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心抽疼

换了月事带子,又换了干净的衣裤洗漱出来,钟意简单梳妆了一下,便陪着宁祁一道用早膳。

大约是顾念于钟意今日的情况特殊的原因,宁大将军高抬贵手没有黏糊在妆奁前头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钟意涂脂抹粉来满足他那奇怪的癖好,用完早膳嘱咐钟意今日好好休息,又嘱咐了两句厨下的人给钟意弄红糖水便出府应卯去了。

钟意笑眯眯地送宁祁出门回来,回来的时候只觉着浑身凉飕飕的。

“夫人,用些红糖水吧。”小荑端上了一杯红糖水。

钟意看着那冒着氤氲热气儿的红糖水,半点想喝一口的欲\\望都没有,扶着桌子在桌边坐下,侧头同绿媛道:“绿媛,我今日可能不能去侍候老太君用早茶了,你去帮我同老太君处禀报一声,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改日再向老太君请罪。”

绿媛看着钟意脸色病恹恹的神色,福了福身,“是。”

小荑看着钟意的模样,皱了皱眉问道:“夫人,这一回很痛吗?”

她服侍钟意的时间虽然不能算久,但好歹也知道,钟意每月的这个时候最多有些困倦,却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模样过。

钟意的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扶在桌边,只觉得小腹处的疼痛快要穿透了似的,“也许是……昨日在公主府用了些冰的?”

但再冰也就两块甜瓜而已,难道会有这样严重?

“夫人,奴婢还是扶您到床上歇会儿吧。”小荑看着钟意疼白了脸的模样很担忧,可那个女人每月里头没有这么几天,也就只能熬一熬躺一躺过去了。

“嗯。”钟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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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微合,日落西山,钟意这往床上一躺,便是直接躺了一日,直到申时宁祁从外头回来,踏进院儿门的时候敏锐地察觉院中的仆役面色有些不大对头,往屋里去的时候又在廊下碰见了方从厨下端着托盘往屋里来的绿媛。

宁祁扫了一眼托盘上瓷碗里的黑色浓稠汁液,一瞧便知是药。

宁祁的眉心皱了皱,“娘子病了?”

绿媛也是担忧,道:“回将军的话,少奶奶的病是女人家的痛,从将军走后已是在床上躺了一日,连午膳都没用上几口呢。”

宁祁想到今日早晨所见,肃然道:“这般严重,怎不早些派人通知本将,请大夫了?”

绿媛道:“请了,是京中最好的千金科大夫,才开的药呢。”

才开的药?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宁祁不欲再在门口费口舌,打了帘子便快步进了门去。

大约是刚来过大夫的原因,屋中上灯的比寻常早了许多,宁祁进去的时候小荑也是无法了,竟在这快入夏的时候给钟意弄了一个汤婆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宁祁的心中真是焦虑,瞧见小荑的做法冷冷地瞥了一眼,便止了小荑的动作。

宁祁掀了床上的帷幔坐在床沿上,钟意正侧着蜷曲朝着床里头,宁祁看不到钟意的脸,但也能想到钟意如今的面上是哪一般的痛楚。

“娘子……”宁祁探进了身去,伸手抚了一把钟意的额头,冷汗涔涔。

听见了宁祁的声音,钟意怔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子来,“将……将军回来了?”

钟意想扯了嘴角同宁祁笑一笑,可脸上惨白得可怜。

宁祁坐的又靠近了一些,从被子里伸进手去握住了钟意的手,那手心里都是冷汗,“你痛成这样,怎么不早些喊我回来。”

喊你回来又不能止痛,喊了做什么用?找你矫情吗?

“这是每个女人每个月都会有的事情,熬一熬就过去了,何必打扰了将军的公事。”

钟意的手掌冰凉,宁祁牢牢地收手握住,将手心里的温度传递过去,道:“我知道喊我回来也不能止你的痛楚,可……”

宁祁想说让他这个丈夫陪着,钟意也能安心一些,可想想自己如今在钟意心中的地位怕还不如小荑,便改了口,道:

“可你在家中如此,叫我在外头怎么能安心呢?”

