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upi di Firenze·
将木门在身后关上,菲莉帕走进了尼可洛宅邸的小院中。
低矮的篱墙挡不住邻居家茂盛的植物,藤蔓几乎与遮掩着院子的几颗无花果树连接在一起,佛罗伦萨的冬日并不寒冷,因此得以留住了一丝碧绿。仍然繁茂的树叶挡住了街道的喧嚣,关上门的刹那,就犹如关上了一个世界。
距离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地上又多了不少树叶,泥土,粪便,甚至还有一地的羽毛和血迹,看来是几只野猫找到了这个不受人打扰的地点,将自己的猎物拖到了这儿,大快朵颐了一番。一会再来打扫吧,菲莉帕心想。虽然她知道这是徒劳无用的,尼可洛死了,叶可又被奥斯曼帝国通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是永远——这栋两层的可爱小屋都不会再有人居住了。
只有她时不时会前来,照顾院落,清洗地板,更换床铺,将一切布置得就像主人不久便将回来的模样。
许多年以前,她与尼可洛的孩子,安格妮娜,正是在这儿出生。
只是这栋房屋并不属于她,它属于曾经的马基雅维利夫人,是慷慨而富裕的科西尼家族赠送给这对夫妇的礼物。它就在鲁切拉宫旁边,夹在两栋华美的银行家宅邸间,要从一条隐蔽的小路进入,非常符合那时已经担任了国务厅长官职位的尼可洛的身份——低调,却又不失高贵。
不过,玛丽埃塔·科西尼在新婚旅行中不幸感染了瘟疫,回到佛罗伦萨几个星期后,就去世了。那一年是1492年,意大利战争刚爆发不久,大量法国与西班牙的士兵入侵亚平宁半岛,将原本在西欧肆虐的瘟疫也随之带来,他们感染了本地居住的平民,而逃离战乱的平民又将瘟疫带到了博洛尼亚,佛罗伦萨,锡耶纳,接着再继续南下。
那是极其恐怖,混乱,而又黑暗的日子。
菲莉帕每次回忆起来,都禁不住浑身颤栗。
那一场意大利战争宣告了后来许多人悄悄称为“伟大时代”的终结,“鲜花之都”不再是洛伦佐·美第奇掌权时的模样。这个城市的美景仍在,百合年年都在枝头绽放,处处喷泉水流清澈动听,石砖拼接的小路色彩尚存,可每个佛罗伦萨人都知道,这座城市,连同昔日的共和国,都已经陷入了永夜的沉睡。
辉煌,已是昨日的幻影,模糊的回忆,蒙尘的宝钻。
令每个市民骄傲无比的艺术成就,路边随处可见的大师创作,明快地响彻街头巷尾的诗人歌唱,随处可闻的在凉亭下展开的辩论,一年到头从未停歇过表演的戏剧,蓬勃发展的社会与经济,都随着美第奇家族的彻底灭族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吉罗拉莫·萨佛纳罗拉在精神和宗教上掌控着这座城市,这名修士反对一切名义上的享乐,及任何与上帝无关的艺术创作。他在1497年,1498年,还有1506年进行了三次针对佛罗伦萨城内同性恋者及艺术家的迫害,共有一百多名无辜——至少在菲莉帕看来非常无辜——的市民因此而被活活烧死。
许多富有的意大利家族都在他的强烈反对下不得不终止了对艺术家们的慷慨资助,曾经在佛罗伦萨留下了不朽伟作的艺术家——米开朗琪罗,拉斐尔,乔尔乔,安东尼奥,纷纷被迫离开。只有列奥纳多,因为为波吉亚家族服务,而得以幸免于萨佛纳罗拉的清洗。
说起来,她也有好几个月未曾与列奥纳多碰面了。穿过院子时,菲莉帕突然惊觉。
上一次见面,是因为她要去给卡特琳娜送一些面包。他家门外永远都有波吉亚家族的护卫守着,每次都用不正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对过路的每一个看的过眼的女人亦是。总让菲莉帕浑身不舒服。
只是,佛罗伦萨自己的军队早在1494年便被查理五世勒令解散,随后,波吉亚家族的军队便接管了这座城市。军事上,公国实际上属于年轻的瓦伦西亚公爵,切萨雷·波吉亚,这使得波吉亚家族的士兵在城内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却没有人敢有一句抱怨。
公爵的头衔,扶持亚历山大六世成为教皇,及同意拨给切萨雷·波吉亚一支六千士兵的军队,并准许他们驻扎在佛罗伦萨,是皇帝在战争伊始便许诺给波吉亚家族的条件,好换取他们在战争中的支持。菲莉帕猜想,查理五世也并不完全信任雅各布·萨尔维亚蒂,那个两面三刀的小叛徒。表面上,他的确统治着佛罗伦萨,私底下,谁都知道他的权力处处受到切萨雷的牵制,所谓佛罗伦萨公爵,不过有名无实。
想着这些,菲莉帕漫不经心地走进了屋子,每次造访这儿都会勾起她的许多思绪,领着不过才四五岁的叶可与安来到这儿,看着尼可洛一板一眼地指导她们剑术,读书,还有写字,仿佛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转瞬间,十几年的光阴弹指即逝,叶可与安再也不是当初那两个由不接客的姐妹轮流抱在怀中抚养的可爱女孩,她们长成了男人和女人,做着菲莉帕一辈子也不会理解的事情,远远地离开了自己的家,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回来,某一天死在大海的某个苍蓝角落。想到这一点,菲莉帕不仅觉得有些心酸,养育孩子,对她而言,似乎只是为了能有一点温暖的记忆陪伴自己孤老罢了。
