭曲的脸庞就在红色的波光中静默下来。

 四只色彩斑驳的鸟儿落在诺亚肩头,歪着脑袋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诺亚手中泛着红纹的蓝球。

 “你们…想好了?”开口的是诺亚,语气慎重而犹豫,“百年修为不易…”

 “主人,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有着灰色冠羽的鸟儿抬头盯着聚魂灯,眸中有毫不掩饰的炙热。

 是魑。

 另外三只没有说话,眼中的炙热却不曾少。

 诺亚叹了口气,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做这么多为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书脑海。

 陈沫躲在耶律云裳的屋子里换了衣服,顺手把礼袍塞给赶来的鬼车,一身轻松的出了大门,迎面却碰见了一身夜露的梅凌羽。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呃…”

 “和谁幽会了?”陈沫踮着脚往后瞄。其实不用瞄她也知道梅凌羽身后是谁。

 “…胡说什么呢!”

 “嘿嘿,你这叫恼羞成怒!说吧,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不声不响的瞒着所有人哦,梅凌羽你长进了,什么时候也教我几招,说不定就拐回个美少年…”陈沫继续撩拨,看看那个冷清的人儿会不会有什么反击。

 “你还需要拐?”

 “当然需要了,不然怎么让美少年乖乖就范呢?”陈沫反击。

 武墨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梅凌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来觉得理所当然的陈沫忽然就心虚了,兀自强撑着反问:“难道美少年会自动跑来?作为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平凡大众的一员,当然要化被动为主动,化劣势为优势…”

 “我觉得你不需要的。”梅凌羽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羡慕,“真的。”

 “坑蒙拐骗永无止境。”武墨头顶突然冒出个紫色的脑袋,“这是墨墨想说的。”

 “什么跟什么啊!”陈沫抓狂,一把推开几人,螃蟹般横行霸道。

 “墨墨说,你有永不知足的贪心和永不满足的野心,所以身边美男如云帅哥如花齐名…”

 “喂,你们幽会我都没说啥,礼尚往来行不行?”说着陈沫几个闪身消失了人影。

 “她怎么了?我没惹她吧?”梅凌羽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武墨静静看着陈沫消失的方向,意外的出声:“吃撑了消化不良。”

 “啊?”

 是的,不过不是鸡腿,是美少男。武墨心底应着。

 “其实她不坏,就是讨厌了点。”紫鼠评价。

 梅凌羽更不知所谓了,挠着头憨憨傻笑。武墨看了他一眼,当先一步走如院中。紫鼠趴在武墨头顶,回头瞄梅凌羽,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摇晃,斜长的眼睛半眯着,看上去不像老鼠,反倒像只狡猾的狐狸。

 ※※※※※※

 陈沫坐在半山里的一棵大树上,那树高出树丛,被山风吹得歪斜弯曲,半截没有枝桠。对陈沫而言,那是个不错的位置,正好将群山怀抱的小城揽入眼底,星星点点灯火万家,有种安静的热闹。

 她一手掰着沉香,晶莹而坚硬的沉香在手里一点点裂开,破碎。地下小鬼排排坐,眼睛直勾勾盯着飘落的沉香,等待天上掉沉香。

 “这里风景很好,我也常常来。”

 中年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点都不好。”陈沫嘟哝,低头瞥见小城里蜿蜒的河流,扁了扁嘴,道:“没想到溜你的地盘来了。”

 “在高处,才知道天地的博大,个体的渺小,也才能看见更遥远的路和更明亮的光。”水澜立在陈沫身侧的虚空,落后半步。

 “你是安慰我么大叔?”陈沫偏头。理智上,她应该抓紧机会趁热打铁改善和水澜的关系。情感上,她想暂时放纵,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她现在想安安静静的发呆,可是水澜打扰了她,她有点儿生气,后果有点儿严重。

 “我是水怪,成妖之前的数百年和成妖之后的百年,都生活在狭小的水域。所见所闻也局限在那片小小的天地里,曾以为大虾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妖,也曾以为自己生活的河流宽广无垠了无边际…等到能化形的时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是传说中的坦诚相见?陈沫挠挠头,道:“可是…地球的十分之七都是水…我是说,水其实蛮深的,嘿嘿…”

 水澜摇了好笑的摇头,不理她的插科打诨,问:“你真的抱了冥王的大腿?”

 “嘎?”陈沫扭头,却因动作太猛扭着脖子,疼得泪眼汪汪。

 水澜笑笑,眼底有异样的波光涌动。

 “有歧义好不好?”陈沫申诉。

 “汉字的魅力。”水澜呵呵笑,轻易的揭过这一节,“登高远望,临高望远,才不会被眼前的荒凉迷惑,才能看见更美更亮丽的风景。”

 “…”这是哪儿来的语文老师?

 “对了,带我去你府邸转转吧,好久没去有点想念…诶,妖呢?”陈沫回头,水澜却不见了踪迹。

 “我在。”雪白的兔耳朵一翘一翘,欢快的昭示存在。

 “你来干什么?”陈沫没好气地瞪了鬼车一眼。

 “我又没跟踪你。”鬼车很郁闷,还不是那个契约…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圆溜溜的眼睛放着晶晶的光芒,“不说这个,沫沫,我们来个擂台赛吧,前九名做护法怎么样?”不等陈沫回答自己便自顾自答上了,“依我看,水澜,天莽,蛛儿,龙湖是已经确定的,剩下的五个倒是有些悬念,不知道有没有黑马…”

 “需要这么急?”陈沫意兴阑珊。

 “不需要?”鬼车双目圆睁。护法什么的不赶紧定下来怎么行?鬼车坚决不承认自己虚荣心作祟。那啥,护法什么的,不是得听守护神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