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春雨如诉

那夜牡丹宴会后,洛阳城的牡丹过了花季,?盛转衰,渐渐凋零。

这天朗气清,宜踏青,宜出行。

城外凌云台,一个?身着白色圆领长?袍的公子正?在与人品茶,他的衣袍领口与袖口处,是用水红色轻纱所?制,一眼望去?,犹如雪中红梅入山来,坐在他对面的身穿朱草色麒麟补子长?袍的公子,面如白雪,眉如柳叶,站在两?人身边的烹煮雪水的,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侍童,大概七八岁的模样,。

“漱滟,”朱宇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玉扳指,放在石桌上,“你瞧这扳指如何?”

程迦拿起那扳指,细看?了两?眼,见?这扳指白玉身,底端则是沟壑起伏的朱色,那形状宛如起伏的远山,像是一滴胭脂墨水滴在白色的天幕下,自?晕染而?成的,“北庭不愧是美玉盛出的宝地,这天?的赤色山水扳指,我在洛阳尚未见?过。”

“这是今日比试,我添加的彩头。”

程迦闻言而?笑,“宇兄,看?来你对今日的比试,十拿九稳。”

结绿琉璃盏中盛着清透的水,果盘上放着一片荷叶,荷叶中又摆着荔枝,红果儿饱满圆润,是用千里马从岭南送来的妃子笑,果下则放置着年初花溪结凛时?凿下储存的冰块。

“天下没有我找不到的人。”朱宇在寻人这点上自信到自负。

程迦听他这样肯定,兴致来了,也跟着添了彩头。

他拿出了一枚白玉羊纽章子,放在了石桌上。

“哦?”朱宇好奇地问,“这是?”

“我父亲的侯印。”

朱宇震惊于他的解释,不是他不信,而?是程迦的语气过于平淡,好像那只是一件平凡的物什……他拿起印章,掀底一瞧,赫?写着程佑也的名?字,“漱滟,给你一次收回那句话的机会。”

“我既?敢拿出来,就不会收回。”程迦泯了一口清甜的雪水,“宇兄,恕我直言,你的玉扳指虽?稀奇,论分量却不能和这侯印相比。”

“你想让我再添些彩头?”

“嗯。”

“什么?”

程迦笑了笑,他的笑容温和随性,“不是贵重的东西,等我赢了,再跟你讨。”

他的话,朱宇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笃定了自己会赢。

他的嗅觉,天下第一。

程迦即便聪明睿智,但在这件事上,不可能胜过自己。

“既?漱滟如此大方,我愿让出一株香的时?间,请。”

程迦不再退让,他把印章装回袖中,起身下山。

“漱滟。”在程迦离开前,朱宇喊住了他,笑着对他说:“多亏你那日来得迟,发现了那只偷听的鸟雀,咱们今日才有得玩这游戏,多谢。”

程迦顿住了脚步,半晌后,他才回头,“谢什么?我等着收你的谢礼。”

朱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扣桌面,那小侍童读懂他的意?思,开始为他剥荔枝。

对于找到那天偷听的女子,他已有线索,并十拿九稳,程迦不可能赢他。

“你们世子身边的侍童,无论换了多少,都是这样的贴己呢。”

小童不敢回答。

“你可要仔细伺候。”朱宇对小侍童说,“否则当心得罪了我,我告诉你家主子,他将你变成……”,朱宇目光寻觅四周,找到了一棵樱树,“将你变成花肥啊。”

“阿岚一定尽心伺候公子。”小孩的声音软软糯糯。

朱宇抬头望着天空,头顶阳光毒辣,等日头下去?了,他再出手,也不迟。

只是不晓得主子那头是什么情况。

今天程释邀请周雍前去?观刑。

处决兰坯。

他本该陪着去?的,却被程迦约来玩这游戏。

他原本拒绝,但是主子却让他来玩,说观刑无趣,让他出来放松放松。

-

程迦先行下山,离开凉亭后,他的脸上再无笑意?。

朱宇的傲慢在他的计算之内。

待他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莫烟出现了,他向程迦禀报:

“世子,都布置好了。”

“嗯。”

今天,是他和朱宇约定好,揪住那偷听的“鸟儿”的日子。

在夜宴结束后,朱宇不急不躁,并没急切寻她,而?是放任她离开两?日,但听他方才的语气,依旧对追杀她势在必得。

呵。

那他就同他做个?游戏。

-

荷上的荔枝渐完,朱宇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日头,厚重的云朵遮住了毒辣的阳光,是时?候可以出发了。

在他的袖中,藏着一支笔。

这笔是那天程迦递给他的。

上头残留着那女子的香气。

他下山以后,去?了洛阳城里的书斋。

这是上等的紫毫笔,能供出这样笔的书斋,并不难找,他凭着嗅觉,轻易找到了一家名?叫山水斋的地方。

进了此地,果?有她的气息。

“请问公子需要买书?还是画?”

