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6

寒假过去,学生们纷纷回到了学校,寂静空旷的学校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春风吹过,教学楼外的大树上冒出许多新绿,一层薄薄的白色花瓣一样的叶子包裹着新绿,风一吹,嫩绿色的叶子像花一样散开,白色的叶片随风飘落,一片片的似雪花一般的在空中旋转,与树下静静躺着的白叶子们汇合。

这颗老树前面,女生宿舍楼下,有一排紫荆花树,粉紫色的花朵缀在枝头,从教学楼三楼看过去,景色恰好是一半繁丽的花,一半是极为鲜嫩的绿。

这会儿正是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外面的景色虽不如白天那么直击人心,但路灯的光芒落在树叶上,跳跃在花瓣上,静静地,另有一种无声而宁静的美。

叮铃铃。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好像一个声音的开关,响起后这座学校就沸腾了起来,谈话声、笑闹声,充斥着每个角落。

思雀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慢吞吞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洗漱睡觉。

——春天漂亮是漂亮,但春困也是实打实的。

文旦希走到她旁边,等她收拾东西,两个人一起回宿舍。

突然,她捂住肚子,皱眉,“嘶——我这肚子怎么有点疼。”

思雀把书包拉链拉上,看她神色有些痛苦,担心道,“怎么了?要不要先去个厕所?”

文旦希拉着她的手臂,半弯着腰,声音虚弱,“你陪我去一下厕所行吗?”

“好,我扶你去厕所。”思雀见她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更担心了,一边扶着她,一边往外走,“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你吃了什么东西吗?”

十二班外面的楼梯拐角就是厕所,但不巧的是,她们走出课室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厕所门口竖了个黄色的牌子。

——维修中。

“嘶——”

思雀拧着眉,“只能去另一边楼梯的厕所了。”

另一边的厕所靠近二十班,在教学楼的另一头。

思雀扶着文旦希走到另一边的厕所,到厕所门口的时候,文旦希一改刚刚痛苦的样子,神情恢复正常,突然站直,笑嘻嘻的拉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思雀往厕所前面走过去。

厕所拐过去是一个很大的空旷的中厅,隔开了实验室区域和课室区域。

思雀被文旦希轻轻一推,就过了那个拐角,直面对中厅。

原本昏暗的,只有外面路灯投射进来的一点点灯光的中厅里,蜡烛的火光安静的跳跃,打在那个拿着蛋糕的人的脸上,把他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长。

思雀下意识的往身后看,文旦希已经不见了。

她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她收了许多礼物,以前班上同学跑过来送的,现在班上同学“合资”一起买的,还有文旦希、顾时愿和程申卫,甚至苏云辞也来送了礼物。

——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

唯独一个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出现。

期待渐渐落空,她今天提不起精神,除了春困,还有这个原因。

或许是学长不知道她的生日吧……

毕竟她从来没提过。

临近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但没想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不远处是同学们的说话声,中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周安安静静的,但她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样。

关耶溪见她一直站在原地,就捧着蛋糕走到她面前,“十八岁生日快乐。”

他走近了,思雀才看清他手上拿的蛋糕,是一个一磅大小的,蛋糕的表面覆着一圈圈的草莓,每一圈草莓跟下一圈草莓之间环着小灯,在闪烁着彩灯,两根蜡烛插在蛋糕最顶端,烛泪沿着烛身缓缓滑落,在半截凝固,形成一个圆珠。

“再不吹,蜡烛要没了。”

思雀抬眸看了看他,低下头闭上眼在心里许了个愿,然后轻轻的把两根蜡烛吹灭,蛋糕上的小彩灯还在一闪一闪的。

关耶溪用一个手掌拖着蛋糕,另一只手在校裤口袋里伸了伸,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递给她,在她拿过去后,下巴扬了扬,示意她打开。

思雀的指尖有些颤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红绳,红绳的长度看上去是手绳之类的,红绳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红绳上坠着的那一只很小的玉雕小象。

小象侧躺在盒子里,精致可爱,她伸手把小象拿了起来。

玉雕小象表面光滑,温润的玉质,身上的纹路,尖尖的长牙,大耳朵上的褶皱,这些细节都十分的完美,好像就是一只真的小象一样。

她注意到小象跟红绳的连接处,有人工的痕迹,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很久之前,在地铁上她碰到的,关耶溪手上的伤口,被利器划出来的伤口。

她猛地抬头,褐眸里映着闪烁的彩光,仿佛绚烂的星空被收敛其中,“学长,是你自己做的吗?”

关耶溪不意外她会发现,伸手轻轻用指腹划了一下她的脸颊,眸中晕开温柔的笑意,嘴角轻勾,“吹了蜡烛,收了礼物,那就不能赖账了。”

思雀不解,歪头,“什么赖账?”

这不是她的生日蛋糕,她的生日礼物吗!

