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怎么了？”高校长见陆冥神情不对劲，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顺着他视线落到告示栏的照片上，又开口解释：“这边都是问题学生，学习成绩不好又比较爱捣乱……当然，他们肯定不会影响其他同学！”

陆冥死死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神情有些失态。好一会儿他才出声，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她叫什么？”

高校长凑过去眯着眼看了看，很疑惑。一般贴在告示栏上的照片底下都会有年纪和姓名啊！怎么这陆总是没看到还是咋的？当然，他只敢在心里小声哔哔，嘴里十分老实地说：“叫穆璃，这学期应该就是高二生了。”

“！”

“！”

陆冥和旁边的穆小梦都露出如出一辙的表情，前者要收敛一些，且很快就将情绪隐藏下来，沉声说：“我知道了，后续的事情你找我助理便可，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他说着，掏出手机给另一个助理发去消息，让他帮忙查个人。

上阳高中，高二生，穆璃。

“这……”高校长茫然地看着匆忙离去的陆冥，和被留下来的助理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懵逼。

另一边，陆冥问旁边的穆小梦：“你觉得她是吗？”

“啊，不知道。”穆小梦头顶的呆毛动了动，慢吞吞地说：“长得一样，但是，气质和气势，不一样，所以，不能确定。”

陆冥沉默下来，回忆刚才看到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是肉眼可见的年轻稚嫩，虽然同名，但对方的气势和气质性格的确跟穆璃不同。陆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穆璃的情景，当时他因为强行突破修为，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是经脉寸断，一代大妖麒麟竟变成了狗崽的模样要死不活趴在草丛里。

陆冥那会儿以为自己死定了，因为他所在的地方非常偏僻，是为了突破特意寻找的。基本上没有妖兽，更没有修士会来这里，能做的就是瘫在原地等死，眼睁睁感受着自己生命力飞快流逝。

“诶，这里有一只狗崽！”

就在他彻底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紧接着自己就被人从地上小心翼翼抱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对方的手很温暖，在他身上摸了摸，声音担忧：“它受伤很重，得赶紧给它救治才行……”

等陆冥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鼻尖嗅到一股清香的药味。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远处穿着蓝色衣衫的年轻女修。她五官精致，不施粉黛，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清浅温柔的笑容，语气惊喜：“呀，你醒啦？还以为你挺不过来呢，小家伙生命力挺顽强。”

温柔。

是陆冥对穆璃的第一印象。

……虽然后面察觉到这只是他的错觉，但陆冥从来没见她露出过无助怯懦自卑的情绪。他觉得，穆璃一直是个很强大的人，这种强大和修为实力无关。

来到异世这几年，他和其他几个妖兽都没有放弃过寻找穆璃。

但找到的人要么只是名字一样，要么只是长相相似，没有一个是真的，这次的结果或许也一样。思及此，陆冥忍不住叹息一声，伸手揉揉酸胀的眉眼，对司机说：“先回公司。”

司机应了一声，麻溜儿的启动车子。

回到公司，陆冥一头栽到事务中忙得脚不沾地，等到天色渐晚才停下来。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偏过头问窝在椅子里打游戏的穆小梦：“晚上想吃什么？”

穆小梦沉吟片刻，铿锵有力地回道：“吃肉！”

陆冥：“。”

“你现在是人类幼崽，不能只吃肉，也要多吃蔬菜。”他拿出手机唰唰订下几道菜，语气平平，却充满教导的意味，“不然你长得不高，一辈子都只能这么矮。”

穆小梦闻言噘着嘴看了眼陆冥，眼里透露的意思大概就是‘你特么都想好了问我干毛？你有事儿吗？’

……

饭菜很快送了上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围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茶几上，沉默不语的吃着饭。他俩都是话不多的，凑在一起可能一小时都说不出两句话来。陆冥吃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让助理查的资料已经发过来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受资料一边吃一边看。

几秒钟后，陆冥眉头紧皱。

怪不得这个叫穆璃的少女会是那样阴郁怯懦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家庭缘故麽？十四岁父母车祸离世，被亲戚养了不到一年，就被顾家人给领养走了。养父母总归是不如亲生父母的，这养父母竟然还把她送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嗯？这个顾家，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陆冥蹙着眉头仔细思考，总算从某个旮旯角落里找出一点关于顾家的记忆。

……哦，好像是那一对长得跟穆璃挺像的夫妻，他们竟然是领养这少女的养父母？这要是不知道，说不定都以为他们是亲生的，毕竟长相的确很相似。要是没记错，顾家的公司好像跟自家有点合作？

陆冥摩挲下颚，觉得自个儿可以再举办一次晚宴，让那对夫妻把这姑娘带过来瞧瞧。

看看究竟是不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契约主。

陆冥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完美，却没想到穆璃早就已经离开了顾家，毕竟助理这资料上并没有写到。

*

还没等到陆家举办宴会，高中就先开学了。

穆璃起了个大早，换上上阳高中的校服，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拿着早餐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从幸福小区到上阳中学，做公交车大概也就十来分钟，她起得早，动作慢一点也没关系。

上阳高中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蓝色浅浅的，配色看上去很舒服。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公交车上能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其中最扎眼的还属穆璃。不仅是因为她穿着上阳高中校服的原因，还因为她出色的气质和样貌，身形纤细挺拔，眉眼淡淡，让人瞧着就觉得很舒适。

开学第一天很热闹，假期时格外清静的上阳中学瞬间就吵闹起来。

校门口停满各式各样的车子，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从车上下来往校园里走，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嬉笑打闹，叽叽喳喳讨论自己在暑假的时候去了哪里，看到什么好玩又好笑的事情。

“你们看了《改造计划》没？”