罢了,罢了。静悄悄的屋子似乎也跟着附和,然而回响的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穿过门厅,就是被尼可洛改为书房的客厅,窗帘都打开了,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照亮了大半个屋子,灰尘如星屑般飘舞在半空,看得清清楚楚。菲莉帕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两眼,不记得自己上次是否忘了拉上,随即弯腰从火炉旁捡起了灰尘掸子。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尼可洛也是一个热爱书籍的人,所有他继承的书和手稿都存放在这儿,另外还有许多他后来又添置的。每次,他都会要求女仆先打扫这儿。尼可洛的死讯传来后,菲莉帕自然解雇了女仆,但她自己却不可避免了干起了对方的工作。
柔软的羽毛拂过木架,距离上次打扫只过了一个多星期,书脊上没有攒下多少灰尘,菲莉帕对什么位置摆放着哪本书都了如指掌,甚至能一一说出书名。这当中有许多都是尼可洛为叶可而购买的,为了把她培养成他心目中一个真正领导者应有的模样。他看重她远远超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安,菲莉帕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安就像个野孩子一样,丝毫没有遗传到一点尼可洛的性格。她能蹲在树枝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旁人一整天,能爬上佛罗伦萨最高的建筑物,却不愿坐在桌子旁哪怕一秒。反倒是叶可,任何尼可洛教给她的知识都能迅速记住并吸收完毕,同时渴求着更多。她会出落成如今的这副模样——冷酷,坚定,狡猾,迅猛果断又铁石心肠,完全便是尼可洛的功劳。
“果然是你在打扫这儿。”
随着叹息,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菲莉帕下意识地转过身,随即尖叫一声,吓得将手里的灰尘掸子扔了出去,正砸中面前男人的拐杖。等对方艰难地弯下腰,替她将掸子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菲莉帕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眸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她扑上前来,紧紧地抓着尼可洛的胳膊,大口喘着气,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的腿……你的腿……”颤抖了半天,菲莉帕只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
“能活着,就已是奇迹了。”尼可洛苦笑着回答她。
“你是什么时候回到——”
“今天早晨。”
“可人们——人们都说——”
尼可洛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将她搂入了怀中,他的胳膊仍然像记忆中那样有力,只是心跳却似乎缓慢了下来,不再如战鼓,而似温火下沸腾的水。菲莉帕许久以前便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名,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壮年时期,如今她抬头看他,才意识到曾经赫赫有名的“贝尔纳多·马基雅维利之子尼可洛”,那个意气风发的黑发男人,如今已步入沧桑。
她了解尼可洛,此刻没有回答就意味着以后也不会有答案,他不会告诉自己他是如何死而复生,又是如何回到佛罗伦萨的。但菲莉帕并不贪婪,尼可洛能归来身边,已经令她别无所求。
“我已经给列奥纳多和卢卡送了口信——”“什么时候的事?”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与尼可洛对视着。“就在今天早上,我去了一趟列奥纳多的画展,就是他为圣母忠仆会而画的那一副。加莱在那儿,我让他给列奥纳多及卢卡传了一条口信,他家附近总是有波吉亚家族的护卫,我不能让切萨雷得知我还活着。”
“为着什么事,要这么急?”她柔声问道,但尼可洛再次沉默了。菲莉帕明白过来,从他松开了的臂膀中后退一步,“你希望我晚点过来吗?”
