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事件
虽然认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但是季明光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所以他在解决了千面的事情以后,立刻又回归了平凡的学堂生活。
安安静静上学的日子没几天,正好是季明光的生日。
他就邀请了小伙伴们来家中做客。
同班同学都请了过来,当然,也有同学年但是不同班的人,也过来了。
季明光来者不拒,统统接受。
还不到约定时辰,果然人基本上就已经来齐了。
但是季明光走过去一看,却发现这群人围在一起,争吵了起来。边上的有看戏的,有拉架的,还有火上浇油的。
生日宴会,这是在干什么,于是季明光赶紧走了过去。
袁明正在拉着赵棋拼命后退:“别打了,真的,等会季明光出来了,看到你在他的生日宴会上打架,你这也太招人烦了。”
赵棋不听,他虽然有着颇为文艺的名字,一张白嫩的娃娃脸,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即使绷着面皮,都只能让人觉得可爱,但实际上性格颇为暴躁。
张牙舞爪的试图从袁明的胳膊里面伸出头,即使头上银边红底的云帛发带,都蹭歪了也顾不得,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黑乌乌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圈。
继续瞪着对面喊道:“我不服,明明我跟季明光玩的最好,凭什么周怀一来,就抢了我的位子?”
身上的玉佩叮咚作响,已经完全违背了当初佩戴时,追求的“笃静慎行”本意,但是赵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相比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还是先赢得和周怀这个讨厌鬼的嘴炮战争更为重要。
“你说什么,季明光最要好的朋友明明是我!”
身形瘦弱,穿着一身朴素青衣,用一根黑色发带小心扎紧头发的周怀怒视,他面容端正,五官清秀。
但是总有一种不自知的忧郁神色,从眉角眼梢流露出来。再加上面色有些惨白,嘴唇微微发青,实在是令人担忧。
此时此刻,周怀却做出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大胆举动,想要扑过来再拎着赵棋的领子理论。
但是那略有些躲闪的神情,只敢盯着赵棋这个熟人一个人看,甚至不愿视线漂移到其他人身上,有些抗拒亲密接触的肢体动作,还是暴露出来他对于这种环境的不适应。
他身边也有人抱着他的脖子,拖着周怀的胳膊往后扯。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现在闹得这么难看,岂不是不给季明光面子,你们就是这么当朋友的,在生日宴上打架?”许桐性格较为冷静,此时正在不断劝说。
“是呀是呀,你们俩消停消停吧。”
“赵棋,我知道你跟周怀平时就不对付,不过这次就算了吧,下次我帮你找回场子。”
“周怀,你也是,你明知道赵棋脾气不好,为什么要推他啊。”
两边乱哄哄的,还有边上的人在起哄,甚至加油让双方打得更激烈,最好现场解决宿怨。
季明光看着这俩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争吵谁更和自己要好,顿时觉得有点丢脸。
但是他的武力不是很强,身体有些不好,因此也没有力气分开众人。现在里面吵成一团,声音也不好传进去。
季明光一眼扫过去,果然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衣的蒋铭。
随便找什么东西扎起头发,看得出来,对于外表并没有怎么用心打理,但仍旧是整洁干净的。
因为家境贫寒的缘故,蒋铭上学较晚,因此年岁较这些同窗们也要大上几岁。又加上有修习武艺,所以身材较这些书生们健壮一圈。
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的蒋铭,眉目深邃,相貌是一种有些锐利感的少年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看向四周的时候,仿佛有精光闪过,让人不敢直视。
那是因为修习武艺尚且不到家,无法做到内息完全内敛,以至于神光外露。对外的表现就是,普通人与其眼神直接接触,会有轻微的针刺感,所以其他人才不太敢看他。
更何况他的神色冰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抗拒冷淡感。
此时蒋铭正一边以和冷峻形象不相符的,小心护着身侧,被汗水浸润透彻的木剑,一边正在往自己的方向挤。
现在他们俩已经离得很近了。
于是,季明光直接让蒋铭分开众人。
蒋铭默默点头,然后抽出腰侧木剑,上来就是一套凌厉的攻击,打中了无数吃瓜群众,令他们痛呼躲闪。
“不好了,是蒋铭出手了。那个闷罐子平时一句话都懒得同我们讲,从来不管闲事,能指使他的只有季明光,肯定是季明光来了。”
众人惊呼,然后赶紧躲开,看到季明光笑眯眯的盯着他们,更是一个个乖乖的站在那尬笑。
“大家,起的这么早,应该是没吃饭就来赴宴吧,难为你们饿着肚子还这么有力气啊。”季明光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目光扫视过所有人,愣是没有一个敢直视他的。
众人有的抬头看看天,有的看着地,还有的突然对数蚂蚁感兴趣起来,人数众多,就是没有一个敢辩解的。
最终,性情成熟,喜欢温言劝解的许桐,作为一个比较有责任心的,不得不站出来苦笑。
