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三)
在父亲去世之后,自己也像父亲生前一样,去山上采药,去邻近的村里为百姓治病,替那些无钱医病的穷人送去最温暖的关怀,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父亲走过的路,却觉得自己离父亲越来越远。
苏晚知道月怜泽口中的她,是他母亲。她从小就没见过她母亲,她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挂在父亲书桌一侧的那副画。
那是萧无哥哥替母亲画的。那时的萧无哥哥年仅八岁,就有鬼斧神工之笔,画上的人与自己却有八分相像。
苏晚想起萧无时心里闪过一抹愧疚与自责。萧无,这个名字,或许自己就不配再想起。
“抱歉,让你知道这些!”
月怜泽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抱歉的看着面前那个不再笑着的蓝衫女子,淡淡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劲又流连着一抹柔弱,如墨的发丝散落在她颈肩,犹如一副巧夺天工的作品。他看得不由得有些呆!
“啊?抱歉,我失态了!”苏晚回过神,
“既然公子坚持无需苏晚告知你的家人,苏晚也不勉强公子,只是我已与安川的百姓说好明日去义诊,只能请公子独自待在这了!”
“苏小姐救下在下已是感激不尽,那还能耽误苏小姐的时间!”
月怜泽动动有些发麻的双腿,一阵钻心的疼又从下面传来直击心脏。
“公子切勿乱动,明日走前会替公子换好药再动身前去,至于饭食,公子可否将就吃一日干粮?我实在来不及替公子做好早饭再离开!”
苏晚有些为难,现在这人不能下床走动,自己又与人有约,实在两难。此时的月怜泽还没意识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但凭苏小姐安排,在下一副残躯又能如何!”突然来了反应,月怜泽有些尴尬的起身,
“苏小姐可否为在下寻个拄杖?在下有点私事想解决一下!”
苏晚闻言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她一拍脑门跑到隔壁房间,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一一副父亲生前造下的拄杖,她将拄杖给了月怜泽,
“切勿过于用力,否则伤口再裂开就不好止血了!还有,这里处在一处陡壁之上,最好不要走太远,夜里视野混沌,山路也不好走,若是公子再往下摔,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月怜泽闻言心想“可真是善意的提醒啊!朕看着有那么蠢吗?”,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无果,苏晚只好将他扶到了小院里,随即回了屋,任由月怜泽一人寻找方向。
小屋处在追雾山的另一端山腰的一处断崖之上,在月色和夜色的渲染下一切显得静谧无比,他环顾四周粗略的看了看地形,
“看来墨染他们要找到朕是不可能了!也罢,待朕伤好后再回宫也不迟!”
追雾山的另一边
“九公主,小心!”
青鸾飞快将走在前方的月归心揽到身后又拔出腰间的弯刀劈碎了地上猎人安放的陷阱。
“九公主,你若是再这么胡乱转下去,别没找到陛下自己先丢了!”
青逸挨着月归心坐下,将手中的水囊递给月归心,后者胡乱的喝了一口又将水囊递给了青鸾。
“青鸾青逸,你们说皇兄会不会是被二哥挟持了?”
月归心虽不知朝政,却在暮辞嘴中听到过二哥对皇兄的态度。皇兄与二哥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靖王对陛下再不满,也不至于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况且在南宫将军布置围猎场时也在各处布下了暗卫,按理来说,若是有靖王的人进了追雾山,暗卫不可能没发现!”
青鸾虽一开始便怀疑过靖王,却又被自己给否决了!
“那要是这人原本就居住在追雾山上呢?见皇兄一身华容锦缎,想要要挟我们?”
月归心思附片刻,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皇兄被绑架了!
“我在天澜城待了十八年,可未曾听说这追雾山上还有人居住呢!”青逸支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忧思的二人。
“罢了,再去找一圈,若是还未有所发现便回山脚,想必其余人也已回去了!”
青鸾扶起月归心,几人理理衣襟,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与方才不同的方向走去。
简黎在找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山脚,同时回来的还有花寒衣和花降灵,几人站在那面面相觑。
“丞相可有所发现?”简黎先打破了几个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皇上不见了,气氛能好才怪!
“一无所获!”
“那只能祈祷四哥那边有所发现了!”
几人围着火堆坐下,皆是一语不发,花寒衣担心着月怜泽,简黎担心着进了山的月归心和不见了的月怜泽。果然为人师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见了面要操心,不见了要操心!
