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谁能像你这般让我心焦躁心

晚餐过后,顾美斯又被简章勒令到书房陪着下棋。睍莼璩伤简美凉披着针织毯蜷在书房的软榻上,一边替爷爷剥核桃,一边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下棋架势,不由弯了弯唇角。

 顾美斯托着腮,懒洋洋的坐在简章对面,他向来对这种老人喜好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以前在中学替朋友参加过几次棋艺比赛,还得过不少奖杯。所以此时更是兴趣怏怏,可还得摆着一副认真思考的状态,不多不少,输的不太难看就好。

 余光不时扫过远处靠在墙壁的人儿,那双桃花眼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阖上,看得他不由勾唇。

 方才老爷子特意将她支出去,只问了他一句话:你对凉儿有多少真心?

 他自是明白简章问这个缘由,心底难免生出几分不自知的暖意,看着老爷子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眸,回了句:生死相依榛。

 回答完连他自己也是一愣,真是有点矫情的词汇。搁以前他定是连想都不敢去想,只是当时看着老人那张削瘦的脸庞,没来由的就联想到简美凉、只要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有可能老成这般,便顺其自然的脱口而出。

 熟稔的像是这个词汇,已经存活在他脑海许久。只差有人来问、他来答。

 “送她回去吧、瞧她困的。”简章声音传了过来,许是病痛的折磨让他的声音不似平常那般铿锵有力,挺起来多了几分温和屹。

 顾美斯似是一直在等简章这句话,话音刚落,他已扔下棋子起身,几步就走到软榻边将人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

 简章看着那高挺削瘦的背影,心口的大石这才缓缓落下,门打开的时候,他轻声说:“顾小子,我就姑且信你这一回。”

 顾美斯转过身朝他点了点头,身体弯成格外郑重的弧度,薄唇刚好碰上简美凉的眼眸,惹得她抬手揉了揉眼,往他怀里凑了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下楼的时候,厅堂里只剩下邓韶娅一个人,顾美斯没来由吁了口气,大步往外走。

 邓韶娅还能温温柔柔的迎上来,站在他们身后嘱咐:“外面下雪路滑、开车小心。”

 顾美斯余光扫了眼,她那张笑容得体的面容,走出了大门。

 门廊上的鹅黄色灯光倾泻下来,柔柔散散的落在简美凉那张精致的小脸上。

 顾美斯垂眸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了台阶探身将她放进车里,将针织毯重新替她盖好。

 待车子开出简家大院,徐子艺看了眼身边始终抽烟不止的男人:“现在可以送我走了?”

 池修却没有要动的意思,指间的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他忽然开口:“你喜欢顾美斯哪里?”

 徐子艺难得见他有要和她谈心的意思,于是自顾自地点了支烟,一手握着手肘处,似是回忆:“没有明确哪里,就是喜欢。难道你不觉得他无论哪一点拿出来,都是值得人追捧的吗?”

 “尤其是那张脸。”徐子艺笑道:“我在这个职位,见过各种各样的优质男人。但是论完美比例,他是绝无仅有的。”

 池修不由笑出声,抬手将烟蒂从车窗里弹了出去:“这是喜欢?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完美的玩具。”

 他说完发动了车子,徐子艺对他的反应十分不屑:“那你喜欢那女人哪里?不也就是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她如果长了一副难看的皮相,你还会喜欢?”

 “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劣根性,别将你说的比别人高深到哪去。”

 “是,她很难看我或许不会喜欢。”池修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声音也跟着黯淡下来:“正因为喜欢所以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拥而去,烦躁的让我无从发泄。”

 “而你,还能有闲情这样形容。徐子艺,那不是爱情。”

 徐子艺吸烟的动作一顿,火光碰到手指,疼感密密麻麻的传过来。她抬手将烟摁灭,不着痕迹的将被烫伤的手指藏在身侧,省怕被看出来一点异样。

 她此刻有多不高兴,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鲜少叫她的名字,这样的夜晚,低声唤出的竟是,徐子艺那不是爱情。

 那他的就是?他和她有什么分别,不都是爱了一个不会爱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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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美斯一边开着车,还一边顾及着旁边来回乱晃的小脑袋,他从来不知道她这么不老实!

 车子开到浮安时,简美凉才睁了睁惺忪的睡眼,瞥了眼窗外,忽然抬手敲车窗:“停车。”

 顾美斯停了车,纳闷的看着她打开车门,绕到车前身,雪花簌簌而落。

 顾美斯按了几下汽笛,降下车窗唤她:“回车里,外面冷。”

 简美凉兴冲冲的跑过来,冰凉的掌心覆上顾美斯的俊脸:“下车,给我背回顾园。”

 顾美斯蹙着眉头,看着挡风玻璃前,那条看不到尽头的林荫道,余光又扫了眼那张比平时看上去格外兴奋的小脸,犹豫了一会儿,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微仰头看向漫天的雪花,然后又看了看几栋亮着灯的别墅,抬手摸了摸鼻梁。

 简美凉抬脚去踹他的膝盖:“有没有诚意啊你?”

