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你从来没有痛的味道
医院里请了护工，其实请了和没请是一样的，因为若星执意要自己动手，请护工主要是照顾到连婶她老人家。殢殩獍晓对褚家的人来说，连婶早已不是佣人，而是亲人、长辈。连婶年纪也大了，怎么好事事让连婶亲力亲为。
轮到连婶来照看的时候，两名护工还插得上手。换若星来，护工基本是坐着歇着，干干地看着若星忙，她倒成了护工似的。到底是淳朴人家，拿了工钱不干活儿，那俩人也歇得不安心。好容易才将若星劝走，若星在病房门口转了几圈又想进去，突然接到希子的电话。
希子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好言好语地宽慰着鼓励着若星，末了还约若星出去看电影，若星回头望了眼他所在病房的窗户，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挂掉电话，若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坐到了草坪的长椅上。
上衣口袋鼓鼓的，倒提醒了若星。若星拿出牛皮纸袋，连婶说，这里面是先生写给你的，你收着好好看。
若星靠坐在长椅上，风将信纸吹得哗哗响。若星展平信纸——
老婆若星，这是一个瞬间揪了她的心的称谓。
“原谅我没有及时把生病的事告诉你，原谅我迟迟不肯接受治疗。如果我哪天倒下了，谁来爱护你？万一我在手术台上一睡不醒，你怎么办？我不敢想象。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六年以后我的回归是否正确。我甚至想过，不回来了，就在暗地里保护你，直到我闭眼的那一刻好了。见不得你太累，不喜欢你孤勇，所以我还是出现在你眼前，我本来想用所剩无几的时间给你最美好的回忆，只是没想到，病来如山倒。说好要给你最美好的，终究却给了你最痛苦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自私，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愿意放开你。死也好，到死也不放手。
如果我这次真的醒不过来，你一定要记得，好好活下去，连着我的那份，好好活！
最后，我爱你。”
若星按着原来的纹路叠好信封，揣好。
——沐綦，不管你什么时候醒，我都会好好活着，等你醒来。等到死也等。当然，我并不希望我会等到那个时候。
希子开车到医院门口接若星。
若星刚坐进车里，希子就注意到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你还怀着孩子呢，保持好心情，注意胎教啊——”希子伸手从后座拎过一盒安胎补品，“呐，谈爷。”
谈爷？
若星扯了扯嘴角。
“笑得难看死了。”希子调侃着，慢慢发动了车子，匀速慢行。
车子驶过那所大学，若星看着熟悉的校门离自己越来越远，愀然道——
“就算是谈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应对这一切了希子…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都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什么事都发生过了，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说着，若星的情绪开始波动，哽咽道，“我们、我们都成了现在这样…我们怎么会到今天这样，怎么会这样希子…”
希子递了纸巾给她，任由她哭。希子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只是，爱情越完美，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谁都喜欢完满的结局，皆大欢喜。可是，这世上生离死别这么多，相爱相守、双宿双栖那么少。因此，美好的结局才越发令人喜闻乐见。
只是，就算爱得死去活来情比金坚，也无法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刻。爱再美，也终究敌不过——他要先走，而你留不住。
到电影院才知道希子没有订票，若星随口说就看时间最近的那部吧。若星排队买了两张并排的票。进了影院，电影刚播放不久，希子只想大呼一声不好，这不是新上线的电影，她看过，是部不折不扣的爱情悲剧。
拉了若星想走，若星摇头说没事。再大的悲剧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了，害怕那些演出来的？
显然若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编剧。
电影中，男主角在写日记，日记写着：亲爱的老婆，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XX日。我年纪比你大很多，按理说，我会比你先死…
我会比你先死…我会比你先死…
就像有一把锯子，狠狠地锯着她疲累的灵魂。
若星再看不下去了，撇下希子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影院，希子顾不得其他的观众，大呼着追了出去。
在影院门口来回张望，都没有看见若星的身影，希子着急万分，刚想掏出手机打110报警。
真是该死的！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她去买票的！一个孕妇，跑得这么快，情绪失控万一…
“希子。”
希子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跑去哪里了？！”
“我见你冲出来，我就跟着你到这里了。”
“…”希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七魂吓跑六魄的感觉真是回味无穷！
若星歉疚，“对不起，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你没事吧？”
若星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当然没事！谈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打败？”
希子上前一步，一把将若星抱住，虽无声无息，但其中意思，谁都明白。
她这么多年来，有过不少朋友。和爱情一样，长久的、知根知底知心的，少之又少。若星此生，有友希子，真的足矣。
…若星还和以前一样，只要人在医院就寸步不离褚沐綦的病床，照旧和他讲话，给他看着点滴。
今天是褚沐綦昏迷的第四十七天，C市依旧是春和景明。
若星给月季浇了点儿水，坐回他旁边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唇有些发白。若星忙伸手去拿桌上的温水杯，蓦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刚刚浇了花，手还没洗。于是立即起身去洗手。
水声哗哗响起的时候，褚沐綦的右手食指抬了抬…
若星擦干水渍，沾湿的棉签恰好触到他的唇，若星手里端着的水差点洒了出来。
他、他的嘴唇在动！