“不要被人发现,”他点了点头,“带一些吃的过来。你把这儿的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怪不得我一只老鼠也没看着,都被你饿死了。”
“你也要换一身衣服,”菲莉帕这时候才得以上下打量他,注意到对方奇怪的穿着,“这一身委实太过……老旧。”
老旧已经是个好听的形容词了,尼可洛心想。小洛伦佐·美第奇为他准备的衣服仍然沿袭着十几年前佛罗伦萨贵族中流行的样式——带花边高领的白色内衬,外面罩着用羔羊内绒织成的黑色马甲,再套上装饰有银线的绸面外套,下半身是扎紧的阔腿马裤,以及绑腿长靴。
如今城市里已经少见这般低调而又奢华的打扮,色调上更为大胆鲜艳的威尼斯服饰之风悄然刮入城中,人们总要不经意地在袖口装饰上一点维米尔蓝,又或者是明黄与威尼斯红,好来彰显自己的品味与时尚。小洛伦佐·美第奇要么就是不知道这一点,要么就是全然不在乎,这个家族似乎完全停留在1494年,被迫逃离佛罗伦萨的那一年,就连服装也同样如此。
此刻,尼可洛歪戴着带羽毛的扁帽,将自己的眉眼藏在压低的帽檐下,鬓发上抹了发油,这几个月蓄起的胡须梳得整整齐齐。乍一看之下,就像个老派优雅的佛罗伦萨富商——这也正是小洛伦佐美第奇为尼可洛安排的身份。
佛罗伦萨的科西尼家族仍然秘密地与美第奇家族保持着盟友关系,也正是这个家族发达的邮政系统成功地将尼可洛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了佛罗伦萨城——他藏在一辆从热那亚共和国运送信件,包裹,商人订购的大宗货物而来的马车中,天不亮就进了佛罗伦萨城。等到下午的时候,他便已经以这副形象走出了科西尼家族的邮局。波吉亚家族压根不知道昔日的意大利半岛第一剑客尼可洛已经回到了这座城市。
但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昔日的贝尔纳多·马基雅维利之子尼可洛,已经回到了佛罗伦萨。
菲莉帕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幸亏有她的帮助,才减少了许多更衣的困难之处。一条腿不好使以后,尼可洛这才意识到健全的四肢有多么重要。
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他安慰着自己,无法用剑,至少头脑还在。他是怎么对小洛伦·佐美第奇说的?“一把好剑不足以让您夺回佛罗伦萨”,但一个聪明的头脑却能做到。卢克雷齐娅·美第奇不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笼络了自己吗?
菲莉帕走后不久,小院的木门便被人谨慎地敲响了。声音极轻,要不是尼可洛早就等在门边,只怕便会错过。他从木板缝隙中确认了来客的身份,便拉开了门栓,侧身让列奥纳多与卢卡进来。
一如既往地,列奥纳多的打扮紧跟佛罗伦萨时尚,一根漂亮的孔雀羽毛从他的帽檐低垂下来,末端的蓝色衬着他那件新马甲上的蓝色纽扣,整齐而飘逸的棕发垂在肩际。而卢卡的打扮则朴素到了极点,他套着一件棕色的宽大斗篷,边缘磨损得极为严重,身上穿着修士的袍子,铜制的十字架从他的斗篷下垂落,表面被摸得光滑锃亮。但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样的焦急——除了菲莉帕,尼可洛在佛罗伦萨城中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1479年,年仅十八岁的列奥纳多被当时的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雇佣,前往他的宫廷就职画师一职,还为他策划了婚礼。当时,二十五岁的卢卡·帕西奥利也正在米兰公国的宫廷中教授数学,两人就此结识,成为好友。1489年,卢卡的数学能力引起了佛罗伦萨的方济各修会省会长的注意,将他请来了共和国,而卢卡便是这时与马基雅维利结识。1500年,列奥纳多被波吉亚家族所雇佣,来到佛罗伦萨。他第一个投奔的老友便是卢卡,而三人从此就成了彼此感情甚笃的好友。
“加莱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怀疑他是不是做白日梦了呢——尼可洛,你务必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活着回到佛罗伦萨城的,我敢说,那一定是个极其精彩的故事。”
列奥纳多大踏步地走上前,紧紧地抱了抱尼可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他,就仿佛他是某个本该消失于世的珍稀古董。
“我一直跟卢卡说,你绝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我所认识的那个尼可洛狡猾得像头狼,也矫健厉害得像头狼,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死在那些法国士兵的手下。我的好朋友,你再一次创造了奇迹啊!”
