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修

“你拿那么多牛肉干什么?”韩武伸手拦住还要往推车里放牛肉的左维棠。

 左维棠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自己开火吗?”

 韩武无力的与他对视,实在没有从这句话里解析出他刚刚问出的问题的答案,嘴角抽了抽,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对,我是说,我不能忍受明明有厨房的情况下,还天天虐待自己去叫外卖,但是,我想不通,这跟你买菜,什么都三倍四倍的拿有什么关系?”

 虽然韩武自己也有存储食物的习惯,但那些都是针对已经制作好的,可存储长时间的食物,而不是这些原料食材。

 左维棠举着手里的牛肉晃了一下“练习总是要耗材的。”

 韩武一怔,等回神时,左维棠已经自顾自走到了前面的果蔬区去了。

 练习?韩武推着车跟上去,心里咂摸着这两个字。

 他是指做饭需要练习一番,所以预算了失败所需要的耗材?

 “你是说…你要做饭给我吃?”韩武踱步到了左维棠身后,否定了他要买刀豆的想法,而后,力求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着。

 天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擂起了多么豪迈的鼓声,一个这样的男人居然要给自己…做饭?

 左维棠从手里的萝卜上抬眼,轻轻扫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这是买给你实验的,总要练习到人能吃的地步。”

 说着,扔了三根白萝卜进推车里,继续往前走。

 轰——韩武心里的鼓倒地了!

 带着一丝他自己也不解的怨念,微微黑下了脸,去看着前方自顾自翻着蔬果的男人。

 一通挑挑拣拣后,两人来到收银的柜台处。

 韩武愣是绷着一张阴沉的“笑脸”当着收银员和左维棠的面,将食材中多出的那两倍,一点点巴拉出来,摆到了一旁,手一划拉,推着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食材,对着收银员说道:“结账!”

 收银员看了看堆在一旁的食材,再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少年,嘴巴张了几张,最后瞄到站在这个少年身后的男人,立马闭上了嘴,识趣的什么都没有说,开始扫描条形码。

 而目睹这一切的左维棠,只略略挑了挑眉,一眼也没看那些被拨弄出来的食材,等到收银员扫完所有条形码后,自觉的拿了卡出来,刷卡签单,抱起食材,走人!

 …

 韩武率先进门,特地拦了左维棠的路,当着他的面,换上自己早先穿的那双拖鞋,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的,拆封放在自己身后,一句话没说,往里走去。

 左维棠略微愣了愣,待看到韩武把拖鞋摆在自己面前时,恍悟。再想想韩武那张脸上依旧沉郁的神色,心思一转,也换上了拖鞋进门。

 目睹这一幕的韩武,心情略微好转,起码能纠正不是?而后径直走进客厅,把手上的几大包衣服鞋子全部扔到沙发上,再转身跟在左维棠身后进了厨房。

 看着他一样样的把从超市买来的食材调料等东西规整好,晚上要吃的都拿到了案板和水池中,暂时用不到的全部分类塞到保鲜箱或者冷冻箱里。

 “挺熟练的呀!”韩武站在门边,终于缓和了语气去调侃他。

 左维棠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等摆弄好了所有的东西后,左维棠从厨房走出去“我去冲澡,你做饭吧!”

 走到半途,突然神来一句“家里好像没有胃药,你千万…”

 千万悠着点!

 韩武咧着笑意的嘴终于崩裂,这男人…嘴真够坏的。

 看着他还没进浴室就甩开了膀子开始脱衣服,直至进浴室前,已经只剩一条内裤还挂在身上,看了看被丢了一地的衣物,韩武在心里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家的卫生工作显然是靠钟点工做的。

 不再去看那个在家里立刻就崩坍冷静自持形象的男人,转身进了厨房,想着晚上的菜色。

 说起做菜,这还真是韩武重生以来第一次下厨,即使是和老大一起合租的两个多月,他们都是在一起凑合着轮流带外食或者随便煮点东西饱腹。

 韩武拾起案板上的牛肉,左右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精贵一点的东西,确实要好一些。

 又翻了翻一旁的羊肉羊腰和羊肝以及他自己想吃的排骨,再瞄了瞄水池里仅飘着的几颗绿叶蔬菜和洋葱等配菜,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还真是大老爷们的作风,几乎不见青啊!

 他挽起了衣袖,掏了米,下了电饭煲以后,开始清洗买回来的各种食材。

 摆上了案板,一样样按需要切好,码放整齐后,翻出了一个大的汤盆,把切成了薄片的羊腰子羊肉羊肝拨到里面,倒入料酒香料和少许的盐,混了淀粉和鸡蛋清,上好浆。

 上锅开火,倒入新开封的色拉油,烧到五成热时,倒入了羊三样进去,又混了几片冬笋和红椒进去,滑透了之后,立刻捞上来。

 转身去拿葱姜蒜末等配菜的小碗时,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靠在那里干什么?”韩武咕哝着,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加大了火候,将添入的油烧到七八成烫,倒入了葱姜蒜末去爆香,一个刺啦,这个厨房,自它建成起,第一次冒出了油烟的刺辣味和一股属于人间特有的香味。

 香味一出,韩武手脚快速的把羊三样又倒了回去,翻炒,看着火候,依次加入料酒和醋,再一次去除羊肉的膻味,而后舔了生抽去调鲜味,加了老抽去上色,最后放入食盐、鸡精和白糖去打味。

 在装盘前,韩武用锅铲泼洒了生淀粉水去勾芡,而后才关火装盘。

 韩武端着食盘,瞄了瞄凌乱的流理台,又看了看靠在那里,眼神越来越深沉,叫人看不懂的左维棠,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菜塞到他手上“喏,端出去,摆桌。”

