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弓玉虽然懂很多古老的法术,但他修为不高,来到问仙宗还需要一些时日。
在他来之前,裴苏苏并未再给予容祁过多关注。
有的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不敢再轻易抱有期待。
裴苏苏第二日去修习室上课的时候,包括吴纪宝和陈豪在内的好几个人都不在。
“吴师兄和陈师兄怎么没来?”
“不知道啊,我昨晚去他们的寝所找人,也没见到他们。”
有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吴师兄和陈师兄都被戒律堂关起来了,据说是因为毁坏灵植。”
“毁坏灵植可是重罪,他们为何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谁知道呢,怕是要挨几顿鞭子才能出来了。”
不少人都在心里幸灾乐祸,但没人敢表现得太明显。
裴苏苏这次为了处理妖族事务,来得晚了。
讲堂里没剩下几个空位,她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刚坐下,旁人窃窃私语的主角就换成了她。
“我就说吧,那个丑女肯定忍不住,这才一天,她就又坐到陆师兄身边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陆师兄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啊。”
“听说内门的苏漪师姐,对陆师兄颇有好感。等陆师兄进入内门,他们二人可能就要结为道侣了。”
“苏漪师姐和陆师兄郎才女貌正好般配,苏苏再怎么倒贴,陆师兄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汪雨风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想跟管事说一声,不想再跟这样的人同寝了,癞□□想吃天鹅肉。”
“我也这么觉得,她这样真让人瞧不起。”喻彩表示赞同。
裴苏苏抬起眉眼,这才发现,自己右边坐着的,居然是陆辰逸。
还真是不巧,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她没注意四周的人是谁。
只是长老已经走进来,她现在想起身换座位是不可能了。
那些议论纷纷的女修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因为暗中爱慕陆辰逸,却不敢光明正大地追求,只敢在背地里踩一踩别人,好保持自己的优越感。
裴苏苏目光疑惑地看向陆辰逸,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魅力。
论长相,他比闻人缙差远了。
若说闻人缙是天人之姿,陆辰逸顶多算是凡人中比较俊秀的。
论天赋,闻人缙十五岁结丹,二十五岁迈入炼虚境。
而眼前这个陆辰逸,怎么看都有十七八岁了,才刚刚筑基而已。
这样的天赋,着实太不够看。
不过,像闻人缙那样的天才,世间毕竟少有。
裴苏苏只是随意看了陆辰逸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过还是敏锐地被他察觉到。
“哼。”陆辰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故意很夸张地侧过身子,仿佛被她看上一眼,自己就被玷污了似的。
今日来授课的是药修长老,一进门就让众人拿出自己的丹炉。
为了讲解方便,讲堂里的桌子不是按照前后整齐摆放的,而是围成一圈,在中间圈出了一片空地,供长老演示。
裴苏苏早有准备,从自己的芥子袋里,拿出了从苏苏那里买下的丹炉。
快上课的时候,门口出现一名身穿淡绿色衫裙的女修。
她面容白皙,额角染着一层细汗,笑意盈盈,声音又甜又软:“抱歉,于长老,我刚才去给师弟师妹们准备炼丹手札,所以不小心来晚了。”
于长老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碍,还没开始授课呢。漪漪你有心了,快进来,找个位置坐下吧。”
“哇,苏漪师姐好温柔啊,长得也很美。”
“炼丹手札可是每个药修最珍贵的记录,平时不可轻易示人的,苏漪师姐连这个都愿意分享,人也太好了。”
苏漪走到陆辰逸身旁,想挨着他坐,可他周围的位置都坐着人。
是以,她犹豫地看向前后左右的四个人,最后视线落在裴苏苏身上。
苏漪很得于长老的宠爱,经常与他一起上课。
以前她每次过来这里,如果没座位,都是那个戴面纱的女子给她让位置的。
所以这一次,苏漪直接看向裴苏苏,等着她像以前一样,主动提出让位。
可这件事,裴苏苏并不知晓。
见一大半同门都看向这边,她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看她做什么?今天又不是她授课。
“苏漪师姐样样都好,如果我是陆师兄,肯定喜欢苏漪师姐,不会喜欢那个吓人的丑女。”
“还不赶紧给苏漪师姐让位置,苏苏有没有点眼色?”
“就是,大家都等着呢。她倒好,死皮赖脸地坐在那里不动了。”
坐在裴苏苏侧前方的汪雨风,转过身,用力踹了下她的桌子腿,“快起来啊,这不是你该坐的位置。”
裴苏苏心下了然,原来是嫌她碍事,想把她赶走。
其实裴苏苏对位置并不看重,她也并不想挨着陆辰逸坐,免得这些人叽叽喳喳惹人嫌。
但她主动让是一回事,被人逼着让位置是另一回事。
“不是我该坐的位置,难道是你该坐的位置?”裴苏苏眉眼带上了几分冷意,漫不经心地反问。
原来的苏苏性格内向,很少开口,裴苏苏大致模仿了一下她的声音,并没有人发现异样。
对上裴苏苏如同浸了霜雪的眼神,汪雨风莫名打了个寒战。
实力高到一定境界的修士,一个眼神便能带来威压。
汪雨风没想到一向木讷内向的“苏苏”,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顶嘴。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盛气凌人地说道:“没看到苏漪师姐过来了吗?”
“所以呢?”苏漪过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快给苏漪师姐让位置啊。”语气何等理所当然。
裴苏苏眉梢微扬,缓缓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不是那种故意做出来的勾人,而是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人觉得圣洁而尊贵,不敢心生亵渎。
“她都没开口,你怎知她想坐在我这里?”白色面纱遮住了裴苏苏唇角的弧度,可她语气中的嘲弄却不难听出。
可笑,想要她的位置,为何不自己开口请求?
