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017
“撤了。”陆周沉朝服务员抬了抬下巴。
服务员睁圆了眼睛,不知道菜有什么问题,但听到指示,动作利索,迅速把桌上的海参撤了。
沈幼不能见海参,一见就狂吐不止。陆周沉知道这事儿,还是那次他们去海边玩,同行的朋友点了海参,刚端上来,沈幼就开始跑到厕所里吐。
当时,朋友们还以为沈幼怀孕了呢,都用异样的眼光看陆周沉,又不敢问,陆周沉让他们别瞎猜,跑到厕所门口等沈幼。
那天沈幼告诉他,她小时候特别爱吃海参,有一回,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吃得吐了,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天,从那以后,看到海参就泛吐。
从此,陆周沉就记住了,在一起时,没点过,她走后,看到海参都能想起她,和人吃饭,从不点这玩意儿,和他处久了的人,也知道他的习性,从不点这玩意儿。
但陆周沉自从和家里有点不愉快后,很少回家,所以,周荷反而不知道他的饮食。
所以,今天才有了这道海参。
服务员撤菜撤得很快,前后不过数十秒。陆周沉拿开手,像只是顺路走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回座位。
其他人愣了愣,先是以为出什么事了,到陆周沉回座位,大家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插曲过后,继续该聊什么聊什么,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幼揉揉眼睛,眼皮上,似乎还残留着陆周沉手掌的余温,她往陆周沉的方向看看,但他一脸淡然,跟亚历山大聊着天,刚才那一刹那,如梦似幻的。
云里雾里半天,听他刚才说撤菜,拿起一旁柜子上的菜单,仔细看看,这才发现,今天有道海参,那刚才撤的应该就是海参了。
原来他记得……
这么一想,沈幼的耳垂又不自觉烫起来了,也幸亏他刚才及时,否则,她说不定会出丑。
沈幼把菜单放回原处,回身的时候,陆周沉刚好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转过去,一脸正经地和亚历山大聊天。
沈幼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发烫,脖子里全是汗。在座的人,虽没有说什么,可时不时打量她的目光,显然比开局时多多了,眼神里的意思也八卦多了。
TK看看陆周沉,又悄悄问沈幼:“他是谁?”
沈幼窘得要命,低着头,抿口果汁,擦擦嘴:“老同学。”
TK虽然是沈幼的师兄,但实际年龄其实比沈幼小,傻白甜一个,脑回路简单,根本没怀疑,点点头,吃他的蟹。
亚历山大本来对陆周沉是持保留态度的,态度官方,热情不高,一直没聊到点子上,但是,陆周沉刚才那一下,让亚历山大忽然起了好奇心,主动和陆周沉聊了起来。
“所以,你和Yoyo是高中同学?”亚历山大一边夹醉蟹,一边随口问。
陆周沉淡淡一笑,替亚历山大把蘸酱拿过来:“对。”
“啊,那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她?”亚历山大显然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十分满意。
陆周沉面带笑意,跟亚历山大打起哈哈来:“很多。”
“嗯。我就知道。这么多年,我给她介绍了很多我的学生,她都没看上的。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她再单身下午,我只能给她介绍更小的学生了。陆先生,你觉得Yoyo怎么样?”
陆周沉听出亚历山大的意思。
他又不经意地看了沈幼一眼。
沈幼其实也听到了亚历山大和陆周沉之间的对话,脸颊微微泛红,慌里慌张地假装跟TK说话。
陆周沉淡声道:“她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
“陆先生太谦虚了。”亚历山大笑了起来,“我跟你说,她啊……”
亚历山大一笑,整个人看上去和蔼多了。
一整晚,亚历山大都在跟陆周沉聊沈幼的事,整晚的氛围都不错。
*
饭后,陆周沉先送了送其他客人。
亚历山大和TK打算去来个足底按摩,于是,亚历山大走过来跟陆周沉说:“陆先生,我和TK还有事要先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送Yoyo?”