若星放下杯子扔了棉签，靠近他仔细看着，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褚沐綦都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若星叹了口气，重新坐下。就算刚刚真是动了，最多也是他的神经反射。
若星重新抽出一根棉签，润湿…
不！不是神经反射！是…是真的！他的眼睛在动！
“沐綦？！沐綦？！”
褚沐綦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若星看着这一切，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味地唤他的名字：“沐綦？沐綦你睁开眼睛…是我，我在这里！沐綦你快睁开眼睛！…”若星慌慌张张地执起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沐綦，我在这里，沐綦…”
褚沐綦的眼皮微微掀开，又阖上，努力地强支起眼皮——
醒来的第一眼，他看见了她。
“沐綦…”若星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感觉到痛，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幻觉！只是…
他醒来后的表现，让若星有些担心。医生说，醒过来，很可能会有瘫痪、失忆、智力受损的后遗症。难不成…
若星不禁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轻轻叫他，“沐綦…沐綦？”
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若星腾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沐綦？”毫无反应。
若星抹了抹眼角，“…没关系！你醒了就好。傻了呆了痴了瘫了都没关系，醒来就好。沐綦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下半辈子，不离不弃。”
褚沐綦虚弱地回握了一下若星的手，唇角扬起一丝极浅极浅的笑。声音极度沙哑低沉，“傻瓜老婆…”
若星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是谁…”
褚沐綦眼底的笑意更深。“…你是债主，褚——谈若星，我老婆…”
‘褚谈若星，我老婆…’
“我答应要陪老婆…一起…长命百岁，怎么会失信…”
若星再也克制不住，伏在他床畔任泪水决堤。
褚沐綦想起来抱抱她安慰她，无奈现在连说句话都是艰难的。
他看着她一起一伏得厉害的瘦削双肩，眼里渐渐也有了湿意。
…
病房的窗台上，有一盆月季，从花市买来，一直盛放到现在。
在等他的这四十七天里，月季开了八朵，也谢了八朵。若星把谢掉的花拾起来，缝了一个小布袋，干花就收进布袋里。这将近五十天的日子里，每开一朵，若星就在心底祈祷，下一朵开的时候，他一定会醒的，一定会…
泪水模糊了双眼，若星握着他的手。
此生，再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好的了。
褚沐綦这辈子，终究是与术后第二天的太阳绝了缘，但值得高兴的是，他见到了术后四十七天的太阳——
青光融融，暖色无疆。
像极了她。
那盆月季，颤巍巍地抖开花瓣，一点点地展露春色。
韶华胜极。
爱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事。爱着你，从来，就没有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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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
轮到连婶来照看的时候，两名护工还插得上手。换若星来，护工基本是坐着歇着，干干地看着若星忙，她倒成了护工似的。到底是淳朴人家，拿了工钱不干活儿，那俩人也歇得不安心。好容易才将若星劝走，若星在病房门口转了几圈又想进去，突然接到希子的电话。
希子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好言好语地宽慰着鼓励着若星，末了还约若星出去看电影，若星回头望了眼他所在病房的窗户，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挂掉电话，若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坐到了草坪的长椅上。
上衣口袋鼓鼓的，倒提醒了若星。若星拿出牛皮纸袋，连婶说，这里面是先生写给你的，你收着好好看。
若星靠坐在长椅上，风将信纸吹得哗哗响。若星展平信纸——
老婆若星，这是一个瞬间揪了她的心的称谓。
“原谅我没有及时把生病的事告诉你，原谅我迟迟不肯接受治疗。如果我哪天倒下了，谁来爱护你？万一我在手术台上一睡不醒，你怎么办？我不敢想象。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六年以后我的回归是否正确。我甚至想过，不回来了，就在暗地里保护你，直到我闭眼的那一刻好了。见不得你太累，不喜欢你孤勇，所以我还是出现在你眼前，我本来想用所剩无几的时间给你最美好的回忆，只是没想到，病来如山倒。说好要给你最美好的，终究却给了你最痛苦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自私，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愿意放开你。死也好，到死也不放手。
如果我这次真的醒不过来，你一定要记得，好好活下去，连着我的那份，好好活！
最后，我爱你。”
若星按着原来的纹路叠好信封，揣好。
——沐綦，不管你什么时候醒，我都会好好活着，等你醒来。等到死也等。当然，我并不希望我会等到那个时候。
希子开车到医院门口接若星。
若星刚坐进车里，希子就注意到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你还怀着孩子呢，保持好心情，注意胎教啊——”希子伸手从后座拎过一盒安胎补品，“呐，谈爷。”
谈爷？
若星扯了扯嘴角。
“笑得难看死了。”希子调侃着，慢慢发动了车子，匀速慢行。
车子驶过那所大学，若星看着熟悉的校门离自己越来越远，愀然道——
“就算是谈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应对这一切了希子…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都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什么事都发生过了，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说着，若星的情绪开始波动，哽咽道，“我们、我们都成了现在这样…我们怎么会到今天这样，怎么会这样希子…”