难不成苏漪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为她让路么?
况且,弟子之间的座位是交错排列的,汪雨风的位置离陆辰逸也很近,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反倒理直气壮地让裴苏苏让?
汪雨风被噎住,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情况,她若是贸然开口,万一苏漪不配合,最丢脸的就成了她。
稳妥起见,汪雨风只能选择闭口不言,心里窝着一团闷气,憋屈极了。
这个苏苏竟然跟她顶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回去自己一定要让她好看。
“算了吧,我也不是很想坐在这里,我坐别的地方就好。”苏漪妥协般地笑了笑,眼尾垂下来,任谁看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拿着自己的东西,主动走到后面的空位坐下。
转身之际,苏漪却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是一个丑女而已,竟然也敢觊觎陆辰逸。看到她过来都不知道给她让座,真是不知所谓。
苏漪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声:“我也去后面。”
陆辰逸厌恶地看了裴苏苏一眼,果断站起身,跟在苏漪身后,一起去后排角落坐下。
苏漪低头,满意地弯了弯唇。
“噗,这下那个丑女可丢脸死了。”
“活该,谁让她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她哪里配跟苏漪师姐相提并论?”
“陆师兄被她这种人喜欢上,真是太可怜了。”
“好了,安静。”于长老沉声道,不悦的视线扫过裴苏苏所在的方向。
苏漪是他的得意门生,陆辰逸也是他看好的后生弟子,他很支持他们两个结为道侣,将来互相扶持。
所以于长老心里自然对裴苏苏没有好感。
于长老让苏漪帮忙把灵植分配下去,然后让大家拿出燃石,当堂开始学习炼制丹药。
派发到裴苏苏这里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拿到的灵植“恰好”有些残缺,药力都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派发完灵植,苏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手心展开,中间绽放出一小撮橙色火焰。
外门弟子大都还没有筑基,更别说捕获异火了。
苏漪露的这一手,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叹艳羡。
她看向陆辰逸,果然在他眼中看到了炙热的赞赏,略微有些自得地仰起头。
“今日教大家炼制补气丹。”于长老坐在首位,一边讲解,一边给下面的弟子们演示如何炼制。
外门教的这些都是很基础的丹药,裴苏苏懒得浪费时间去听。
她施了个障眼法,旁人眼中,裴苏苏是在认真听讲。
可实际上,她正坐在自己位置上翻阅古籍,同时处理一些妖族的事务。
于长老讲完,让诸位弟子自己尝试炼制丹药。
“你们每人都有一份灵植,只要方才专心听了我的讲解,应当都能完成。下面我挑几个弟子,给大家演示一番。”
听到这句话,裴苏苏心中微动,有了某个预感。
果然,于长老点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苏苏,容祁……你们几个到中间来,炼制给大家看。”
“长老,我也想去中间炼制。”汪雨风自告奋勇。
“那你也一起过来吧。”
裴苏苏取消障眼法,提起手里的丹炉,淡然如水地走到中间的空位上,盘腿坐下。
容祁在她身侧坐下,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所幸宗门里有燃石,炼制外门这些低阶丹药,不需要灵力,只需调整好燃石的火候,按次序放进处理好的灵植即可。
所以容祁还是能做到的。
“好了,你们现在就开始炼制吧。今日的丹药很简单,谁若是炼制失败,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课堂上。”于长老这句话在针对谁,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汪雨风坐在裴苏苏另一边,心中得意极了。
以前苏苏就十分不擅长炼丹,自己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在陆师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顺便把苏苏赶出讲堂,谁让她那么不知好歹。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居然敢恋慕陆师兄。
炼制开始,裴苏苏打开丹炉,没有处理灵植,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那些破损的灵植一股脑全丢进了丹炉里,姿态随意。
正在认认真真处理灵植的汪雨风都懵了,看到裴苏苏的动作,她差点跑神,导致灵植处理失败。
她赶紧收敛心神,专心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裴苏苏把燃石丢进丹炉下面,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纤长蜷曲的眼睫投射出一片睫影。
妖族大多性子单纯,她已经很多年没接触过这些“六根不净”之人了,被他们的聒噪吵得有些昏昏欲睡。
怪不得这些弟子都修为低微,连筑基都难。
整日把心思放在勾心斗角,欺辱同门上面,心胸如此狭隘,道心不稳,怎么可能在修炼一途上有所成就?
当初的苍羽剑派,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弟子。
只是百年前,苍羽剑派掌门忽然宣布解散门派,她曾经的同门都已经不见了下落。
裴苏苏的夸张举动,又引起了一屋子人的骚乱。
“她不会是疯了吧?哪有这样炼丹的?她以为炼丹是炖菜啊。”
“要是这样能炼出丹药,那药修师兄们都不用努力了,直接闭着眼睛炼制就是了。”
“这些灵植都是门内弟子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苏苏不珍惜就算了,竟然还如此糟蹋。”
“我以后不想跟她一起听长老授课了,她这种人根本不配,赶紧让长老把她赶出去吧。”
裴苏苏的另一个同寝喻彩忍不住冷笑,“这样要是能炼出丹药,以后我就不用来听长老授课了,干脆跟厨子学炼丹算了。”
不管旁人说什么,裴苏苏都神色淡然,安稳不动,如同一汪无波无澜的明澈湖水。
竟在一片嘈杂中,直接进入了入定状态,全然不受外界打扰。
容祁抬起墨眸,冷漠地打量她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不像是会托大之人。如此淡然,应当是有应对之策。
这念头一起,容祁自己都怔了一瞬。
他与她素不相识,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