沈幼:“……”当她不知道他和陆周沉在搞什么鬼吗……
“老师,您和TK去哪里?我可以一起去。”
亚历山大挑了挑眉,TK也在一旁跟着笑。
TK说:“当然是去你不能去的地方啊。”
她不能去的地方?沈幼没反应过来。
陆周沉看她傻啦叭唧的,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就是男人能去,女人不能去的地方。”
沈幼听明白了,尴尬得脸能挤出血来了,她咬唇瞪陆周沉一眼。
陆周沉就是开玩笑的。
按摩也分荤素,有些人是真的正经去按摩,但那种场合,陆周沉不乐意让沈幼去。
他转头对亚历山大说:“我让人送您。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
亚历山大摸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蓝眼睛也熠熠生辉:“TK,那我们走吧。”
亚历山大和TK刚走,又立马有人过来找陆周沉聊天。
“陆总……”
沈幼觉得不能在他身边妨碍他,准备到外面坐着等他,刚一走动,陆周沉忽然手一挥,拦着她,先转头问她:“去哪儿?”
沈幼见他的朋友耐人寻味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我去外面等你。”
“不用,就在这。一起走,我很快。”陆周沉已经轻而易举地握上她的手腕,他今晚喝的多,手心有些微烫,还有些湿濡。
他这举动……围观的人就更多了,沈幼更不好留下来了,想也没想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陆周沉忽然就松手了。
沈幼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奏效了呢,他一松手,跑去洗手间。
陆周沉转过头来,面前的几个人目光中带着探究。
大家都知道,陆周沉左耳听不见,这女的疯了吧,居然对着他左耳说悄悄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以为陆周沉会不高兴,谁知,陆周沉倒是面色不改,该聊什么聊什么。
沈幼上完厕所出来,外面居然在下雨了,宾客都散得差不多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在清场,广告公司的工作人员开始拿着架子进场搭建,为明天的峰会做准备。
进进出出的人都很忙碌。
沈幼左右看看,都不见陆周沉。
他不会是走了吧……
“陆周沉?”
“陆周沉?”
宴会厅里有些嘈杂。
沈幼小声叫了两声,没人应声。
她往里走走,还没走远,忽然被人一拉,人倾斜了一下,顺势坐到了一双腿上。
沈幼差点尖叫起来,刚才被广告公司的人挡住了,没发现陆周沉在这。
“你怎么在这?”
“有点晕,坐会儿。”
“那……你先放开我……”沈幼觉得这姿势特别暧昧。
陆周沉刚才没想怎么着,就是不想应声,想拉她一下,谁知道她这么弱,一拉就倒,他立马松了手。
沈幼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你怎么样?”
陆周沉抬头,眼睛红红的。
沈幼看出,他是真喝多了,那就再陪他坐会儿吧。
陆周沉眯着眼睛,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
沈幼心想,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周沉淡淡地回应她:“没睡着。”
哦……
沈幼也不管他了,一边等他,一边看着远处广告公司的人搭建。
“幼。”他忽然出声。
沈幼愣了好一会儿。
他很少这么叫她,以前只有动情的时候会这么叫她。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耐心等着他说话,他又不说。
陆周沉忽然睁开眼睛,目光深邃,静静地看着沈幼。
今晚亚历山大和他聊了很多沈幼的事,都是陆周沉不知道的事,甚至有很多,是他觉得她不可能做出来的事,而他,却还停留在过去,所以他想看看她,想把她和记忆里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陆周沉起身。
“要我扶你吗?”
“不至于。”陆周沉站着,等沈幼。
沈幼起身,两人肩并肩出门。
司机老梁在外面等着,正在廊檐下跟人聊天,抽烟,一见陆周沉出来,赶紧掐了烟,跟人告辞:“有机会再聊啊。”
“陆总。”外面下雨了,老梁想给陆周沉撑伞,陆周沉自己接过伞,带沈幼上车。
上了车,陆周沉一直没说活,沈幼也没开口,但沈幼感觉得出来,他今晚有心事,他不说,她倒也不问。
到了酒店,陆周沉把沈幼放下,自己却没有下车,沈幼看着陆周沉的车急急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
峰会为期两天。
第一天,陆周沉致开幕词。
沈幼和人一起坐在下面听。她看过他发言的视频,但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场,看他的发言。
高中那会儿,他学习好,人缘也好,同学老师都很喜欢他,校长动不动就让他发个言什么的。
但他这人,是真不爱出风头,能拒就拒,不能拒的,就老老实实准备。
平时带点散漫劲儿,一上台,台风很正。
今天也一样。
一上台,鼻是鼻,眼是眼的,和昨天喝醉酒的人,是两回事,眉宇之间,英气勃发。
“……预祝大会,圆满成功。”随着他话音落下,全场掌声雷动,他款步离场。
他离场后,中间是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沈幼在位置上坐会儿,喝口水。
“行了,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声音从沈幼身后传来,沈幼低头打字的手,顿了顿。
“看看不行啊。”
“行行行,你昨天不是近距离看过了吗?怎么,没看够啊?”
