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玩玩而已

13。

 咖啡店里放着一首清冷又伤感的歌曲,是已故艺人肖伊的成名曲,声音灵动婉转,好不凄凉。店里的玻璃门开开关关,人来人往,白领丽人们形色匆忙的提着装好的咖啡纸袋奔走而过,脸上挂着精致的妆容以及冷漠的表情。

 韩美蔚单独坐在那两个人的对面,像是被刑侦小组审问的嫌疑犯,苏挺看看韩美蔚,再看看韩陌,语不惊人死不休:“韩美蔚,韩陌,你们是兄妹?”

 韩陌没有回答,眼睛眨不也不眨的盯着韩美蔚,顺手将桌子上的玻璃杯放到苏挺面前,示意她少说话多喝水。

 苏挺会意,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将餐牌上三位数以上的饮品全都点了一遍。

 “谁的?”韩陌看着韩美蔚说道。

 “什么…?”韩美蔚目光闪躲,低下头,假装拿着手里的验孕棒读说明书。

 “我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韩陌冷冷的询问道。

 苏挺脑中的八卦神经瞬间被过电般苏醒,诧异的看向韩美蔚,再看向韩陌。

 “我能说句话么?”苏挺弱弱的问。

 “喝水!”韩陌喝道。

 “哦…”苏挺乖乖的喝了口水。心里暗骂韩陌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

 “说话!”韩陌微怒的看着闷声不响的韩美蔚。

 “喂喂,让你说话呢!”苏挺小声的用脚蹬了蹬桌子下的韩美蔚。

 韩陌这个人平时极好相处的,只是一生起气来便格外吓人,苏挺很少见他发火,所以这会子正狗腿的冲着韩陌笑,像个给皇上传话的小太监。

 韩美蔚动了动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答道:“有了的话…当然是我老公的。”

 苏挺小心翼翼的观察韩陌的表情变化,她本以为韩陌听到孩子不是他的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却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明显感觉放松了许多。

 “那就好。”韩陌握起只水杯啜了口白水。

 “当然,”韩美蔚强装镇定,“我老公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苏挺在一旁暗暗将两人零碎的对话片段拼凑成一个完整事件,终于看出点眉目来,于是满脸鄙夷的暗啐道:“呸,有夫之妇都勾搭,贱人!”

 韩陌狠狠地瞪了苏挺一眼,吓得苏挺赶紧起身去洗手间尿遁,只留下韩美蔚和韩陌两个人。苏挺一走,韩美蔚顿觉轻松许多,独自面对韩陌的时候也理直气壮了些。

 “还有事么?没有事我先走了。”韩美蔚说道。

 此时的韩陌又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邪气的笑着,专注的盯着韩美蔚看,仿佛刚才那么微怒的男人不是他一样。说实话不是她自恋,有时候真的会有韩陌看上自己的错觉,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时不时的带有挑逗性,会让女人尝到甜头想要靠近,靠近了又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很美味,貌似你的第一次是我的。”

 韩陌摆弄着手里的奶精小盒,用锋利的勺子柄“嘭”的一声扎进去,盒子上一层薄薄的塑料包装瞬间被捅破,溢出几滴液体奶精来。

 变态!

 韩美蔚心中暗骂,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连忙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见,小声嗔怪道:“亏我把你当朋友,不是说好了不许再提那件事的吗?”

 “你怕什么?我有说过和你做朋友吗?要做也只能做情人。”

 “你放…”放屁!谁和他是情人!

 “小美味不要爆粗口,小心肚子里的宝宝学坏哦!”韩陌开玩笑的说道,又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滚!”

 “不过说真的,你确定,不是我的?”

 韩美蔚毅然决然:“当然!我和阿浩如胶似漆呢!”

 “也对。”韩陌挑挑眉,摩搓着下巴思考:就算那晚两人发生了关系,也不一定就这么准,况且两个要结婚的人不可能没发生过关系,韩美蔚也说了,她和陈浩如胶似漆的,难免会中招。

 想到这里,韩陌彻彻底底的放宽了心。而韩美蔚却一刻也待一下去,恨不得马上从肉皮面前消失永生复相见。所以苏挺从厕所回来的时候,韩美蔚已经走了,只有韩陌坐在沙发上讲电话,眉头好看的皱着,应该是在骂下属。

 韩陌挂了电话起身对苏挺说道:“我要回公司一趟,你在这点些披萨牛扒之类的,中午别总不吃饭,回头算我账上。”

 苏挺嫌他唠叨,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表示不送,韩陌穿好外套,正了正领带刚要离开,却不想身后的苏挺突然叫住自己,说道:“喂喂,先别走,你和我说说,刚才那女的是不是席无今天说的一夜情女主角,你们俩啥关系?”

 韩陌看着苏挺忽闪着用眼线勾勒的大眼睛,很认真的俯下。身来,一时间两人几乎是鼻尖顶着鼻尖,彼此呼吸相闻,四目相对。

 若不是苏挺早已看腻了韩陌的这张俊脸,此刻肯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他的这副德行,用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够*的,唯独对苏挺不管用。

 “老娘就是好奇嘛…”苏挺边说边和他做了个“对眼儿”的滑稽表情。

 韩陌十分倒胃口,连忙退出好远站好,说道:“没什么,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14。

 苏挺扫兴,因为和韩陌是“玩玩而已”的女孩子不胜枚举,实在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便烦躁的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快滚。

 伸着脖子看着韩陌走出咖啡店,苏挺赶紧拨通手机。电话响了三声,席无才接起来,听声音似乎是在洗澡。

 “媳妇儿,快来江东路,我请你好吃的!”