他看了看此时装木头人的蒋铭一眼,然后说:“蒋铭下手太狠了,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他打起人来也不讲情面,你也知道你们家的剑法打人多疼。”
听到许桐首先发言,众人顿时小声附和起来,全都指责蒋铭下手重,倒是没有人说季明光的不是。
季明光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哦,那么,你们谁能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作为主要闹事者的赵棋和周怀,怎么好意思当着季明光本人的面,说他们是为了争的座位更靠近他,然后延伸出了谁更受季明光重视,到最后想起平时的不对付而打起来了。
于是,俩人支支吾吾的,然后勉强站在了一块,露出了虚假的笑容:“哎呀,怎么会呢。刚刚都只是误会,误会,你看现在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嘛。”
俩人在背后的双手,还在拼命的掐着对方的背部,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无比友爱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好笑。
指了指蒋铭,季明光说:“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这样吧。蒋铭也是听我的指挥,才会对大家痛下杀手,还请各位同窗多多体谅吧。
毕竟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大家也都该心里有数才是。”
某些煽风点火,上蹿下跳使劲撺掇着两人打起来的吃瓜群众,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装傻的笑容。
“大家同窗几年了,我也不想让你们最后闹得不愉快,这件事就此结束。明白了吗?”
所有人老老实实的点着头,还有人拍胸脯保证“放心吧,蒋铭就是那个性子,大家也都知道,而且这次也不能全都怪他,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季明光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说:“那就散了吧,该入座就入座。别傻站着了,起这么早,饭都没吃吧,还不快去吃饭。”
于是,众人立刻散开,鱼贯而入。
走在最后面的季明光拉了赵棋和周怀一下,分开了这两个塑料兄弟,然后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你们俩呀,还真当我看不见背着手都在打吗?”
赵棋立刻愤愤的小声嘟囔了起来:“你也不看看周怀那样子,要不是他先推我,我怎么可能会跟他打起来。”
周怀听了,也是顾忌再被人围观,压低了声音很是不平的说:“明明是你一来,就抢了离主座最近的位置,还把着不让别人坐到另一侧。不然我怎么会推你,是你先不讲道理的。”
眼见着这俩人又要开始吵起来,季明光赶紧使眼色让蒋铭拉住赵棋,他自己把周怀拉开了一点,然后低声道:“周怀,你就别跟赵棋斗了。
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见不得这些场面,你总不会让我生日都过的不开心吧。”
周怀一听,看了看季明光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冷静了下来,他低头叹了口气,然后闷闷道:“那我去跟赵棋道歉好了。”
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季明光的脸色,周怀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我当然还是不服气,只是不想你这个主人难做罢了。”
季明光一脸体谅的表情,他很温和的说:“我们都是朋友,平时少不了摩擦。赵棋的脾气确实不好,我等会也会说他的。
就算平时有不对付的地方,但是一块相处,你就真的对赵棋只有不满吗?”
想起赵棋虽然脾气不好,但其实还是比较护短的···
周怀这才说:“你说的对,季明光,我们毕竟有着情谊,不应该这么冲动。”
季明光这才满意的点头,背着手说:“孺子可教也,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矛盾是说不清的呢。”
看着小伙伴之一被自己劝服,季明光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唉,小伙伴太多了,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啊。
只不过季明光还是很乐意碰见这种烦恼的,没办法,他就是喜欢交朋友,并且他挺擅长给不平衡的小伙伴们顺毛的。
于是,他就走到了赵棋那边,示意蒋铭放开他,开始做赵棋的工作。
赵棋也不是第一次被季明光劝了,于是非常有灵性的一撇嘴,然后耸着肩,哼哼:“我就是看周怀不顺眼,明明我先认识的你,但是他偏偏就是要跟我抢。
一个转过来才一年的转学生而已,凭什么搞得像是跟你很熟一样,我心里就是不服气。”
瞅了瞅季明光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危险,从小到大没少被他坑的赵棋一个激灵,立刻醒悟了。
想起以往被季明光“教育”的时候,赵棋立刻干脆的认怂:“季明光,我错了。真的,我认识到了,我不该在今天去找周怀的麻烦,真的!”
“今天?”季明光慢慢的撸起了袖子。
!