 顾美斯懒洋洋的伸展了下胳膊,蹲下身来,做工精良的大衣便沾上了地上的雪花。

 简美凉向后退了几步,做了助跑,突然冲上来跳上他的背。

 顾美斯一个没注意险些栽倒雪地里,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托着她的腰臀,气得牙痒痒:“简美凉,你故意的吧?”

 简美凉倾身咬住他的耳垂,呢喃:“老公,快点走,好冷。”

 顾美斯抬手将手心里的雪水,随意的往身上一擦,才背着她站起身,语气兴味:“真小气,不就是餐桌上那点小事。”

 简美凉纤臂紧紧环着他脖颈,脸埋在他肩窝里,不时贴向他温暖的脖颈,声音缓慢。

 “我想我唯一庆幸的事,便是没有告诉佟惜我曾经喜欢的人是池修。”

 “可是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人死后,会将生前的事所有重新回放一遍——你说她会不会讨厌我?”

 顾美斯不悦的蹙着眉,可还是在听到这里时回了一句:“不会。”

 简美凉紧了紧缠着他的纤臂,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看着那一团团暖气,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耳朵:“顾美斯,今晚还好你来,还好你在。”

 顾美斯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简美凉也不恼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开口:“我以前特别羡慕同年龄的孩子,经常看到她们被父亲扛在肩头,手指肆意的扶着父亲的额头——我一次也没有。”

 话说到这里,顾美斯缓缓停下动作,蹲下身将她放了下来,抬手拍了拍肩的位置:“上来?”

 简美凉小脸凑到他眼前,笑得一脸得意:“我可以吗?”说着已经自顾自地爬了上去。

 顾美斯两手分别握住她两边的纤腿,从容的站起身。

 简美凉从没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呵护,顾美斯高大的身躯扛着她,手指直接可以抚上路边树枝上的雪花。

 她纤指一碰,雪花便纷纷坠落,扬的顾美斯一头都是。

 顾美斯蹙了蹙眉,一边往旁边迈了一大步,尽量让她的手指触碰不到路两旁的树枝:“你的手就不能老实一点?女人要暖养你不知道?”

 简美凉冰凉的手指便覆上他的脖颈,一边感受着他的僵硬,一边喜笑颜颜:“好,我暖养。”

 老陈和Harris一开门便看到这样怪异的两个——雪人,头发、衣服均是堆积着雪花,样子十分滑稽。

 顾美斯在玄关处将简美凉放下来,便接过老陈递过来的毛巾去擦拭简美凉身上的雪花,一边时不时的被她挑-逗着摸几下脖颈,一边蹙着眉继续手下的动作。

 末了才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老陈,一边询问:“热汤?”

 老陈便抬手指了指厨房,简美凉一听又热汤喝,忙换上拖鞋往厨房跑。

 Harris站在原地看着顾美斯又是蹙眉又是勾唇的表情:“你这是开心还是生气?”

 顾美斯这才收回了视线,双手揣在裤袋里,斜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厨房走。

 “顾美斯,你真扭曲的厉害。”Harris在他身后竖起了中指,不得不承认心底因为方才他们默契的甜蜜,激得溃不成军,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

 步伐沉重,表情僵硬,他有点不理解,自己到底是来看他是否对她好,还是想来死心的。

 简美凉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晚黑乎乎的汤水,然后又看了一眼顾美斯碗里充满食欲的汤水。

 勺子不满的敲着碗:“为什么我是这样的!陈叔,你竟然在这方面也要偏心!”

 顾美斯看着她明显不合作的样子,迟疑了好一会儿,对老陈示意了一眼:“给我换和她一样的。”

 老陈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回了句:“什么?那不是——”

 还没等说完,便被顾美斯一眼瞪了过来。老陈叹了口气,进了厨房,吩咐阿姨再来一碗时,理所应当的被问了句:“那不是给太太补身体的…”

 老陈吁了口气,摆摆手:“别废话了,先生要喝,给就是了。不会错。”

 简美凉还是不肯喝,只能耍赖的喊:“你先喝完我再喝。”

 顾美斯蹙了下眉,毫不犹豫的端起了碗。

 简美凉睁着眼看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没一会儿那碗黑汤便被他喝得一干二净:“不苦?”

 顾美斯挑了挑眉,摇头,一边紧抿唇角,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快点。

 简美凉尝试抿了一口,就不干了。跳下椅子就要跑,还没等跑出餐厅,便被顾美斯长臂一伸,拎着衣领拉了回来。

 顾美斯站在她身侧,一手按着她的纤肩,一手弹了弹碗壁:“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简美凉哼了哼,碎念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便端起来,一口气喝光。

 舌尖被苦涩充斥的泛着酸水,她泪眼汪汪的看了眼旁边的顾美斯,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顾美斯在她碰触到唇的那一刻便转为主动,转身将她放在餐桌上,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在她身上游走,灵活的舌尖紧紧和她纠缠在一起,互相吸取着。

 老陈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惹得一惊,站了半晌才转过身,往自己房间走。

 不由感叹着,最近先生和太太的感情,是愈来愈好了,随时随地都可以吻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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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美斯早上还未等睁眼,房门便被徐徐敲响,怀里的女人立刻不高兴的掀起被子埋到发顶,雪白的纤背便被大面积裸露出来。

 他叹了口气,倾身吻了吻她的蝴蝶骨,捞过被她紧紧拉扯的被角,替她盖好,才下了床。

 门外老陈手里拿着手机、一脸焦急的神色。

 看到他将房门关上,便忙开口:“先生,顾爷被查了。”

 顾美斯抬手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然后?”