 席无明显的不信,说道:“别闹,我洗澡呢。”

 “你奶奶的,你来不来?”

 “来,那地方能刷卡么?”

 “刷毛卡刷卡!老娘说了我请客,肯定不会再让你花钱的!”

 “你把我四角裤放哪了?”

 “我想想…好像在沙发旁边的大花瓶上搭着呢,就是我送你的那个巨大的花瓶。找到没?”

 “找到了…”总是乱放东西…

 挂点电话的苏挺看着服务生一趟一趟的来,送来的美食摆了一大桌子,她百无聊赖的以手托腮,心里盼着席无快些来。良久,落地窗外传来车子的熄火声,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门口,服务生恭敬地打开门,戴着瓶底眼镜的席无款款而来。

 席无在苏挺对面坐下,看这一桌子菜便觉得不对劲,虽然心里知道肯定不是苏挺请客,但还是很配合的给了她一个惊讶的眼神,说道:“这么多好吃的?”

 苏挺像个阔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随便吃,别客气!”

 服务员又走过来,手里端着盘小巧的苦瓜炒虾仁摆到苏挺面前,苏挺拿起叉子扎了片苦瓜,却被另一支叉子敲了一下。

 “我就吃一小点点嘛…”苏挺满眼祈求的看着席无。

 “没商量,吃点别的。”

 她经期痛的毛病很厉害,苦瓜性寒,最好不吃。

 “我上次让你投得简历还记得吗?”席无叉了片苦瓜放进嘴里,面目表情。

 “申请市医院护士的那个?我都没抱什么希望,多少人挤破头拉关系想去市医院,我一破专科毕业,虽然有证,但也肯定进不去啦!”

 “你被录取了。”

 “你说什么?”

 “恭喜,苏护士。”

 …

 市医院的楼顶天台上常年生长着一种植物,叫做地锦,就是俗称的爬山虎,韩美蔚出来实习的时候恰逢深秋,天台墙上挂满了火红的地锦,像是火辣辣的张牙舞爪的螃蟹积聚在那里,美得让人窒息。

 如果说云朵让天空活了,浪花让大海活了,那么这片火红的地锦便是让这寂寞无人踏足的阳台活了。只是如今深秋已过,红色地锦只剩骸骨一片,枯枝烂叶散散落落,好不凄凉。韩美蔚将手j□j制服口袋,在微风中缩了缩脖子。

 天台的风总是吹得格外刻意,像是温柔的在抽人巴掌。韩美蔚宁愿被人抽几巴掌,也许心里才会痛快些。

 “有心事?”一个悦耳磁性的声音传来,韩美蔚回头一看,认出是精神心理科的主任医师梁辰,连忙扯开嘴角笑笑,叫了声“梁主任”

 其实这个梁主任不到三十岁,面容清秀,器宇不凡,是整个市医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韩美蔚在刚进医院的时候也曾偷偷暗恋过他,主动说过几句话,无奈梁医生气场太过肃杀,似乎永远无法使人靠近,今天在天台上主动和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梁医生,你也经常来这里么?”韩美蔚问道。

 “嗯。”他望着天台对面的摩登大厦,再看看她,问:“你有心事?”

 “你怎么看出来了。”韩美蔚有点窘迫。

 “你的脚尖都快把地面蹭穿了。”

 韩美蔚低头一看,果然如此。于是掩饰的笑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小巧的鼻尖,说道:“哪有,我能有什么心事。”

 “撒谎。”梁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人在摸鼻子的时候就表示他在掩饰某些内容。

 “好吧,心理学教授,什么都瞒不过你。”梁辰总是能轻易洞穿人心,韩美蔚真的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真正喜欢上他,如果做了梁辰的女朋友,举手投足都要格外拘谨,但凡有什么心理活动,不都要被他看得透透的?那还有什么秘密。

 梁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深黑色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或许我可以帮帮你,毕竟我们算同事。”

 “恐怕,你也帮不了我。”韩美蔚垂目,睫毛下的眸子里写满了落寞。

 梁辰突然换了个话题,很轻松的口气:“好吧,你很喜欢这片地锦?”

 韩美蔚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情和他闲聊,便淡淡的说:“算是吧!”

 “地锦要倚附墙壁才能生长,有一天墙壁倒了,它也就散了,而人呢,”他看向韩美蔚,像是对待一个郁郁寡欢的病人一样温和:“人的脆弱不是因为灾难,而是输在受控于人。”

 韩美蔚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只觉得梁辰的眼神很深很深,深到可以陷进去,暂时忘掉心中的五味杂陈。

 人的脆弱不是因为灾难,而是输在受控于人。

 她的脆弱,是受了谁的控制呢?韩陌?陈浩?韩美蔚不得而知,她的心事已经耻于与他人分享了,因为太沉重太不耻,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个大花盆,将她脑壳砸的稀巴烂,七荤八素。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