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袁清篇——她的孩子,夏生(六)【已修】

   他的心,狠狠颤了又颤,连带着咳嗽都变得更加剧烈。

  菜头担忧的帮他顺了顺后背。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哮喘的喷雾。袁清摇着头,推开了,望着李老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白妹子那孩子的……父亲?”李老汉媳妇迟疑的问道。

  袁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那眼神,她逐渐招架不住,尴尬的别开眼。菜头不耐烦的瞪了他们一眼,“问你什么,你们就说。刚才马谷在那边可是全招了,跟你们谈。不过是更确定一下。如果你们说的跟马谷的供词对不上号,你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老汉媳妇连忙吓得缩在李老汉的背后,李老汉却有点憨勇,“当年白妹子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要找也是找马谷,把我们带过来做什么?”

  袁清咳嗽的间隙。微微虚弱的说道,“白默的死,没人看见,但是我昨天在那周围找到了一些线索。如果上报公安局,这件事会被定义为刑事案件,她的死,也或许会是有人蓄意谋杀。而你们,是当年那件事的见证者,说好听点,可以是证人。但是说难听点,有可能是嫌疑犯。你觉得,你还不需要坦白吗?”

  李老汉顿时急了,从地上站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们怎么可能会是嫌疑犯?白妹子她临盆的时候,还是我家婆娘跟王家婆娘一块儿接生的,对白妹子来说也能算救命的恩情了。再说我们又没吃饱了闲着,地里那么多农活要做,干嘛要去杀害一个没什么相干的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硬气,也很气愤。可是他的媳妇就不这样了,那惴惴不安和忐忑犹豫的模样。都被袁清看进了眼里。

  给菜头使了个眼色,菜头就默契的将李老汉一把拎了起来。李老汉虽然农活做的多,可是先天影响,他的身高还不足一米七,所以被菜头拎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有点狼狈滑稽。贞记农弟。

  李老汉的媳妇顿时慌了,连忙叫嚷着要去拽李老汉的衣服,没拽到。就慌得脸色煞白。

  袁清静静的看着他,李老汉被菜头拎出去后,这个房间,便只剩下她们三个女人,和时不时咳嗽的袁清了。

  房间里安静的很,袁清偶尔的咳嗽声,非但没有打破这种僵持的气氛,反倒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就在李老汉的媳妇慌张的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在角落里闭眼佯睡的李老汉老母睁开了眼。她长长的喟叹了声,“梨花,把事情跟他说了吧。”

  李老汉的媳妇顿时有点惊愕,“妈,你说什么呐?”

  “你帮他瞒的够久了,是马老单的祖上造了孽,生下这么个败家的孩子。看在祖上的情谊,俺们也帮他瞒了这么久,该说了。”

  老母都说到这份上了,梨花也没必要再瞒着了,讪讪的说。“老板,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真的是她自己跳水自尽的。”

  每每听到“自尽”两个字,袁清的心就疼痛的很。“那你们老实回答我,当年马谷从哪把她带回来的?”

  “那天晚上我正好出去倒夜壶,从竹篓子那边看见马谷跟几个二流子从村头回来,他的怀里就抱着白妹子,跟他们一路有说有笑的说着荤话。”

  “他喝酒了吗?”袁清问道。

  “好像是喝了一点,但还正常。”

  袁清稍微一套话,就把马谷说的谎话拆穿了一个。也就是说,白默是他跟几个朋友从外面抱回来的,而并不是在门口捡到的。“她生产……是在哪一天?”

  “就是马谷把她抱回来的第二天。”

  “几点?”

  “几点……”梨花想了很久,在跟老母确认过之后,才开口道,“应该是早上五六点钟,那时候我们正打算起床忙农活。”

  “你倒夜壶是晚上几点?”

  “晚上九点多……”

  这中间,有近九个小时,她跟马谷呆在一块儿。

  “孩子是足月的吗?”

  梨花摇头,“当时妈也在,王家婆子也都说了……这孩子,没足月。所以刚生下来的时候,才会毛病多,没有足月的孩子结实。”

  她的话,如同大锤子般,狠狠的砸在他的心坎上。那道日久弥新的伤疤,再次被锤的鲜血淋漓,曝晒在那。袁清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旁边桌子的一角,借着这点力气开口道。“那……她衣衫……可曾……”

  反复了好几遍,这话终究是问不出来。

  袁清难受的咳的比之前都厉害,旁边屋的菜头都忍不住担忧,进来看了一眼。角落里李老汉的母亲抬眼看了袁清一眼,长叹了口气。“放心吧,她还保着贞洁。”

  梨花也明白袁清要问什么了,忙不迭的点头。“嗯,白妹子的衣服虽然凌乱,但是马谷应该还没得手。也是白妹子肚子里的孩子争气,会看准时候出来。”

  “那她跳水……是哪一天?”

  “就在这个的第三天,她就不见了。马春花和马谷找了她一天,最后是村西头那边的王媳妇的女儿看见了,说有人穿着一白裙子跳水了。”

  得知她不是因为被侵犯而选择的跳水,袁清的心,莫名的更疼了几分。

  原来……那一次,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原来,那一转身,就是一世陌路。

  让李老汉一家走了,其他人的口供也都对上了,跟梨花说的没什么两样。袁清疲惫的让所有人全部离开,马谷被菜头捉了起来,整个马谷家,就只剩他,和在屋里睡觉的夏生了。

  摸着那斑驳的砖墙,和那代表着年月已久的柱子,袁清憋着一口闷气坐在了门口的石墩子上。

  这天晚上,月色微凉,乐乐不知道从哪里出来,靠着他的腿边睡着了。

  记忆是蚀骨的毒药,挥散不去,又侵蚀着他的生命。

  白默啊……白默……

  如果他知道那一天,命运会走成这般模样,他哪里会矜持着面子,容忍她的干脆。容忍她没有回头,容忍自己……不曾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