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9
思雀坐在副驾驶座上,窗外的景物不断地向后移,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的手臂上、腿上,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的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按着。
【十元:所以,小麻雀儿,荣升为豪门千金小姐的感觉如何?】
【小麻qio: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就觉得不太真实,回到越省才觉得生活是真实的。】
回到越省之后,感觉在敬市的那两天好像是在梦里一样。
那场华贵的,被用来介绍她和她妈妈的宴会也仿佛不是真切发生过的,那里的人周身充斥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奢靡感,都穿着最高档华丽的礼服,脸上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的笑容,只要他们愿意,跟你相处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让你觉得有一点不自在。
但她还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罢了,那些人口中的季家年轻一辈最小的小姐,她都不觉得是自己,仿佛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旦旦:你那些堂兄弟姐妹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十元:对啊,豪门不是恩怨特别多吗?】
思雀点头,的确多,听说那天他们见到的那个老奶奶不是她爸爸的亲生母亲,那是季家老爷子第二任妻子,她的小叔才是那个老奶奶的亲生儿子,季家老爷子跟大儿子还有二儿子也就是她爸爸的关系很紧张,原因嘛,好像也挺复杂的。
【小麻qio:我也只有两个堂兄一个堂姐,在宴会上聊过几句,说不上好坏吧。】
他们都跟思雀留了联系方式,加了微信。
后来思雀翻了翻,两个堂兄的朋友圈几乎都是豪车美女,堂姐则是名牌包包、化妆品,让她觉得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不过,思雀回想起堂姐那精致的妆容和笑容下隐藏着的不屑,觉得她小叔的独生女,也就是堂姐季莎对她不太友善。
但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爸爸说过,经过这一次正式介绍她之后,她就不需要管季家那边的事情了,想跟谁打好关系就打好关系,不想理会谁就不理会谁,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的原话是,他的女儿,没必要勉强自己融入那个圈子,那个圈子里也不都是什么好货色。
跟好友没什么不好说的,思雀把这些都在她们三个人的小群说了。
【旦旦:对,你做自己就很好了。】
【十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一见你爸爸,听你讲,简直就是典型霸道总裁,跟美人妈妈站在一起,肯定特别养眼特别配。】
养眼吗?
思雀回想起昨天下午。
在彩灯照耀之下,在时光的雕琢之下愈发沉稳好看的男人,在穿着藕粉色鱼尾礼服的女人面前单膝跪地,手中举着红绒盒子,打开的红绒盒子里面的钻戒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的场景。
——的确是养眼的啊!!!
嗯,没多久她就要改名叫季思雀了呢。
【旦旦:你现在在去关耶溪家的路上吗?】
思雀昨晚九点多到家,跟学长微信电话聊了一会儿,他那时候声音就有些沙哑,还在咳嗽,今天早上跟他道早安之后他就一直没回微信,打电话也没人接,一直等到九点她坐不住了。
【十元:你哪儿来的他家地址?】
【小麻qio:跟顾旭学长要的。】
【小麻qio:顾旭学长的微信号是问程申卫要的。】
【旦旦:那你一定也被秀了一脸。】
思雀点头,的确。
程申卫苦追了学姐一年多,终于抱得美人归,脱离了单身狗的身份,成为了脱团人士。
今天她去找程申卫的时候,他就发了很多国庆他和学姐出去玩的照片给她,字里行间仿佛都冒着粉红色泡泡。
……她真的只是想问他拿一个微信号,并没有关心他的感情生活的意思。
【十元:太骚了吧,他还给你私发照片,朋友圈九张图已经不够他发了吗?】
【旦旦:这算什么,他还很“惋惜”的跟我说,以后不能跟我一起打球了,怕女朋友误会……】
【旦旦:黑人问号.JPG】
【十元:艹!我要笑死了,表面惋惜实则炫耀。】
车靠着路边停下。
“小姐,到了。”
思雀的爸妈还在敬市,她在敬市待了两天之后,因为觉得敬市没什么好玩的,就想自己回来,于是秦皎就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据说秦皎就是当年她爸妈谈恋爱的时候,她爸放在她妈妈身边的保镖兼私人助理。
——一旦接受了豪门这个设定,听到、知道再多事情也不会觉得惊讶了呢。
思雀开门,下车抬头就是曾会中学四个大字。
“阿皎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秦皎点头,“小姐有事打我电话。”
思雀今天要来关耶溪这儿也跟她妈妈报备过了,颜傅水没说什么,只嘱咐她要注意安全,有事就跟阿皎说。
思雀走近曾会中学大门右边的居民楼里,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地址一边一家一户的对着门牌号看过去。
“十二号,是这里啦。”
只是铁门紧闭,思雀正在想要怎么进去,旁边就来了个人,拿出感应钥匙打开了门,她就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个居民楼有些旧,水泥的楼梯,每层楼只有两户人家,思雀走到三楼,没多看就确定关耶溪租的房子应该是右边这间。
因为它对面那间,门口摆了个鞋柜,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几双鞋子,还有小朋友的,肯定不可能是关耶溪住的。
这里的门都是两扇的,最外面是铁门,里面还有一扇木门,没有门铃,思雀只好手动拍门了。
砰砰砰。
“学长,你在家吗?”
