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美协的老刘通了电话，老刘那边说的还是挺明确的，他对这个专家推荐的机制是认可的，但是美协没有，也不去去推动这件事情。

　　“我们是要做，也不可能不跟你通气啊。”

　　老刘是这么说的。

　　“老刘还挺实在的，”林海跟常硕笑笑：“不是美协那边的意思，可能是一部分人拉大旗吧。”

　　这事儿其实不难理解，艺术本来是提老携幼的，谁还没有几个想要提携的后辈呢？是林海自己，也有恶人谷门下。但问题是，这些后辈不是个个都有唐城楼均他们的水准，还想着能够参个赛镀镀金——但是按照黄帝展的规矩，各家的名额里，如果硬塞水准不够的人进去，难免受人非议。散户更不必说，水准不到，根本过不了赛事专家团那一关。

　　所以那些人才想出一个后门，想靠着专家推荐这种没门槛的路子塞人进来——其实这也是全球范围内类似赛的一个潜规则。

　　“按咱们原来的想法发章程呗。”林海没把那些人放在心：“潜规则嘛，不了台面的。”

　　“……还是有几个说得话的人，”常硕犹豫了一下：“这么不近情面，恐怕不太好。”

　　“到底是哪几个人啊？”林海好了，常硕也不是特别在意国内这些弯弯道道的人，他会这么纠结，倒有点怪：“付远？”

　　想来想去，美协的前主席付远，算是林海跟常硕的的老对手了，他的分量也够——而且常硕如果不把他当回事，难免让人觉得他报私仇。

　　“付远倒也是一个，不过他倒无所谓，”常硕摆摆手，私仇不私仇的，他根本不在意，某种意义，他跟林海脾性很相似的：“黄合成，徐德林，这两个名字，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常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其实还蛮憋气的。

　　黄合成、徐德林，都是九十岁下的人了，是华国第一代油画家，虽然年纪小一点，但跟一众大师算是同代的。不过他们的艺术成并不怎么样，靠熬资历熬到个不不下的水准。但是呢，这两位，是建国后国内美院系统的宿老——分别是建国后央美油画系的第一任书记，和国美的第一任院副书记。

　　“哦~~，意思是他们有一堆徒子徒孙？”

　　“应该说建国后到他们卸任的二十来年间，在这两所学院念书的学生，都算是他们的学生了……说再后面的，好歹也得叫一声老书记。”

　　怎么炸出来这么两个老乌龟。

　　“怎么着，他们有孙辈做这一行的？”

　　“有，”常硕确认了：“而且能说话的，这几年也得被你怼的差不多了，包括付远这次都只是陪衬，那些人也没办法，把俩老头挖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恐怕也不是为了这个展览赛那么简单。”

　　林海明白了。

　　他现在在国内画坛的地位，很有一点举目无敌的感觉。《黑龙潭》的拍卖价格，是绝无疑义的，苏富和纽约拍场的权威程度，也不是港城跟华国嘉德可。市场领域之外的话，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邀请，是亚洲画家的头一份，源古典主义在欧美滥觞的趋势，更是开创了东方艺术家反攻倒算的历史。

　　国内这帮人，怎么可能愿意把权力拱手相让的——即便头顶无可避免要压着一座大神了，但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守住一部分地盘的。这是需要林海不能通吃，一般来说，华国化里头也没有赢家通吃的传统。可林海是个**型的华国人，属于得理不饶人的，这么多年来，同行们始终兢兢业业地跟他争夺话语权，但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一退再退。

　　这回，显然是新一轮的行动。

　　老祖宗都被挖出来了。

　　付远家，清华美院的涂刚也在说这个：“您觉得林海能卖那两位的面子么？”

　　那两位，指的当然是黄合成、徐德林两个老头了，不过涂刚的语气没有那么肯定是了，显然他也不保准，这两个桃李满天下的，能不能够压一下林海：“说起来，林海也算是黄合成的学生呢。”

　　“林海算他哪门子的学生，”付远撇撇嘴，他倒正儿八经是黄合成的学生——他在央美求学的时候，黄合成正是油画系的领导：“林海恐怕没那么容易范，他一项对这些规矩不在意的。”

　　“我看他对陆松华、常硕，还是守弟子本分的。”

　　“那能一样么？”付远实在不想说，但看涂刚那小样，索性也算了：“如果他能把黄合成一个老书记放在眼里，我好歹也是央美的老院长，你看他什么时候给过我面子？”

　　“……也是哦。”

　　是你个头。

　　“不过这个事情，还是要做，不然不需要几年，要山河变色了，”付远自己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前苏风格在华国的变迁，是活生生的教训，今天再去数那些国内油画大师，前苏风格的有几个？多得是糅合了东西方风格的，原因没别的，他们的风格，现在是正统——叫华国特色的油画发展道路。

　　如果真的对林海束手擒，恐怕几十年后再数大师，他付远是想也别想了。

　　华国人讲身前身后名，这是为什么付远，还有老头们总是折腾的原因。

　　“黄老那边不是说要跟常硕见一面么？”付远想了想，突然一笑：“老人家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绕过林海直接找常硕去了，常硕总是好说话一点的。”

　　“常硕是组委会主席嘛，也正好。”

　　付远一叹：“怕林海不会让他们如愿。”

　　“他总要考虑一下常硕的想法吧。”

　　“谁知道他们师徒是怎么沟通的，常硕未必愿意管这个烂摊子。”

　　付远说的不错，很快，常硕收到黄合成的邀请，常硕本身也是央美的学生，他念书的时候，黄合成已经退休的，两人其实是不怎么认识的。所以一碰面，难免有点尴尬和生疏。

　　不过当林海笑眯眯地跟在常硕身后出现，这点尴尬和生疏不算什么了，更多的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