店中的小厮迎了上来,对他问长?问短。

朱宇环视店内一圈,四处摸了摸店内存放的书籍,拿起同样的紫毫笔,又放下,他还闻到,在店铺更里面,有更加浓郁的她的气味。

“我要的东西,你们这里没有。”

说罢,他走出了店门,?而?并未走远,而?是跳到院墙上,沿着屋檐朝里走,接着,在内宅,他看?到了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将一副包好的画,递给了店中小厮,“一定要亲手交到她手中。”

小厮接了画,便从后门出去?,上了马车,一路往西去?。

朱宇紧随其后。

他能闻到画卷上,她的气息,这画她一定碰过。

那小厮去?了一家小户人家,潜入府中,瞧见?了纸窗后面,有一道瘦削的剪影,非常非常像她……她正?捧着一本书在读,那书上,有她的胭脂味道……

他打晕了送茶水的侍女,端着茶水,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屋中。

他想看?到她惊骇的表情。

他看?到了。

可,那人并不是她。

他虽?没见?过她的全脸,但那眼睛,一点锋芒的都没有,根本不是她。

他扔了手中的木盘,茶具碎了一地,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他抢过了她手中的《弁而?钗》,放在鼻前猛吸,这明明就是她的味道!

“这书是谁的?”

“啊!——你是谁?”

“快说,不说杀了你!”

“是我从表姐那里借来的。”

“你表姐是谁?”

那女子给他指了一处地方。

朱宇立刻寻了过去?。

这宅子里也有她的味道。

他在窗外偷望时?,那个?女子正?坐于书案前,提笔作画。

身形与她很?像,但她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有了第一次教训,他潜入屋中,直接给了那女子后颈一章,将她打晕,捏着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脑袋,打量她的骨貌……不是她。

可奇怪的是,这桌上的笔墨纸砚,皆有她的味道。

他拿起荷花砚台,放在鼻下细嗅,确定了是她的味道。

他从桌上拎着茶壶,里头装着滚烫的茶水,他对着晕迷的女子的脖颈浇下,那女子瞬间就被趟醒了,他问她:“这笔,这纸,你从何处得到的?”

“长?安街拐角的当铺……”

朱宇走出这宅子时?,感到头晕目眩,他摇了摇脑袋,一辆马车呼啸而?过,卷起的风迎面扑来,他闻到了风中也夹杂着她的味道……

于是跟了上去?。

这时?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步履趔趄,左摇右晃。

他先后找了五个?女子,像她,却都不是她。

可恶,如果不是,她们身上怎么会有她的味道。

在月上黄昏时?,他找着找着,又回到了书斋前。

他望着山水斋的招牌,感觉双眼模糊,于是用力揉搓了眼睛。

等能看?清时?,程迦的贴身侍卫莫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公子,我家世子久候多时?,里面请。”

“他找到了吗?”

“公子进去?就知道了。”

莫烟领着他穿过前厅,往里走去?。

带他到了白日看?见?那残废男子所?待的内阁。

朱宇见?到程迦时?,他正?端坐在书案前,用右手画画。

程迦画画时?很?专注,他远远地,依稀看?见?画上是一个?穿着苏梅色长?袍的“男子”,可他没看?清画中人的真容,因为当他走近时?,程迦把画扔进了屋中的火盆中,世人求而?不得的画作,就这样被他付之一炬。

程迦见?他空手归来,笑着收起了摆在桌上的那枚白玉羊纽章子。

“宇兄,原来天底下,也有你找不到的人。”

朱宇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是你搞的鬼?”

“呵。”程迦轻笑。

“为何?要如此戏弄我?”朱宇心中起疑,“你和那女子是何关?系。”

“想知道?”程迦站起身,抚平了衣袍上的褶子,朝他走去?,他走到朱宇面前,对他道:“将紫毫笔给我,我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

朱宇从袖中掏出那笔,递给他。

程迦接过以后,将笔放在自己雪白的衣袍上,擦了擦。

“弄脏了,可惜。”

“什么意?思?”

在他质问程迦时?,感到鼻子涌出了一股热流,伸手去?擦,却看?见?手背上满是鲜血。

“你给我下毒?”

“宇兄对美人如此执着,我便请你尝尝美人贴的滋味,有何不可。”

“程迦!你!”他话没说完,耳朵里又溢出热流……美人贴,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中毒的人会七窍流血,最后化成一团血水,这毒在三大毒中最为阴狠,因为它?无法觉察……

程迦将那紫毫笔举起,他摘下了笔头,里面弹出了一个?银色锋利刀头,就在朱宇在看?清笔尖瞬间,那笔已经穿过了他的眼睛,剧烈的疼痛撕裂了他……

“为何……”

朱宇不懂程迦为何杀他。

他们分明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知道笔上面为何有我的味道吗?”

