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底牌
却说江小白与哥哥姐姐同回驿馆,三人叫来酒菜,痛痛快快大吃了一顿。
江小白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要装傻再问一遍。江小金便如实作答,昨夜收到小白的亲笔信后,他当场就答应了李灵芝的条件,并让送信的人带话回去,只要小白安然无恙,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于是今日一早,江小金就呈书礼部,请求退出大选。
按照常理,礼部本不该轻易准许候选人退选,毕竟接二连三的退选于皇家颜面不大好看。但此次进入决选的候选人名单,实际上早被人暗中拟定。只要女帝和太后一派的人选不变,其余候选人退出反而减少了变数,因此礼部也不加阻拦。尤其像江小金这样无权无势只为凑数的候选人,当然是走了更好。
江小金回想起此前与李灵芝无谓的口舌之争,此时只觉后悔不已。“唉,早知道我就不参加这劳什子大选了,还害得小白替我受罪。”
“你如今知道后悔了?”江小碧瞅着他问道。
江小金乖乖点头:“我再也不惹李灵芝了。”
“不光是李灵芝,那些个勋贵子弟,咱们一个也惹不起。以后见了趁早绕道走,明白吗?”江小碧瞧着一夜之间乖顺了许多的弟弟,心中也不忍挫了他的锐气,然而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江小金心中仍有些不服气,但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也知道今后是该收敛脾性了,于是又默默点了点头。
至于江小碧,只能当做这事从未发生过,这也是李灵芝的条件之一,否则若是让她爹知道了,她便会有大麻烦。江小碧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声张。这事若是闹开了,对李灵芝而言,充其量不过是挨一顿训斥,但对江家这样无权无势的百姓来说,便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
用过饭,江小白无事可做,呆坐在院子里看着哥哥收拾他那些破烂,除了他的宝贝象棋,还有双陆、弹弓、掏鸟窝的杆子、捞鱼的网兜,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箱子里塞。
哥哥姐姐的交谈,江小白没听进去多少,她满脑子都在想明日的决选。眼下哥哥算是安全了,枣儿那边也安排妥当,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但她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踏实,担心自己遗漏了什么。额头的伤让她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似乎都不怎么灵光了。
她忍不住抬手去摸额头,立刻听见二姐说:“别摸别摸,刚刚才上了药。”
江小碧连忙跑过来按住小白的手,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额头。
“没事,不就是肿了一块。”江小白咧嘴笑了起来。
可江小碧神色依旧十分担心。“小白,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吧,你独自留在郾都,我还是不放心啊。”
江小白笑着说:“不过就是迟一天回来,有什么要紧?我可是答应过枣儿,明日决选要去给她捧场的。等决选结束了,我和枣儿一起回村,不用担心。”
江小碧也知道小白和枣儿最是要好,而且这次枣儿的父母都没来,觉得女儿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很丢人。这种时候,小白自然是应该去给她鼓劲的。
“好吧,别耽搁太久。”江小碧揉了揉小白的脑袋,转身走开。她担心小白又会忍不住去摸额头,便端来一盘果干塞她手里。
待到收拾好东西,江小碧站在弟弟专属的那只花梨木大箱子面前,有些无语。
江小金是搬不动这箱子的,于是开始打岔:“哎呀,长姐应该已经从安阳启程了吧?算着今日就该到了,我该怎么和她交代呀?”
“还用得着交代?”江小碧撇了撇嘴,对弟弟的担心嗤之以鼻,“长姐根本就没指望你能被长公主选中。前些日子我写信给她,好说歹说,她才答应决选之前赶来,给你撑撑场子。”
江小金遭受了打击,神情有些萎靡:“我是你们的亲弟弟啊,你们就对我半点信心也没有?”
江小碧用手按住弟弟的肩膀,认真说道:“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这大选没信心。”
“什么意思?”
“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江小碧说罢,弯腰握住箱子两侧的提手,用上巧劲轻松一提便将箱子端了起来,往院外走去。
江小金不甘心,又回头去问手捧着果干的妹妹。“哎,小白,你该对我有点信心的吧?我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呀,对吧?”
“嗯。”江小白顺着他的话,认认真真点点头,“若是李灵芝不搞这一出,我看你倒是很有希望的。”
江小金心满意足背起剩下的包袱,笑道:“还是小白对哥哥好。”
江小白起身追着二姐的脚步往外走去,心里默默叹道:“像你这么折腾,能保住小命就算万幸了。这次你应该谢谢李灵芝才是。”
三人将东西搬上了马车,高高兴兴地离开驿馆。一路上江小金还不时长吁短叹,说对不起同好会的妹妹们,不知她们会有多伤心。不过,三人提起长姐,便很快将别的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长姐回来,意味着桌上又会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了,还有大包小包的安阳特产,早就让人望眼欲穿了。
马车把小白送回素尘斋,哥哥姐姐反复叮嘱了许久,才又坐上马车出城去了。
江小白独自坐在书房里,想来想去似乎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只有耐心等待明日的决选,一切听天由命吧。
到了傍晚,江枣儿来找小白,开口便问起江小金退出的事。枣儿本就心存顾虑,听闻此消息更是坐立难安,从她的神色便可看出,她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江小白安慰道:“我哥退出是因为别的事,与长公主无关。”
“真的吗?”枣儿拽着自己的衣袖,仍然犹豫不决。
江小白心知,若要劝枣儿退出大选,这时自然是最好的机会,可她不忍心让枣儿错失这唯一能出人头地的机会。她沉思片刻,拍了拍枣儿的肩膀,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明早我陪你一起过去。”
“你不是说你不想去会场吗?”枣儿问道。
江小白的确不敢进会场,毕竟她知道张君雅不是吃素的,理应早就开始调查她了,这种时候她又怎能自投罗网?她想了想,说道:“我在会场南门外的玉湖边等你,决选结束你出来与我会合,咱俩一块回南亭村。”
枣儿点点头:“这样也好。”
江小白如今手上只剩最后一张底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问道:“《凤鸟天翟》练得怎样?”
枣儿闻言,神色略带踌躇:“练得是挺熟了,不过这支舞我改动了不少,也不知能不能行,我还是没把握……”
“不要紧,你就专心把这支舞跳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江小白说着,握了握枣儿的手,“我听说,太乐署的人眼光不俗,他们该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你放心大胆地跳。”
枣儿听了这话,心中安慰许多,终于点了点头。
“至于长公主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江小白说着,脑中已不由自主开始猜测明日决选大典的情形,在看完诸位候选人的表演之后,长公主是会脸色铁青?还是恼羞成怒?总之一定是不太妙。想到这里,江小白不由得心中暗爽:张君雅,明日可有你好受的。
枣儿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这么有把握,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哪有什么内幕啊?”江小白笑着打哈哈,“我去替你求了一卦,卦上说,只要决选时跳了这支舞,定能逃脱长公主的魔掌。”
“真的假的?”
江小白敛起了笑容,郑重地看着枣儿:“真的,你相信我。”
“好吧,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枣儿说完,长长舒了口气,眉间的忧色总算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