 等人一走出视线,韩武立刻深深呼出一口气,虽然他一直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烹饪上,但背后男人越来越具有穿透性的实质目光,让他又一次升起了那种熟悉的战栗感。

 韩武挠了挠头,不愿自己去深思太多,看了看流理台上摆着的食材,还有一道酥炸牛肉和糖醋排骨要做,那篮子青菜,在最后上随意翻炒一番就行了。

 想着,就动手,切好的牛肉全部扔到锅里焯水,乘着这个时间档,韩武将排骨给挂了浆,全部放到油锅里过了一遍,等牛肉焯好了水,排骨还在油锅里翻腾。

 韩武又立刻巴拉出了砂锅,放入了清水,将牛肉摆了进去后,又依次加入了姜、葱、桂皮、八角、料酒、生抽、老抽、料酒、盐糖等调料和香料。置于灶上,旺火烧沸了,转为小火,慢慢熬到牛肉变酥。

 于此同时,锅里的排骨也被捞了上来,换锅后,上了清油,开大火,加了冰糖,烧到融化后,才倒入排骨去翻炒,等到了火候,又调入了陈醋和生抽、老抽,没有加糖浆——韩武在家时,吃得母亲烧的地道的糖醋排骨从没有特地熬了糖浆去挂浆,也依旧是一道美味。

 排骨上盘时,锅里的牛肉也已经用大火烧干了卤汁,装盘放凉待用,又用鸡蛋和面粉拌了面糊,再次将早先炸排骨的一锅油给烧热,把牛肉挂了鸡蛋面粉糊以后,下锅炸到金黄色捞出后,撒了椒盐和孜然装盘。

 最后,倒出锅里的热油装在罐子里,就着剩下的油翻找了一下青菜。

 等到韩武端着糖醋排骨和酥炸牛肉出来时,发现外面的左维棠不知道维持着那个端盘子的姿势已经站了多久。

 “你在发什么愣?”韩武一边问,一边走过去。端着热菜感觉不到烫吗?还是说,这个男人就是皮粗肉厚?

 左维棠被韩武靠近的声音震了一下,立刻回神,淡然的将手上的羊三样摆到了桌子上,韩武接着将手里的菜从左维棠身旁伸过去,摆在了羊三样的旁边。

 “我突然知道了一种…‘饿’的味道。”左维棠跟在韩武身后往厨房走,去拿碗筷以及端起最后一盘…青菜?左维棠皱眉。

 “饿?”韩武一边盛了两碗饭,一边故意忽视掉左维棠对那盘青菜表示出来的厌恶,果然,即使什么都能下肚,还是有喜恶之分。“少爷命没挨过饿?”

 左维棠摇头“以前执行任务时,三五天找不到吃的很正常。”

 左维棠在端上韩武递来的那盘菜时,真的有一种他从没有体会的感觉,是一种强烈的由心理衍生出来的感觉,而后又变为生理上的,从胃部蔓延到整个心脏和大脑…这一系列的感觉,他归咎为他没有品尝过的“饥饿感”!

 而这种饥饿感该如何消除…

 韩武摸不着头脑的看他,他真的是被时代抛弃了吗?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沟通存在莫大的障碍呢?

 你还是没有说,你的“饿”是什么?韩武无声的讨伐着他。

 左维棠坐在餐桌前,看着韩武的表情,微微失神“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饿’的。”嘴角微微翘起,眼里一闪一闪的兽类的光芒,骇得韩武立刻学乖,立正,挺胸,拉开椅子,落座,端碗,扒饭。

 吃到一半时,韩武就腆着肚子坐在一边不再动筷子。

 左维棠只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吃完了碗里的,自己跑去厨房加了饭,跑回来后,那吃饭的速度立刻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而桌子上能看到的肉菜,全部扫荡干净,唯独那一盘韩武吃剩下的青菜,只略略少了一两筷子的分量。

 韩武皱着眉,不管是这个男人的吃饭速度,还是这个男人的饮食习惯,在韩武看来,都是一种慢性自杀的行为。

 可是在自己还端着碗时,他吃饭的速度显然不是这种跟战斗一样的模式。

 “又不赶时间,不用那么急吧?”韩武终于看不过眼。

 左维棠听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几秒还是故态复萌,吃的跟战斗一样,直到结束了,他才慢吞吞说道:“习惯了,以前…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吃饭上。”

 韩武窒了窒,接不上话,借着收拾碗盘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们之间,还是知之甚少。

 左维棠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捧着碗盘进厨房,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哗啦啦的响着,左维棠靠在门栏上,百无聊赖又万分关注的盯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这个身体里到底住着什么东西呢?

 时不时的就散发了一种特异的味道,那么那么的…叫人惦念。

 韩武洗完碗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既然他都煮了晚饭…其实可以不用洗碗了吧?他又不是来做佣人的!

 想着,他带着一股在安旭阳他们面前永远不会有的傲娇转身,一眼又撞进了深潭里,惹得韩武难得雄起的“霸气”立刻变成了气球里的气,刺溜一声消散得一干二净。

 “都弄好了?”左维棠看着他问“好了,就休息吧,今天也算是跑一天了!”

 韩武眉心无端跳了跳,难怪他说一直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原来是这里,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房间在哪呢?

 “哦,那我睡哪?”韩武甩干手上的水珠问,从客厅看过去,还有除了浴室和主卧室,还有两个闭着的房门,其中应该有客房才对。

 本已走在韩武前要往卧室去的左维棠突然转身,皱眉看他“什么你睡哪?”

 韩武一愣,看着左维棠的这幅表情,心里隐隐约约的那阵怪异感终于冒了头“你不是要我跟你睡一个房一张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