尼可洛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创造了什么奇迹,但列奥纳多是个感情充沛,热情温暖的人,任何小事在他的眼中都有闪着火花的美好之处,说不定他只是随手做了点什么,但在列奥纳多眼中却是某种了不起的成就。他说的眉飞色舞,焦急的神色一扫而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瘸了的一条腿。
卢卡尽管大部分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但他也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激动,“你的确得说说,”他赞同着列奥纳多的话,也抱了抱尼可洛,只是相比之下轻微得多,“我还从来没听过哪个前去刺杀法国国王的人能活着回来讲述他的故事呢。”
过去能在五百人会场上畅所欲言,激烈争辩的口才在这一刻似乎都从尼可洛体内被抽走了,他看着眼前的两人,本想从自己是如何被波吉亚家族逼迫着前去刺杀法国国王开始说起,刚一开口,舌头打了个转,说出来的话就成了——
“我知道为何在叶可三岁时,那个吉普赛女人会预言她必须要被当成男人养大。”
谁也料不到他会讲出这么一句话,列奥纳多和卢卡都愣住了。
他们三个都亲耳听说过那个预言,知道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及每一个人说过的话,更听说过那个为叶可做出预言的吉普赛弗里达依的名声——据说,她做出的每一个占卜都成真了,如今佛罗伦萨公爵的不孕不育,也自她昔日的预言中应验。吉普赛人总是免不了会被当地的长官所驱逐,但她的部落所到之处,人人都蜂拥而至,哪怕给出毕生的储蓄也要恳求一言,但那吉普赛女人并不会为每个人都占卜,能真正见到她一面的人少之又少。
因此,在叶可三岁时,将她带去吉普赛营地的支女索多莉娅根本想不到对方会接见自己。只是当时恰好只有她能照顾叶可——彼时还叫叶可明娜——而她又渴望碰碰运气,希望吉普赛女人能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脱离支女的生涯,甚至怎样才能嫁一个富有的庄园主,从此过上舒适而安宁的生活。
她才报上自己的名字,还有意图,吉普赛女人就表示自己愿意接见她。等她走进了帐篷,才知道弗里达依打算占卜的是自己怀中女孩的命运,而非她的。幸好索多莉娅是个大方而不拘小节的人,她痛快地支付了一枚金币的高额费用,心想哪怕能知道叶可明娜是否会有一个比自己稍微光明点的未来,也是值得的。
吉普赛女人用火占卜,只是手指轻快的几下动作,她就在叶可明娜面前燃起了一簇暗红色的火焰,小女孩既没害怕,也没好奇,她定定地与对方对视着,脸颊被染成了恶魔居所的颜色。当时,四溅的明焰炙热得让索多莉娅连连后退,直到站在帐篷边缘,但叶可明娜与弗里达依似乎都一无所觉。
吉普赛女人盯着火焰看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它完全熄灭后又沉默了许久,索多莉娅的腿都站麻了,才听见她的声音轻轻响起,细得如同粉末倾泻在石板上的声响。
“这个孩子将会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一切都在于她未来的选择。”
“我不明白,弗里达依。”索多莉娅跪在地上,恭敬地发问着,弗里达依在吉普赛人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是外族人也必须表示足够的尊敬,但吉普赛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用小刀割掉了一撮叶可明娜的金色发丝,加入到稍后为她熬制的草药中,当药水缓慢地在火上冒泡时,她低声用索多莉娅听不懂的语言念叨了很久,就像是某种奇异的祈祷。
随即,她便要求叶可将草药全喝下去,一滴不剩,明明才从滚烫的大锅里倒出来,摸着却一点也不热,索多莉娅满腹的疑问,但她是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年轻姑娘,对占卜和预言之事半点怀疑也没有,弗里达依说要做什么,她便乖乖照做——要是换了菲莉帕,或许叶可明娜至今仍是叶可明娜。
等药水喝完后,吉普赛女人极其严肃地叮嘱了索多莉娅一番。
“她必须被当做一个男孩抚养,不必担心日后她会出现女人的体态和性格,那副药剂确保了这一点不会发生。从此以后,她会走起路来像个男孩,说起话来像个男孩,看起来像个男孩,而她也必须是个男孩,将来是个男人,这对她的未来,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都至关重要。”
从那天起,叶可明娜就成了叶可。
没人能明白为什么一个弃婴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也没人明白一个孤儿为何一定要被当成男人养大,直到美第奇家族将尼可洛从士兵手下救下,直到卢克雷齐娅在那幽静的修道院中缓缓道来当年的真相,叶可并非弃婴,也非孤儿,她应叫叶可·萨尔维亚蒂,而她会是——
“她会是未来的托斯卡纳大公。”
尼可洛向他们宣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