钟意勉力勾了勾唇,“将军不必担忧……”

“还说不担忧,见你如此,我怎么能不担忧。”

他知道她的姑娘有多坚强,所以他也能预见她的姑娘现在可能有多难受。

宁祁只觉得心里绞绞地难过,他今日怎么不早些回来呢。

“少奶奶,药熬好了。”绿媛端了药碗过来。

“嗯……”钟意的眉心皱了皱,总觉着这种痛吃药大约也是没什么作用的,是以才迟迟同意绿媛去请的大夫,只问了出了她昨日食过冷食,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宁祁径直站起身坐上床,伸手将钟意的身子扶起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给我吧。”宁祁接了绿媛手上的药碗,然后把碗凑到唇边碰了碰药汁,“药汁不算很烫,如今喝刚刚正好。”

钟意觉着自己现在和宁祁亲近地有些过了头,但也没力气再脸红什么,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宁祁将碗沿扣上钟意的唇瓣,小心地一点一点将药喂进钟意的嘴里。

“很苦是不是?且忍一忍,让绿媛拿蜜饯压一压。”

眼见碗里的药差不多空了,宁祁将药丸还回去,从绿媛手中捧的小碟中取了一颗蜜饯塞进钟意的嘴里,低声问道:“如何,有没有好一点?”

“嗯……”

蜜饯甜甜地味道在嘴里散开,丝丝甜入喉中,钟意点了点头。

“那你且再躺上一会儿,等过上一会儿如果好了一些,便再起来用些晚膳,绿媛说你午膳也没用多少,晚膳好歹得用上一些。”

宁祁将钟意放回床上,钟意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哼算是答话。

是夜,用晚膳的时候,厨下做了干贝粥上来,钟意用了药也并未缓上多少,宁祁又是亲手扶了钟意起来用膳。

宁祁喂粥的手法很是生疏,钟意被喂的也很是别扭,但无奈此时动弹一下的精力都是没有,便也随着宁祁喂了一些。

用了晚膳,宁祁梳洗了去回来,绿媛从柜中拿了另一床被子过来。

“做什么?”宁祁问道。

“少奶奶今日身子不便,将军于少奶奶共睡一榻,免得打扰了少奶奶,且分开用被子吧。”绿媛道。

宁祁觉着好像有那么一点到道理,便点了点头。

钟意在床上听着,自是知晓分被子可觉不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如今她身上不便,也是污秽的时候,旁人家的丈夫此时该是分房了出去才是,可绿媛大约是看着宁祁对她好的态度,便没提分房的事情,只是让宁祁分开用被子。

烛光暗拢,绿媛铺了被子叫宁祁躺下,便拢了烛火退了出去。

钟意静静地蜷曲着身子朝里躺在床上,头上昏沉,可睡意却并不明显,只是挨着小腹上一抽一抽的疼痛。

钟意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楚。

帐中寂寂,钟意正是尽力让自己睡去,忽觉有一只手轻轻扫过了自己的脊背。

钟意的身子一僵,然后清晰地感觉身后被子里灌进了一股气流,有人钻了自己的被子。

宁祁钻过来了。

钟意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内,没有吱声。

身后的人扯了她的被子躺平,却没有立即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翻过了身子朝着钟意的方向,伸出长臂揽在了钟意的腰肢上,晃了一晃,又循着了她搁在腰上的手臂,一路摸到了她冰冷的手掌,紧紧地攥了攥。

“你手还是很冷。”

身后终于响起了宁祁的声音,嗓音低低的。

钟意没有答话,钟意决定装睡。

身后的人等了一等,始终没听见声儿,似乎也是在犹豫,然后移动身子又靠了一些过来,对着钟意的后脑勺问道:

“我可以抱抱你吗?”

钟意的心中怔了一下,还是决定装睡。

身后的人见又没有回应,稍稍等了一会儿,松了松握着钟意手。

钟意只当他要退却,正是心下一舒的时候,那温暖坚实的胸膛倏地便整个儿的贴上了她有些发冷的后背,大手寻了她的两个手掌过来一起攥住,让钟意的整个儿后背牢牢贴进了他的怀中。

“还是抱着吧,你身上太冷了。”宁祁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温热的身子贴着自己的身子,冒着冷汗的身子霎时暖了暖,有那么一小会儿钟意觉着小腹的痛好上了一些。

抱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丈夫。钟意告诉自己。钟意选择缄默,闭上了眼睛。

月亮过中天,昏暗的屋中灯罩下拢的蜡烛轻轻爆了一声烛花儿。

软罗帐内,钟意的呼吸声已是平稳,僵硬的身子渐渐柔软。

宁祁睁开眼,轻轻地把背对着自己的姑娘翻了一个身,用双手抱进了怀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