“能一样吗?昨晚黑灯瞎火的,当时又这么狼狈。”
“是是是。那昨晚,他送你到酒店,有没有……”
“瞎说什么……没有没有没有。”
“脸红了,肯定有事。你舅跟他妈不是很熟吗?让你舅出面啊。”
“再说吧再说吧。别闹了,亚历山大来了。”
身后的两位女士停止了嬉闹,沈幼闻声,抬头看了眼演讲台,果然,她的老师已经在准备上台了。
主持人先上台,对陆周沉的开幕辞恭维几句后,又引出亚历山大来。
“非常荣幸,我们今天请到了亚历山大教授为我们带来主题为……”
台下掌声再次想起,亚历山大上台演讲。
沈幼在台下,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原来他昨晚这么急着走,是因为还要送其他人。
*
亚历山大的演讲结束后,沈幼也离开了现场,到后台去找TK和亚历山大汇合,陆周沉也在。
今天下午的安排,是参观当地的一个剧院。
亚历山大有心撮合沈幼和陆周沉,所以直接把她安排在陆周沉的车上。
陆周沉拉开车门,沈幼却跟着亚历山大去了:“老师,我有几个问题问您,我跟您坐,好不好?”
难得学生还要跟他探究学术问题,亚历山大这个人,一聊建筑,心里就没其他事儿了,转头对陆周沉说:“陆先生,那就让Yoyo跟我坐吧。”
陆周沉看看沈幼,默许了。
TK便说:“那我跟陆先生一辆车。”
陆周沉没反对。
TK话痨,一上车,就跟陆周沉闲聊起来:“嘿,听说你跟幼是高中同学?”
陆周沉瞥眼,看看TK那花里胡哨的衬衫。
TK见他盯着自己的衣服,以为自己的服装引起了陆周沉的兴趣呢?
他扯了扯肩膀上的刺绣,有些得意地炫耀起来:“这个衣服不错吧?我和幼大学时候买的,她挑的。”
陆周沉嫌弃地看看TK的衣服,又转头。随性的看窗外,没搭腔。
TK的电话响起来。
沈幼打给他的,亚历山大的U盘不见了,让沈幼问问TK。
TK接了电话:“幼——”
话音戛然而止,TK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被陆周沉拿着,随时有被扔到窗外的风险。
陆周沉举着手机,朝TK抬了抬下巴:“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TK:“?”
“叫她沈幼。”
TK:“……”
*
TK一下车,立马跑到沈幼身边,开始告状。
“幼……”TK脱口而出,忽然感受到那边一道冷冷的目光,赶紧改口。
“Yoyo,你那同学怎么那么凶?”
沈幼眨了眨眼睛:“他欺负你了?”
TK相当委屈地瘪着嘴:“呵。”
TK是真被陆周沉吓坏了,一下午粘着沈幼:“一会儿回去,我坐你们的车。我可不愿意跟那个人坐一起了。”
沈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没那么可怕吧?”
TK哼着鼻子:“你可别为他说话了。”
额……她哪里替他说话了……
“他那是对你不凶。昨天我看他对你还挺和善的,今天对我怎么那么凶。好歹我也是你朋友,朋友的朋友,不应该照顾一下吗?”