 老陈忙递上手机:“给您来过电-话、说是上面的例行监察,嘱咐您最近小心行事。”说着迟疑的加了一句:“您要不要给顾爷回个电-话?”

 顾美斯似是听到了笑话,冷哼着笑了一声:“他是老糊涂了?我和他不是一类人,他不清楚?”说着就要推开卧室门。

 “先生,顾爷声音听上去不太好。”老陈还是叫住了他。

 顾美斯手指抚着门柄的轮廓,徐徐开口:“亏心事做多了,还能好到哪去?”

 进了房间后,便径直去了浴室,水花倾泻而下时,他慢慢勾起唇角,然后又慢慢抿起,循环往复。

 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床上的人正趴在床尾,纤指托腮,眼睛朝着他的方向一睁一合。

 顾美斯走到她身边,她还没发现,他抬手捞起她的腰,将她拉回到床头:“好好睡。”

 “今天不是休息么?”简美凉翻了身,纤腿圈着他的腰,眼睛始终阖着。

 “要去公司处理点事,很快回来。”顾美斯十分享受她腻着他的感觉,说完便直接抬手解开领带,重新掀开被子上了床,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大手顺着她的睡袍下摆往里面探去:“你不想我走就不去了…”

 简美凉咯咯笑了两声,将他的大手拉了出来,纤腿不轻不重的踹着他腹部:“你走开,我要睡。”

 顾美斯拎起她的小脚,吻了吻她的脚底,惹得她痒着求饶才松开:“那我走了。”他说完麻利的下了床,看了眼地上的领带,索性直接套上大衣。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困倦的声音:“晚上早点回来,我下厨。”

 顾美斯转身看了一眼她又翻身睡去的动作,弯了弯唇角,声音很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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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连誉似是总能很好的料到自己的分量,知道他不会联系,便亲自找上了门。

 顾美斯将大衣递给身后的赵守,目不斜视的走到皮椅上落座,声音很懒很冷:“看来老陈是大惊小怪了、你还能悠闲的在这里喝茶,看来问题不大。”

 顾连誉自顾自地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椅子落座,这个儿子是他这一生最满意的杰作,有他所有的脾性,头脑,手段。

 只可惜如今为了个戏子,鞍前马后的。就在昨晚他还收到一叠新寄来照片,竟然被女人骑在肩头,真是丢了他的面子。

 “不能说问题不大。”顾连誉抿了口茶,十分悠闲:“我在之前竟然没收到一点消息,就说明不是例行,而是有人专门冲着我来。”

 顾美斯向后靠向椅背,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

 “我现在还没查到是谁,烦躁的也只是这个罢了。”顾连誉说的风轻云淡,他对自己的人生,向来把握的精准,所以更不会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

 “没了?我对你的事向来不感兴趣,等你哪天真被判了刑,我或许会惊讶到笑出声也不一定。”顾美斯摊了摊手,直直的看向顾连誉含笑的唇角。

 顾连誉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欣慰的事,大手一拍扶手:“就是喜欢你小子的脾气,和我当年一样。”

 说完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正因为这样,是儿子还好,是狼就不妙了。”

 两个人相视而望,谁也不再开口,半晌同时低笑出声。

 顾连誉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不要这么不关心你老子。我出事那天,你有没有事也会受到牵连。”说着接过安福递来的大衣套在身上:“还有那个女人,你一时兴起放不下没关系,在家宠着行,少带出来。”

 他说完不等回应,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安福跟在他身后,替他按开电梯。

 直到坐进车里,安福才问出口:“顾爷不是开始怀疑是顾少?怎么突然——”

 顾连誉偏过头往车窗外瞧:“我儿子我了解。”

 “他是巴不得我死,只是这次不是他。”

 安福更是不解了:“您说一定是顾家人,那除了顾少,就是顾墨少爷——”

 顾连誉手指敲着膝盖,语气没来由放冷:“你继续跟进,如果是顾墨——留着活口,我得亲自折磨。”

 安福不禁抬眼去看顾连誉,便迎上他笑意盈盈的目光:“怎么说也是我儿子,甜头苦头还是我给的好。”

 安福咯噔一声,不再多话。

 根据他以往的了解,顾连誉现在已经连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怀疑了,顾连誉的手段他向来最清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顾美斯立在落地窗前,夹着香烟吞云吐雾。

 赵守在他身后默不作声,今早顾爷找来的气势明显是杀气腾腾的,怎么老板一来,这一会儿的功夫气氛就缓和了下来?

 “最近还有几个项目在运作?”顾美斯突然开口,语气轻松如常。

 “按您的要求,所有项目都在年底提前完工。只剩下城南和东城的两个项目,估计要等到开春以后——”赵守急忙如实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