朱宇的眼眸扩张着,无望地看?着程迦。

“因为……”程迦无情地拔出了那支笔,他的手指修长?如玉,仿佛在画画一样,姿态优雅淡?,鲜血溅射到了他衣衫的留白处,他也没眨眼动?容,“我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

“你们……”

朱宇问他:“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双冰泠泠的眼睛,记得牡丹花宴上,昏黄的灯火照在她的眼睛上,红色的胭脂让她的眼眸变得妩媚妖异……他本计划,抓到她以后,不打算立刻杀死她。

他想玩她。

子时?房,在她坐在金丝绿梅屏风后,他就开始盯着她,在她得罪了主子后,他将她按在地上,手捏着她的脖子,她被迫跪伏时?勾勒出的妖娆曲线,让他他心中暴戾的血液狂烧……

即便如此,她都没有屈服呢……他真想用刀,画花她的脸,看?她服不服,哭不哭,向不向他求饶……

可惜,他败给了眼前的这个?男子,身如松石,姿如白玉,心如蛇蝎……

“你居?为了一个?婊……”

他话未讲完,程迦把那笔,插进他的嘴中,让他永远闭上了嘴。

程迦笑容不减,儒雅风流,?而?在朱宇眼中,此人比索命的无常更可怕……

“她日后将是我的妻。”

直到咽气前的那一刻,朱宇也没能得知,她的姓名?。

-

等朱宇咽气后,程迦接过莫烟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身上的血迹,擦完以后,将帕子扔在了他的尸首上。

“把尸体处理干净,不要让父亲知道此事。”

“是。”

“另外,今夜参与其中的人,让他们永远闭上嘴。”

“是。”

程迦格外叮嘱了他一句:“莫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属下知道该怎么办。”

莫烟看?程迦的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自凉州回来后,世子变回了从前的样子,那个?没有遇到娉婷公主前,冷静沉默的他,但……在隐藏于这沉默之下,是万古不化的寒冬,世子像……失去?了人类的情感。

他在心中叹气。

流光阁,他认出了娉婷公主,想必世子在凉州弃她而?去?,她大受打击,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从前的一份娇艳……

或许公主认为世子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吧。

在凉州那天,世子是真的打算和娉婷公主私奔。

世子抛下了所?有,只捡了两?件轻便的衣袍,买了一打公主爱吃的桂花糕点,留下了那些名?贵的东西,还有国?公让他娶虞家嫡女的信笺。

他识得世子多年。

他知他那时?是要抛下一切,筹谋,野心,名?望……要和她携手离开。

可惜,世子终究是逃不出国?公的掌心。

原本以为他和世子联手,可以将国?公派来的人杀尽,却未想到,国?公居?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暗卫都派遣了过来,那些人,是看?着世子长?大的,其中包括了他的师傅们……二公子亲自带队。

世子面对他们的劝阻,只是踟蹰片刻。

一支暗箭就射向了站在半山腰处,凉亭下站着的公主。

暗箭上淬了他们惯用的三大奇毒之一的阎罗毒,中毒之人必死无疑。

他看?见?暗箭对着公主的脑袋飞去?,掀起了她的帷帽的一角。

公主抬起手,擦拭了溅在脸上的水珠,却没发现,那支快到让人肉眼瞧不见?的利箭。

公主正?用期盼的眼神眺望着群山,好像世子随时?会从中走出一样。

“兄长?,你若再朝她靠近一步,下一支箭,可不会射歪了。”

二公子警告世子。

那时?世子表情变得压抑狰狞,双眼赤红,皆是不甘,但他不得不走。

最终,世子没去?赴约,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洛阳。

回了程府时?,国?公已在门口等候世子。

“迦儿,你随我来。”

那时?,国?公的神色如常,他以为国?公并不知世子与公主一事,他跟在世子身后,随国?公一路去?了平日国?公练武的忠义厅,他瞧见?松树下摆着的一排木棍,便知事情不妙。

“去?庭中跪下。”

国?公发话,无人敢不从,就连世子亦一样。

世子走到院子正?中,撩开衣袍一角,直直跪在地上。

国?公问:“知错了吗?”