似乎是看穿她的心思,关耶溪摇了摇头,神情突然正经了起来,“没有免费的生日蛋糕和礼物,要拿东西换。”

思雀鼓了鼓腮帮子,捏紧了手里的小象,气呼呼的,“可是你送之前也没说要我拿东西换呀?我不管,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关耶溪故作惊讶的扬了扬眉,语气沉痛,“答应了给我的女朋友,你怎么可以反悔呢?”

女!朋!友!?

噗——

仿佛有一股热气从她的脸上直冲上天灵盖,在头顶冒出一阵白雾。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小姑娘忽的一下低下了头,隐约可以从发间看见她通红的耳尖。

关耶溪忍不住笑了一声,还在逗她,“嗯?收了我的礼物就不认账了?”

思雀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的小象,低着脑袋,摇了摇头。

关耶溪又叹了口气,“不给我女朋友就算了,给你一个男朋友,要不要?”

他伸手把思雀的脸抬起来,低眸看向她微微颤着的长睫,又落在她清澈好看的褐眸里,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转为认真,声音低沉醇长,“思雀,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思雀觉得脸上快能煎鸡蛋了,心脏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连带着里面已经疯了的小鹿,脑子里一片浆糊一样的黏糊糊稠在一起。

但在对上那双黑眸的时候,那双平时深不见底像是被黑暗淹没了的眼睛,此时清澈的仿佛把眼底的所有情绪都敞开了,只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看到黑眸主人的认真和专注。

吵杂热闹的心似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大脑里面的迷雾一样的东西也渐渐的散开,一种带着甜又有几分酸涩的情感从心头涌起,蔓延到舌尖,甜味被无限放大。

她轻轻一笑,点了下脑袋,但那声“好”还没说出口,就被楼梯口的一声大喊给打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啊!是来自棒打鸳鸯榜榜首得主,教导处主任的呐喊。

思雀被吓了一跳。

怎么肥四!她才刚刚决定要校园恋爱,就要被主任抓住了吗?!

主任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阴影里,抓那些送女朋友回宿舍的男同学吗?!

眼看着主任越来越近,思雀咽了口口水,拉住关耶溪的手臂正打算来一个教学楼狂奔,却没想到从中厅的角落跳出来几个人。

顾旭揽着关耶溪的肩膀,笑嘻嘻的对着不远处的教务处主任道,“没干什么啊主任,我们在给同学过生日呢!”

陈立源站在关耶溪的另一边,“对对对,主任我们过生日呢。”

文旦希和顾时愿也一下子就站到思雀旁边,跟着点头,就连程申卫也在。

思雀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几个人。

嚯!敢情这几个人一直躲在角落里来着!

顾旭把一个礼盒塞到思雀手上,“学妹生日快乐!”

说完他还对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弟妹好”的口型。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陈立源跟顾旭挤眉弄眼后,也递给她一个纸袋子。

——为了配合关耶溪的计划,他们两个人今天就没下楼把礼物给她。

主任抬了抬眼镜,狐疑的扫了一眼这几个人,目光落在思雀和关耶溪身上,皱了皱眉。

她刚刚明明看到这里只有两个人的?怎么突然变成这么多人了?

难道是这里灯光太暗了她没看到这几个人?

她咳了咳,“过生日可以,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带走。”

“好的!主任慢走!”

“主任辛苦了!”

主任背着手,走远了。

思雀暗暗松了口气。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静了一两秒,然后不约而同的哈哈笑了起来。

顾旭趴在关耶溪身上,笑的都直不起腰了。

文旦希边笑边摇头,伸手捏了捏思雀的脸蛋。

思雀低着头,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关耶溪也微微扬起嘴角,屈起手指在她鼻梁刮了一下。

“来来来,吃蛋糕吃蛋糕。”

“关神这个蛋糕挑的也太少女了吧?”

“吃就是了,还那么多话。”

“哎呀,等下还要去把我们班那边厕所门口的维修牌子放回去。”

“咦?原来那个是程申卫放的啊。”

“……”

思雀把手上已经空了的纸盘放下,就感觉到左手上捏着的红色手绳被人抽走,她抬眸看去,她的新晋男友低头牵起她的左手,把手绳给她戴上,神情认真,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手腕,动作小心的仿佛她的手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她动了动手腕,小象在她手腕处轻轻晃动。

关耶溪看着她的动作,把她的手腕拉过,低头,用唇在她手腕上轻碰了一下,那神情、动作,似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虔诚。

思雀悄悄的弯了弯眼。

“噫——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不要虐小动物好不好!”

春风带着细雨丝丝的湿意,悄悄从外面吹入中厅,外面树叶沙沙的响。

几个年轻的学生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一个被瓜分的坑坑洼洼的蛋糕,蛋糕上的小彩灯被拆了下来放在一边,上面的灯光一闪一灭,映着他们年轻的脸庞。

春天啊。

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