没人看见简黎嘴角划过的笑意。
“墨染!丞相!”云倾苏抓着一截断箭快步朝几人跑来,简黎闻言也迎了上去。
“这是陛下的箭!”王春喜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抓住断箭便直冒眼泪!
“我在这断箭附近还发现了几滴血迹,应当是陛下射中的猎物留下的,还有,我在那附近找到了陛下的马!”
云倾苏指了指留在河边的骏马,“我往前再去,便瞧见了一处断崖,只是那附近无任何打斗的痕迹,我怀疑……”
云倾苏面露难色,顿了顿,“我怀疑陛下是未发现那里有一处断崖而不留心摔下了断崖!”
话一出口,王春喜一屁股跌坐在地,简黎倒是没有多大反应,那个皇帝粗心大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况且陛下天之骄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殒命!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简黎扶起地上的王春喜,
“劳烦王公公先让宫人准备,明日一早你们便回宫,回宫后就放出消息,陛下已微服出巡,过几日才会回京,此时宫中一切事物皆有丞相来掌理!丞相大人明日随宫人一同回宫,寻找陛下之事,交由我们便可!”
花寒衣点点头,此时的他对于朝政还是有些陌生,但是临危受命,才能体现一个人的真才实学,他有信心担下这个责任。
月归心懊恼的回了山脚,简黎正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们回来,青鸾青逸识趣的悄悄隐去,简黎知晓二人已回了营帐,叹口气,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人随宫人回宫。
“九公主!”
“别叫我九公主,就叫我阿九吧!”
月归心无力的坐到溪边的圆石上,抓过地上的鹅卵石,烦闷的扔着,宣泄着心中的怨气。
“好吧,阿九,”简黎坐到离她不远的石头上,
“阿九,此次陛下估计是掉下山后的断崖之下了,若是要去寻他,须得绕道到另一侧,再进山,那边山势凶险,若是再带着你,只怕难上加难!”
“师傅的意思就是阿九是个累赘呗!”月归心摆摆手,“您大可说实话,不必拐弯抹角我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
简黎心中一阵乱,心道:“我要是说了实话你不得几个月不理我!”他看着月光下显得单薄孤寂的月归心,叹了口气,
“阿九,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你跟着去了,为师定会竭尽全力护住你,只是路途艰辛,为师不想你受苦!”
“我……”月归心闻言惊慌的抬头,正好对上了简黎那双清亮深邃的眸子,她感觉喉头一甜,慌忙转过脸,
“我知道了,我回宫便是!”简黎看着月归心,夜色的维护下,他并未看到她发红的耳根,对于她的转头,他只以为是与他赌气。
月怜泽一瘸一拐的回到草屋里时苏晚已经替他生好了一盆碳火,他艰难走回床板,“这三月天又不冷,你生这碳火做何用?”
苏晚起身白了他一眼,“说你蠢你还真的没点脑子,正是因为三月天才要生这碳火,若是有苍蝇叮了你那伤口,你就等着生蛆吧!”
“是是是,苏姑娘说的是!”
月怜泽一阵骇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敢白自己还敢说自己蠢又没脑子还说自己腿上会生蛆的女子。果然医者都这般无所畏惧的吗?
他想起了简神医!
“那个抠门神医怎么能跟苏晚比呢!”不知不觉间月怜泽嘟囔出声,
“你说什么?”苏晚问道。
“啊,没什么,我有些饿了!”他慌忙遮掩过去,所幸苏晚也没多问,只叫他在那等着,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饭回到了屋里。
月怜泽看着那碗饭,有些难以置信。“你平常就吃这些?”有些小心翼翼,怕说出口了没得吃。
“是啊!你当平民百姓跟你们这些世家大院的人吃的都一样啊?不是有句话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你没听说过?”苏晚满不在乎的道,这样的日子,她早就习惯了!
“你说的安川镇的百姓,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吗?”
“安川的百姓可好了,可惜有一个无良的父母官!”苏晚语气明显不悦。
“嗯,我知道了…”月怜泽不再说话,安静的把饭全部吃了下去,脑海中却满是先皇生前所言,
“君王之所以为王,是因心系天下万民,若是一人骄奢淫逸弃民众于不顾,那么江山易主是迟早的事!”
自己许久未曾微服出巡,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事情发生,看来,这新上任的丞相可有得忙了!
遇到你之后,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有你让我觉得五光十色。
月怜泽看着苏晚清丽的背影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