沈幼听着TK抱怨陆周沉,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陆周沉背着手,低头,谦逊地跟亚历山大说话,跟TK嘴里凶神恶煞的人……好像不搭边……
*
经历了白天的事情后,第二天的参观,TK不愿意再跟着去参观了,平市附近有个古刹,TK很有兴趣,他想让沈幼带着去走走,两人跟亚历山大请假,亚历山大对那古刹也很有兴趣,只是他走不开,见两个学生乐意,就让他们去观摩一下。
第二天一早,沈幼和TK就叫了辆车上山。
亚历山大出来时,十分抱歉地对陆周沉说:“陆先生,今天就只有我和你了。我那两个学生,平时野惯了,我放他们去古刹做一番调研。”
陆周沉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请亚历山大上车。
*
古刹隐蔽在平市的山上,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着,环境幽静。
上了山,从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平市的钢筋水泥。
山上和山下,完全是两副样子。
一山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TK一到古刹,就跟入魔似的,观察着古刹,时不时还拿出画本来记录。
沈幼已经习惯了TK的工作模式,也不打扰他工作,自己一个人随便逛了逛。
寺庙里有武僧在练功。
一个大概十几岁,另一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个教,一个练。
院子里有个洗心池,沈幼觉得好奇,过去看了看。
水池中放着瓢子,晃晃悠悠的,她好奇地拿起来,舀水,学着僧人的样子,往池沿上浇。
明明是洗心池,但她的心,却越洗越乱。
*
陆周沉和亚历山大,很快结束了参观,回到酒店,刚坐下,衔了根烟,还没点上,接到于行的电话。
“陆总,送沈小姐和TK老师的车,车子坏了,沈小姐和TK老师今天住山上了。”
陆周沉缓缓点上烟,问于行:“我明天的行程能调吗?”
于行看看:“是周总要来。”
陆周沉没犹豫:“安排车子,上山。”
“是。”
*
陆周沉的车到山上的时候,大概下午四点,沈幼和TK正好从山上下来。
TK兴奋地比划着什么,一抬头,看到陆周沉在院子里,背着手站着,着实吓了一跳。
“喂,他怎么来了?”TK小声问。
沈幼摇摇头,也有些恍惚。
两人正纳闷,有小和尚出来找陆周沉,陆周沉跟小和尚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小和尚笑嘻嘻地跑开了。
等他转头,看到沈幼和TK回来了。
虽然陆周沉得罪了TK,但TK可不是小气的人,他还主动上前打招呼:“嗨,陆先生。”
陆周沉点点头:“TK老师。”说完,他转头又跟沈幼打招呼。
他双手插兜,眯着眼,只是寻常地问她:“去散步了?”
夕阳笼罩在他身上,发出蜜色的光芒。
沈幼一下恍惚了。
他那样子,像极了高中时,他问她:“去散步了?”
陆周沉不住校,但他经常在放学后,跟人打打球再回家,沈幼身体弱,不跑步,就每天去散步。
一开始,陆周沉还以为她喜欢散步呢,打球的时候,看到她,走一圈,散到自己这边,就故意把球扔到她脚边。
他一直以为,沈幼是喜欢散步,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避开吃饭的人。
有一次,陆周沉打完球,和大家在二楼食堂吃完饭,下来发现,沈幼一个人在吃饭。
这个点,没什么人了。
周围隔着好几桌,有那么一两对男男女女在吃饭。
沈幼一个人,就显得特孤单。
陆周沉让人先走,自己忽然大大咧咧地坐到她对面去,问:“吃什么了?”
沈幼咬着一筷子土豆丝,愣了。
她就打了一个菜,酸辣土豆丝,便宜,菜加饭,一块五。
老师动不动让买教辅资料,女孩子花钱的地方又多,沈幼不好意思跟舅舅开口要求,只能省着点花。
陆周沉低头一看,她吃这么素?忽然觉得自己情商堪忧。
过了一会儿,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饭卡:“我还没吃呢。这儿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点两个菜。”
沈幼愣着没动。
陆周沉装可怜:“打球扭到胳膊了。帮帮忙。”
沈幼拗不过他,放下筷子,拿起饭卡。
陆周沉又嬉皮笑脸地说:“要荤的。有排骨吗?”