拍了一会儿,思雀看了看自己手心,都红了。
叹了口气,她觉得再拍下去,这里的门没开不说,对面房子里的人都可能要被她拍出来了。
她打开手机,正打算问问顾旭,就听见面前的门内发出了声响。
她抬头,木门打开了,她正好跟屋内的人隔着一道铁门相望。
——这场景怎么有些不对呢?
但当她发现关耶溪站在门内的唇色浅淡有些发干,眼神放空,眼下一片黑青,似乎还有些站不稳的时候,这个怪异的想法就很快地被她抛到脑后了。
“学长,你还好吧?”
关耶溪艰难的掀起眼皮往门外看,看见是她,揉了一把自己杂乱的短发,才慢吞吞的把铁门打开,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位置让思雀进门。
“思雀?你怎么来了?”
“学长,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是不是发烧了?”思雀进门,把两扇门关上之后,急匆匆的转身,伸手想要探探关耶溪的额头。
她伸手,伸手,踮脚……够、够不到。
关耶溪似乎有些累,靠在墙壁上半闭着眼,没注意某人在他面前踮脚伸手就差跳起来了。
试了一会,思雀放弃了,“学长,你先回房休息一下。”
思雀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有一个小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套就沙发和几张椅子,客厅外面是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挂着一套校服,门口这里能看到左手边转进去就是厕所和厨房,只有一个房间。
确定了房间位置之后,思雀伸手去拉关耶溪的手,触碰到他的手指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凉的吓人。
关耶溪被思雀牵着回到房间,直直的倒在床上。
思雀坐在床边,伸手把手掌放在他额头。
“好烫啊,学长你发烧了,多久了?”
男生的脸色很差,嘴唇发白,唇瓣上有些干裂,但却别有一股病美人的风味。
听到思雀的问题,如羽扇一般的长睫微颤,似乎是觉得眼皮太重了想睁眼而睁不开,从鼻间发出一声唔,冰凉的大手拉过额头上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脸色浮现一丝满足,又有几分乖巧,声音虚弱沙哑,“不知道。”
噼里啪啦。
脑袋里又开始放烟花。
为什么有人生病了还跟个小妖精一样这么勾人?
萌的人心肝都颤了!
指尖碰到他滚烫的脸,思雀猛地一下回过神来,
这么烫,再烧下去要成傻子了!
深呼吸,“学长,快起来,我们得去医院。”
关耶溪不满的蹙眉,放开手里的小手,伸手揽住坐在床边的人的腰,整个人抱住她的腰,脸埋进她的腰间,吐出来的气息滚烫,“不去。”
思雀嘶了一声。
怎、怎么生病了跟个小孩子一样呢?粘人的很,但又乖的让人不忍心说什么。
思雀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来,轻轻揉了揉关耶溪柔软的短发。
——啊!揉到了呢!真的很软啊!
她的声音很轻,她努力回想别人是怎么哄小孩子的,“学长,你生病啦,我们要去医院看一看,才会好起来呀,好不好?”
关耶溪拧了拧眉,这回干脆拉着她的手,让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床上,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个抱枕一样的抱在怀里,她枕在他的胳膊上,她的脸正对着他的下巴,鼻息之间全是他身上清浅的味道。
心里咚咚咚的,小鹿又活跃了起来。
脑子里冒出四个大字。
同、床、共、枕。
思雀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去,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试探性的开口,“学、学长?”
头顶传出一声不满的闷哼声,额头被柔软的触碰了一下,男生的声音沙哑,“别吵,睡一觉就好了。”
思雀仿佛听到噗的一声,一阵白烟从她头顶冒出,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肯定红透了。
——她她她刚刚是被亲了吗?!
脑子里一阵火车鸣响。
缓了很久,思雀才清醒过来,意识到抱着她的这个人还在发高烧,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
害得她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她鼓了鼓腮帮子,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小声嘀咕,“真不知道你是喝醉了还是生病了,趁机耍流氓是不是。”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喂,阿皎姐姐,能麻烦你去药店买点退烧药吗?”
“唔……不是,是我同学发烧了,可是他又不肯去医院,现在又睡着了。”
“多少度?他家好像没有温度计,我也不知道他烧到多少度了,但摸着挺烫的。”
“啊?家庭医生?”
“那、那好吧,麻烦你了。”
关耶溪觉得他睡了很久,光怪陆离的梦像是电影场景一样的浮出水面又随着波纹散开而渐渐模糊,他还似乎还梦见思雀跑到他家来找他,让他去医院。
当他睁开眼,看到趴在他床边的书桌上的小姑娘时,才明白原来不是梦。
他又看到自己手上插着的针头,床前多了一个支撑架,上面挂着两个药水袋,一个正在往下滴药液,另一个还没开。
小姑娘趴在他床前的书桌上,身上盖了一件女式外套,小脸侧向他这边,睡颜安静恬然。
关耶溪低低的咳了一声,无声的笑了。
尚且带着病容的男生的这一抹笑,从上勾的眼角到眉梢,恍若寒冬的第一缕日光,仿佛春日冰雪融化之际的第一缕清风,又像是花苞在静静的夜里,那收拢的花瓣一片一片颤抖着、缓缓的绽放。
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