赵棋知道,季明光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他家的家传剑法还是有学的,只是体力差,往往用不了几招就没力气了。
用完以后常常累的脸色非常苍白,看起来就很虚弱。
因此,不到紧要关头,季明光基本上从不动手。
但是如果是抽打自己的话,季明光肯定很乐意,给他一下子让他长个记性。
赵棋心疼小伙伴的身体,同时挨打也是真的疼,于是他立刻从心的改口:“我错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该故意找周怀的麻烦。”
“早有这种认知不就好了嘛,你们俩就不能少让我操点心。”季明光放下袖子,似乎对于没有抽打赵棋还有点点的遗憾。
赵棋笑的更加谄媚了,立刻狗腿的说:“哪能让您费心啊,真的,等会我就去和周怀和解。”
季明光这次满意了,他知道赵棋说话算话,也不怕他反悔搞什么幺蛾子。
看着赵棋那身上好的云帛锦绣衣服,现在起了不少褶皱,而且他的发带将掉不掉的坠在头上,衣衫凌乱,头发不整。
此时却还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
摇了摇头,一边熟练的直接上手去替小伙伴整理褶皱,顺带替他扎好头发,季明光嘴里轻轻的数落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说过多少次了,你就不能冷静一下嘛。性格这么急躁,看看,又把衣服弄乱了吧···”
赵棋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嘿嘿傻笑,只是任由季明光替自己打理衣装,两人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因为性格闲不住,跳脱活泼,喜欢上蹿下跳,所以,赵棋没少把自己搞得十分狼狈。
季明光开始的时候,还会叮嘱他注意形象,结果发现这家伙从来记不住以后。
为了省的看着一个形容狼狈,不符合那些端方君子“美姿仪”要求的人,在跟前窜来窜去,索性直接替他修整了。
弄好以后,这才把周怀也叫了过来,让他们俩互相道个歉,揭过了这件事,又恢复了塑料兄弟情。
处理完了俩人的问题,把他们赶去吃饭。
季明光这才能和蒋铭独自相处一会儿。
他戳了戳蒋铭的胳膊,结果却戳都戳不进那结实的臂膀,有些无奈的说:“赵棋脾气不好,周怀又是后来加入的,自然免不了矛盾。
可是你呢,太过沉闷了。有什么解释的话,你都不愿意跟大家讲。所以我是担心别人会对你有误会。”
蒋铭嘴唇动了动,瓮声瓮气的说:“我又不需要别人理解,我的朋友,只有你一个就行了。”
摸了摸身侧的木剑,蒋铭坚定的低声道:“如果没有你资助我,我已经要离开学堂了,更无力安葬母亲。
而且,你还让先生没有外传这些事,给我留着面子。
并且你还把家传剑法交给我。我蒋铭现在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季明光,你对我有大恩,所以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你说一声,我蒋铭绝无二话!”
季明光有些无力的捂住了脸,然后又放下手,一脸无奈的看着蒋铭说:“你该知道的,我当时就没有想得到什么回报,只不过是出于关心而已,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好好读书,以后考科举,光耀门楣,然后让伯母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就行。”
就是这样,我才更该记住这些才是,做人就该知恩图报。
只不过,这一次,蒋铭学聪明了,他不想让季明光还操心自己的心理问题,于是就说:“我们还是去大厅吧,你是主人,不该缺席的。”
季明光知道,劝说蒋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从来都这么认死理,犟得像头牛,认定的事情劝都劝不动,只能徐徐图之了。
看着那把被蒋铭珍视的木剑,季明光恍恍惚惚,仿佛还能依稀回忆起,当时自己兴冲冲的捧着自己亲手打磨的粗陋木剑,然后高高兴兴的送给蒋铭,作为他开始修习剑法的赠礼。
季明光第一次制作这种东西,手艺自然不够纯熟,不仅做的太大了,和蒋铭当初的身形不太匹配。
而且这木剑朴素无比,只是坠了一束红色流苏,上面有一颗莹润玉珠,增添了一抹颜色,以作装饰。
在那一天,蒋铭开始在季家的练武场修习剑法之后,即使木剑并不合手,但是也只是咬牙坚持,贴身佩戴,不肯离身。
即使季明光跟他提出,要换一把剑的话,蒋铭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倔强的不松手,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
那种无比珍视,却口舌笨拙,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不安,以及忐忑的神色,季明光至今无法忘记。
所以说,我才觉得,根本就无法弃这个同窗不顾啊。
总觉得,那种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乍然却得见天光,充满了希冀,抱着即使被伤害也无怨无悔的样子···
季明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身边的小伙伴,性情一个个的,都让人放心不下,果然还是需要我看顾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