沈幼走到窗口,没什么菜了,师傅给了她一条黄鱼,还有最后的几块排骨。
食堂的红烧排骨是出了名的,但沈幼还没吃过,她端着菜,放到陆周沉面前,继续吃自己的饭。
陆周沉拿起筷子,夹了她盘子里一筷子土豆丝:“感觉你的土豆丝挺好吃。”
说着,也不客气,吃了她一半的土豆丝。
沈幼:“……”
他吃完,把盘子往她跟前儿一推,理直气壮地说:“吃不下了。”
黄鱼和排骨没动。
那时,学校不让倒剩菜剩饭,还有人监督,谁倒就扣分。
陆周沉厚着脸皮说:“帮帮忙。”
最后,黄鱼和排骨,当然都是沈幼吃的。
那天以后,每天沈幼散完步,陆周沉在操场入口等她,他每天都来食堂吃,每天都是一样的理由让沈幼帮他解决“剩饭剩菜”。
世上总有人,小心翼翼地对你好。
沈幼明白的。
*
沈幼点头:“嗯,随便转转。”
夕阳晒着,让她有些张不开眼睛,她看不清陆周沉的神色。
三人打过照面,寺里的小和尚叫他们去吃斋饭。
*
晚饭后,三人早早歇下。
陆周沉和TK一间房。
累了一天了,TK把钱包随手一扔,懒懒地躺在床铺上。
钱包大开,陆周沉正解着大衣扣子,随便瞄了一眼。
照片上三个人,沈幼,TK……还有上次跟她吃饭的那个男的。
TK见陆周沉盯着照片看,“嗖”一下,收回他的钱包,宝贝似的,捂紧:“看什么?”
陆周沉没搭腔,把大衣挂好,坐到床铺上,随便抄起床头的书翻翻。
其实他刚才看清了。
照片上的沈幼,是短发,齐耳,很利落,夹在两个大男生中间,笑得很开怀。
TK故意拿出照片来,闲得发慌,又忍不住跟陆周沉聊起来:“这是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拍的。我,Yoyo,和另一个朋友。”
陆周沉还是不动声色地翻书。
TK见陆周沉兴致缺缺,一个人唱独角戏没劲,索性脱了鞋,爬上床:“算了算了,不跟你聊了,我要睡觉了。”
陆周沉倒是顿了顿手,随口道:“听着呢,你继续。”
TK还真又转过来了:“那时她已经大二了,我们三个一起加入了一个户外运动俱乐部,所以经常碰面,但她不太爱说话,不怎么跟我们接触。直到有一次,俱乐部组织去爬雪山,我不小心摘了摘眼镜,一不小心,雪盲了,她照顾了我一晚上,然后我们就熟悉起来了。”
哼,他还真敢说。
照顾他一晚上?
陆周沉黑着脸,继续假装翻书。
“没看出来,她一个小女生,体力居然这么好,本来以为我们照顾她,到最后,居然是她照顾我们。后来我才知道,为了爬这次雪山,她足足准备了一年呢……”
TK絮絮叨叨地说着,陆周沉听着,沈幼的脸已经浮现在他眼前。
她体力好?
一点都不好。
运动会跑个八百米,跑了最后一名,叫她跑步,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后来他让她学游泳,她的游泳,还是他教的。
现在,居然能爬雪山了。
陆周沉放下书,看看TK。
TK对他还有阴影,小心翼翼地问:“干嘛?”
“照片还有吗?”
*
第二天下山。
TK刚准备拉后面的门,陆周沉拎了拎他的衣服:“副驾驶。”
TK:“……”
太欺负人了吧!要了照片就这副腔调了,早知道不把照片传给他了,但TK还是不情不愿地上了副驾驶。
下山时,山路略陡,不过,老梁是几十年的老司机了,这点山路,多他来说,不算什么。
老梁哼着小曲儿,稳稳妥妥地开车。
TK在副驾驶上打盹儿,昨晚被陆周沉逼着,聊到了一两点,今天又起得早,困死他了。
陆周沉坐和沈幼坐在后座上,沈幼有点晕车,靠着车窗休息。
老梁大概是觉得车里太|安静了,随口话起家常:“小沈老师,有对象了吗?”