“孩儿不知犯了什么错误,惹怒父亲。”

国?公见?世子不肯承认,端了张椅子坐在世子面前。

“我给你一次机会。”

“孩儿不知犯了什么错误,请父亲指明。”

世子咬死不肯承认,国?公看?着他,眼中失望无比,在场的所?有人屏气慑息,因为在他们眼中,世子这番答话,已经冲撞了国?公,只听国?公对身边的人吩咐:“将程树带过来。”

听见?阿树的名?字,世子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他立刻垂下头,掩饰了情绪。

没一会儿,阿树出现了。

“将你手中的东西,拿给你主子看?看?。”

“是……”阿树惨白着小脸,抱着手中的画卷,朝程迦走去?,他将手中的画卷递给程迦时?,手指难以自制地颤动?着。

程迦接过画,打开一看?,纸上是几?只歪七扭八的黄枇杷。

“迦儿,你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世子沉默了。

他记得,在离开洛阳前,分明交代阿树把画收好,怎会让父亲发现。

“不肯说?”

国?公走到世子面前,从他手中抽出了那副公主画的枇杷图,当着世子的面,慢条斯理地把它?撕碎了,?后扔在了脚下,用鞋履无情践踏。

世子不能反抗国?公。

他若因为公主的一副画,冲撞了国?公,那么最后,这笔账,国?公会算在公主的头上。

“这些年,我栽培你,花了多少心血?”国?公看?着世子,眼中怒火渐生,“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要抛下一切。”

“孩儿没有。”

国?公冷哼一声,“那此图你留着作什么?不要告诉为父,你是为了学习技法。”

“儿子不喜欢她,与她接近只是为了利用她。”世子仍?咬死不认。

“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国?公抽出一根木棍,走到世子的身后,便是狠狠一棍,国?公武力高深,虽?身体败落了,但功底依?比普通的习武之人高出许多,一棍下去?,世子便吐了血。

“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说。”

世子口齿沾满了血,他死死望着石阶缝隙中生出的一缕杂草,答:“得权力者得天下。”

国?公对着世子笔挺的脊背又是一棍,“还有呢?”

“不可为外物动?摇意?志。”

即便世子给了国?公想要的答案,国?公依旧没有停止棍打。

每一棍,打在世子的背上,伤及的都是心肺。

到了最后,国?公发丝已乱,双眼通红,表情狰狞……

“爹对你寄予厚望。”

“你若被乱花迷眼,爹为你亲手除去?乱花。”

“不要让我失望。”

“迦儿,记好了。”

世子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被抬回了院子。

那些被撕成碎片的枇杷图,无人敢去?拾起……

世子昏迷前,把阿树叫到了床前,问他:

“他怎么发现的……”

阿树跪在世子床前,痛哭流涕,“我见?天气晴朗,便把公主的画拿出来晾晒,傍晚收画时?,被进来书阁的国?公撞到了,他拿画去?看?,一眼就认出了那画并非世子所?画……国?公问我是谁画的,我怕国?公猜疑您和公主的关?系,便说是我画的……”

“后来国?公又问我,世子与公主这些日子相处如何,我便往不熟了去?说……”

阿树抽泣着,“我不知国?公为何会怀疑您和公主的关?系,世子,阿树没有背叛您。”

莫烟听到阿树这么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阿树终究是年岁太小了,不知国?公本性。

“阿树,你不是我的第一个?书童。”世子望着屋檐,对阿树说,“在你前头,伺候过我的,还有三个?。”

“我并不需要书童,你可知父亲为何执意?如此安排。”

“父亲希望我和阿释,成为一个?为成大事,不择手段的无情之人,尤其是在面对背叛的时?候。”

“哪怕他是个?天真,善良,稚嫩的孩子……”

世子闭上了眼睛,对他说:“莫烟,将阿树关?进水牢。”

阿树扑上去?,抱住世子,“世子,阿树错了,请您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更加懂事,世子求您……”

他将阿树从世子身上拽走,将他抱在怀中,往水牢的方向走,庭院中,响彻了阿树的哭声,“莫烟哥哥,求求你,我怕水,我怕水!——”

他无法开口告诉年少的阿树。

这程府之中,所?有人的命,只有国?公能决定去?留。

哪怕是刚刚,就算国?公将世子活活打死,世子也不会反抗他……

就算世子放过阿树,国?公也会将刀递给世子,握着世子的手,捅进阿树的身体……国?公最喜欢用柔软淳善之“物”,去?磨练两?位公子的心智。

在国?公眼中,阿树的命不是命,仅仅是为了锻炼世子心性的工具罢了。

可惜,阿树永远不会知道这些真相了。

等他将阿树扔进水牢,回到世子房中。

“世子,阿树……”

“你且先将他的命吊着。”

“是。”世子这么说,那便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犹豫了片刻,又问:

“世子,公主的那些画……”

“不捡了……”

他见?世子紧闭的眼睑之下,似有泪珠滑落,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莫烟,我很?后悔,当时?没有立刻烧掉她的画……”

世子的声音里,露出了他从未听见?过的脆弱。

“莫烟,我差点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