“看了看了，我知道你要说！真是没想到，穆璃居然是那样的人，喜欢偷东西！”

“你说，好多人之前都经常掉东西，是不是被她偷的？”

“有可能诶，她养母不都说了她是个惯犯吗？噫！这样的人真恶心！”

“……你们看那是不是穆璃？？”

穆璃听身边的人开始谈论自己，然后又伸手对自个儿指指点点。

《改造计划》预告放出之后立马吸引了大多人的注意力，准确来说，是【富人家领养的女儿竟是个喜欢偷东西的惯犯】这个人设吸引了注意力。而且节目组的人还很鸡贼，知道观众想要看什么，偏偏就不给他们看。第一期的内容都是围绕着从农村来的主人公拍摄，其中镜头最多的就是住在顾家的农村主人公。

然后穆璃又被骂了，在顾菲菲的衬托下。

【富家真千金和假千金果然从骨子里就不一样】这个帖子出现在第一期播出后，浏览量高达两千多万。

穆璃没怎么关注这个，但架不住周亦维天天在自个儿耳边哀嚎，甚至还注册了十几个微博小号天天在网上跟人对喷。因遣词造句过于难听，被封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号，气得他说等自己赚了钱一定要把微博收购，然后把骂穆璃的人全部封他喵的一百年！

“怪不得都没人跟她玩，原来她是个小偷啊！”

“别靠她那么近，说不定她身上有什么病毒呢，真恶心！”

“……可是我看她穿得挺干净啊，别说，我怎么觉得穆璃好像变好看了很多，看起来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啊？”

“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穆璃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很久，她没怎么在意，抬脚径直往班级走。高二在二楼，楼梯口转个弯就是她所在的班级，教室里也蛮热闹，大家都是老同学了，又有两个月时间不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这种热闹在看到穆璃的身影后就迅速冻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

有不屑、有厌恶、有怜悯、有冷漠，有纯粹看好戏……

很复杂，却也很真实。

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已经有了一些大人的思维，却又保留一些天真，只是这些天真在某些时候会显得异常残忍。他们会看谁不顺眼就撺掇身边人一起孤立那人，完全不会考虑被孤立的人是什么心情。就好比现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要是换作之前的穆璃，恐怕已经受不了转身跑开了。

穆璃微微一笑，昂首挺胸，进入教室，找了个前后左右都暂时没人的位置坐下。

她背脊直挺，走路时两脚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好像用尺子量过一般。眉眼淡然，白净精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因为这沉默产生羞愧愤怒的情绪，不卑不吭的模样漂亮极了。

“装模作样。”有人打破沉默。说话的人是个女生，她一脸愤愤不平，瞪着穆璃说：“不管再怎么装，也掩盖不了你是个小偷的事实！”

穆璃记得这个女生，是顾菲菲的好朋友，经常会自认为‘正义’的谴责她。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没什么脑子，容易被人当枪使，觉得自己是正义化身的二……二啦吧唧的小炮灰。

她没理，自顾自掏出手机玩。

“你什么态度？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女生气势汹汹走到穆璃面前，伸手拍拍桌子。

穆璃抬眸看她，挑挑眉诧异地说：“你在跟我说话？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那自言自语。既然你是在跟我说，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一下。”她放下手机，露出一抹笑容来，“你说我小偷，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看到我偷东西了？还是你的东西被我偷了？”

女生一哽，气势瞬间就弱下来，支支吾吾地说：“网上的人都这么说……对，这是你妈妈说的，你妈妈总不会骗人吧！？”

“第一，我已经跟顾家脱离关系，杨女士不是我的母亲，我母亲姓王，叫王翠芬。”穆璃伸出一根葱白修长的手指，双眸微微眯起，眼里冷光一闪而过，“第二，我没有偷过东西，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谁说我是小偷，我就直接报警告你们诽谤，明白吗？不要跟我说网上的人怎么说，杨女士怎么说，他们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们最好也要当心祸从口出，明白吗？”

少女坐姿端正挺直，她位置靠窗，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身上，像是给她增添上一层金光。精致又略带锋芒的容貌在金光照耀下显得有些不可侵犯，再加上她说的认真，直接就把教室里的人都给镇住了。

离得最近的女生更能感受到那凌厉的气势，一时间哑了声音，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叮铃铃——”

上课铃声解救了尴尬的众人，平日听到这铃声总是会抱怨的他们头一次觉得，原来这铃声竟是如此该死的美妙动听！

高二换了个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还有些秃顶。他走进教室，锐利的眸子在教室里横扫过去，十分满意学生这种安静又乖巧的模样，咳嗽两声：“我将会担任你们高二4班的班主任一职，我姓李，李政，大家叫我李老师就行。咱们班这一学期来了三个转学生，大家都要好好相处。”

李老师朝着门外挥挥手，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进来三位男生。

其中一个身高大概有180+的男生先是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而后视线停在某个地方，吊儿郎当地开口说：“你们好啊，我是周亦维，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同学们好，我是苏翰，这位是我堂弟苏言，请多多指教。”

穆璃：“……”

她现在算是知道，周亦维之前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抬头数数教室空位，伸手指了指穆璃道：“你们就坐那个女同学旁边吧，好了，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去搬书……正好，新来的几个同学，还有那后面几个，都跟我一起来，其他人保持安静！”

下课铃声响过，当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起来。

坐在穆璃后桌的周亦维笑嘻嘻地冲她打招呼：“璃姐！surprise！！！”

苏翰也笑脸温和地说：“给你的惊喜。”

穆璃：“……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几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穆璃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怒吼声：“穆璃！你给老子出来！”

声音很耳熟，听上去好像是她那个便宜弟弟顾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