希子递了纸巾给她，任由她哭。希子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只是，爱情越完美，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谁都喜欢完满的结局，皆大欢喜。可是，这世上生离死别这么多，相爱相守、双宿双栖那么少。因此，美好的结局才越发令人喜闻乐见。
只是，就算爱得死去活来情比金坚，也无法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刻。爱再美，也终究敌不过——他要先走，而你留不住。
到电影院才知道希子没有订票，若星随口说就看时间最近的那部吧。若星排队买了两张并排的票。进了影院，电影刚播放不久，希子只想大呼一声不好，这不是新上线的电影，她看过，是部不折不扣的爱情悲剧。
拉了若星想走，若星摇头说没事。再大的悲剧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了，害怕那些演出来的？
显然若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编剧。
电影中，男主角在写日记，日记写着：亲爱的老婆，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XX日。我年纪比你大很多，按理说，我会比你先死…
我会比你先死…我会比你先死…
就像有一把锯子，狠狠地锯着她疲累的灵魂。
若星再看不下去了，撇下希子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影院，希子顾不得其他的观众，大呼着追了出去。
在影院门口来回张望，都没有看见若星的身影，希子着急万分，刚想掏出手机打110报警。
真是该死的！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她去买票的！一个孕妇，跑得这么快，情绪失控万一…
“希子。”
希子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跑去哪里了？！”
“我见你冲出来，我就跟着你到这里了。”
“…”希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七魂吓跑六魄的感觉真是回味无穷！
若星歉疚，“对不起，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你没事吧？”
若星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当然没事！谈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打败？”
希子上前一步，一把将若星抱住，虽无声无息，但其中意思，谁都明白。
她这么多年来，有过不少朋友。和爱情一样，长久的、知根知底知心的，少之又少。若星此生，有友希子，真的足矣。
…若星还和以前一样，只要人在医院就寸步不离褚沐綦的病床，照旧和他讲话，给他看着点滴。
今天是褚沐綦昏迷的第四十七天，C市依旧是春和景明。
若星给月季浇了点儿水，坐回他旁边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唇有些发白。若星忙伸手去拿桌上的温水杯，蓦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刚刚浇了花，手还没洗。于是立即起身去洗手。
水声哗哗响起的时候，褚沐綦的右手食指抬了抬…
若星擦干水渍，沾湿的棉签恰好触到他的唇，若星手里端着的水差点洒了出来。
他、他的嘴唇在动！
若星放下杯子扔了棉签，靠近他仔细看着，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好一会儿，褚沐綦都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若星叹了口气，重新坐下。就算刚刚真是动了，最多也是他的神经反射。
若星重新抽出一根棉签，润湿…
不！不是神经反射！是…是真的！他的眼睛在动！
“沐綦？！沐綦？！”
褚沐綦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若星看着这一切，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味地唤他的名字：“沐綦？沐綦你睁开眼睛…是我，我在这里！沐綦你快睁开眼睛！…”若星慌慌张张地执起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沐綦，我在这里，沐綦…”
褚沐綦的眼皮微微掀开，又阖上，努力地强支起眼皮——
醒来的第一眼，他看见了她。
“沐綦…”若星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感觉到痛，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幻觉！只是…
他醒来后的表现，让若星有些担心。医生说，醒过来，很可能会有瘫痪、失忆、智力受损的后遗症。难不成…
若星不禁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轻轻叫他，“沐綦…沐綦？”
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若星腾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沐綦？”毫无反应。
若星抹了抹眼角，“…没关系！你醒了就好。傻了呆了痴了瘫了都没关系，醒来就好。沐綦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下半辈子，不离不弃。”
褚沐綦虚弱地回握了一下若星的手，唇角扬起一丝极浅极浅的笑。声音极度沙哑低沉，“傻瓜老婆…”
若星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是谁…”
褚沐綦眼底的笑意更深。“…你是债主，褚——谈若星，我老婆…”
‘褚谈若星，我老婆…’
“我答应要陪老婆…一起…长命百岁，怎么会失信…”
若星再也克制不住，伏在他床畔任泪水决堤。
褚沐綦想起来抱抱她安慰她，无奈现在连说句话都是艰难的。
他看着她一起一伏得厉害的瘦削双肩，眼里渐渐也有了湿意。
…
病房的窗台上，有一盆月季，从花市买来，一直盛放到现在。
在等他的这四十七天里，月季开了八朵，也谢了八朵。若星把谢掉的花拾起来，缝了一个小布袋，干花就收进布袋里。这将近五十天的日子里，每开一朵，若星就在心底祈祷，下一朵开的时候，他一定会醒的，一定会…
泪水模糊了双眼，若星握着他的手。
此生，再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好的了。
褚沐綦这辈子，终究是与术后第二天的太阳绝了缘，但值得高兴的是，他见到了术后四十七天的太阳——
青光融融，暖色无疆。
像极了她。
那盆月季，颤巍巍地抖开花瓣，一点点地展露春色。
韶华胜极。
爱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事。爱着你，从来，就没有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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