沈幼摇摇头:“没。”
“我有个外甥,跟你差不多年纪,人特别好,在国安工作,特别靠谱,回头,我能不能把你微信给他?”
沈幼抬抬眼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们在你们这个年纪,小孩都好几岁了。哎哟,他妈着急的,天天催我给他介绍对象。要不,我给你们约个时间见见?真的,我外甥特别帅气。”
沈幼:“……”
“那说好了,我回头把你微信给他哈。”
老梁自说自话了一路,陆周沉摇下车窗,胳膊架在车窗上,摸摸下巴,看看哼着小曲的老梁,心里有点燥。
这是老爷子给他安排的人,他还不能随便开了。
“对了,老板,上回您送的那姑娘,今天又来问我您有没有空了,我铁定不能说您的行程啊。她一直追着,说要谢谢您。所以,我让她找于助理去了啊。”老梁算是知会陆周沉一声。
陆周沉:“……”还不如不知会他……
沈幼听着,摸摸拧开一瓶矿泉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陆周沉转移话题,难得跟老梁闲聊了一句:“老梁,你那外甥,谈过恋爱没?”
老梁愣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
陆周沉继续胡扯:“我替小沈老师问问,她还小,我替她把把关。”
沈幼:“……”
老梁嘿嘿一笑:“没谈过。以前一直忙着学习,后来忙工作,哪有时间谈。真的,我这外甥,人特别靠谱。”
陆周沉嘴角带笑,自作主张:“那免了,小沈老师不喜欢没谈过的。”
老梁又拍拍脑门:“好像谈过吧?我这记性。这我得回头跟他确认一下。”
“老梁,你这不行啊。一会儿说谈过,一会儿说没谈过,我得怀疑你外甥的人品了。”
老梁吃了瘪,听出老板是有意刁难,赶紧闭了嘴:“小沈老师,我们回头再聊。”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陆周沉看看沈幼,看她闭着眼在睡觉,兀自转头,望向车窗外,满腹心事。
昨晚,TK被陆周沉忽悠着,聊了一晚上,TK口中的沈幼,和陆周沉记忆里的人,已经相去甚远。
她是否还需要他?
*
一路下了山,陆周沉的车刚到酒店,看到酒店外一阵热闹。
于行立马上前:“陆总,周总来了。”
陆周沉点点头,下了车。
周荷转头,带着人,往陆周沉这边来:“你怎么回事?你妈来,你都不带迎接的。”
听上去是责备,但也只有母子感情好,才能这么随意。
陆周沉两手一卡腰,搓了搓鼻尖,贫嘴:“这么多人迎接您呢。不缺我一个。”
“少贫,白养你了。”周荷打了陆周沉一下,往后看,见他车上还下来俩人,“你车上是?”
“亚历山大的学生。”
周荷一听,忙上前打招呼:“你们好。”
TK见过周荷:“周总,你好。”
周荷喜欢别人称呼她名字或者周总,总之,不愿意让人称她为陆康的太太。
“TK老师,你好。”
“这位是?”
TK忙不迭介绍:“我师妹,Yoyo。”
“你好你好,Yoyo老师。”
沈幼没见过陆周沉的母亲,但看他们母子,眉宇之间,有些神似:“你好,周总。”
周荷察觉陆周沉盯着沈幼看,心想,她这儿子,是不是又欺负人姑娘了。
TK和沈幼一走,周荷悄声交待一句:“别人我不管,亚历山大的学生,你别把人欺负哭了。”
周荷知道亚历山大这个人,爱自己学生跟爱自己孩子似的,有传言,不知道哪个土老板,想打他学生主意,动手动脚的,亚历山大当场就跟人翻脸了,那土老板后来破产了。
因为亚历山大除了是著名建筑师,还是家族企业的老幺,他的几个哥哥,可都不是好惹的。
陆周沉无奈:“您就这么看您儿子?”
周荷谑了一句:“呵,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狗儿子,惹哭不少姑娘了。你不会真把人欺负哭了吧?”
陆周沉淡淡回一句:“不会。不……”
后面那句,周荷就没听清楚了或者是她听错了?
不舍得?
是不舍得吗?
不会。不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太难了……这章写了很久……后续可能小修一下,先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