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小晚,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胡来了哦,爸爸和妈妈今天都担心死了。”林兆峰边走边说。

林晚笑着点头:“我知道啦。”

说完,一溜烟跑到爸爸前面去上楼,柳素素恰好已经同郑美洁来到二楼,郑美洁拿出钥匙开门,柳素素站在一旁等候,见林晚跑上楼,转头自然地冲她笑了下。

柳素素的头发是自然卷,无论是绑起还是扎着,都自带港风女郎的味道,小巧精致的五官下,笑容甜美柔和,在林晚的记忆里找不到第二个笑得比她还美的女人。

尽管身处物质并不算丰富的90年代,柳素素依然十分会打扮,穿衣自带复古气息,尽管林晚后来又见证了几十年的时代变迁发展,回过头来看,依然觉得她的风格独树一帜,走在时代的前列。

总之,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让她念念不忘。

林晚喜欢她的笑,尤其是对自己的笑。

郑美洁已经打开了门,盛情邀请柳素素入内,一边说:“家里比较乱,不要介意。”

“不会。”柳素素轻轻摇头,连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很容易产生亲近感。

她一边进门,一边四处打量,眼中流露出钦羡的神色略微有些伤感,林晚也在偷偷打量她,奇怪,她从来没见过素素阿姨这样,她在想些什么呢。

“素素阿姨,你怎么了?”林晚小声仰着脑袋询问。

柳素素回过神来,低头冲她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好温馨的家啊。”

温馨…那为什么还会隐约有伤感的神色,林晚想不明白,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小晚,招呼一下素素姑娘,妈妈去做饭。”没想一会,厨房妈妈的声音便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素素阿姨,这边坐。”林晚为她做指引,不小心瞥见沙发上居然还有一只没穿衣服的芭比娃娃,不用想,一定是她干的,赶紧上前去藏起来。

林兆峰是后上来的,忙砌了杯茶给柳素素,因为互相不熟悉,性别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便主动前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柳素素和林晚两人,无比安静。

倒不是林晚不想和她说话,只是自己目前毕竟是成年人的思维,一不小心就会露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得仔细斟酌,还要符合自己现阶段的年龄才行。

好难,慢慢适应吧。

柳素素喝了喝茶,目光看向阳台上,好奇问:“林晚,那是迎春花吗?”

林晚也顺着望过去,阳台上一个花盆里生长着一簇植物,上面开放着一连串指甲大小的黄色小花,林晚想了起来,这是妈妈种的。

“妈妈种的迎春花。”林晚用孩子的口吻回答。

柳素素目光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林晚忍不住说:“素素阿姨要去看看吗?”

柳素素犹豫了下,还是笑着摇摇。

林晚看出了她的拘谨和不好意思,主动起身来到她跟前,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就过去看看吧,素素阿姨。”

事实证明,卖萌果然有效。

林晚带着素素阿姨来到阳台上看花坛里茂盛生长的迎春花,柳素素情不自禁上前去俯身闻了闻,“好香。”

“素素阿姨喜欢迎春花吗?”林晚仰着小脑袋好奇问。

“喜欢。”柳素素笑着回答,随后转头看向月色下娇艳的小黄花,“迎春花开了,春天也便来了。”

林晚又不小心瞧见了她眸下一闪而过的惆怅,她才注意到,或许素素阿姨从一开始便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快乐,她只是习惯性示人以最温和的微笑,这是林晚上一生没发现的东西。

又或者,上一世的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很多东西都被她忽略了。

“我喜欢春天。”林晚笑眼盈盈说。

柳素素低头浅笑:“春天是很好的季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小晚,你今天家庭作业做了吗?”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还没有呢。”林晚大声回应,因为声音必须穿透客厅,抵达厨房,不大声点不行。

“那你还不赶快去写作业,待会吃饭了。”郑美洁又说。

“知道啦。”林晚又回应。

这时,柳素素对她说:“不如我陪你一块写作业吧。”

林晚笑着点头,心里觉得满足又幸福。

重新回到客厅里,林晚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作业本,翻开田字格本,看到一页页歪七扭八的字,林晚感到一阵诧异,小时候她字这么丑的嘛!

不想被素素阿姨看到自己的丑字,林晚快速翻页,快速翻到干净的一页纸上,然后翻开今天需要抄写的字,拿起笔来开始写。

柳素素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林晚格外注意自己的仪态,后背挺直,坐姿端正,认认真真在田字格里面写下一个个字。

“没想到林晚的字写得这么漂亮。”柳素素笑着说。

得到喜欢之人的夸赞,林晚心里没由来的爽,看来重生好处多多。

在厨房的郑美洁无意间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着探出头说:“素素姑娘你真会说笑,我们小晚的字,一向都是东倒西歪鬼画符,怎么会漂亮。”

柳素素则十分认真说:“真的很漂亮,郑老师,怎么会是开玩笑呢。”

郑美洁听了还是不相信,恰好腾出手的林兆峰好奇地前来查看,站在林晚身旁看了看,忍不住连连点头:“是挺好看啊,老婆,咱小晚的字变好看了。”

“不会吧?”郑美洁赶紧擦擦手抽空出来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流露出了自豪与欣慰。

林晚也没想到,不过是写个字而已,就能让全家人这么高兴,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这一生刻苦努力,扭转上一世的平庸无能,爸妈会更开心的吧。

晚餐做好了,四菜一汤,都是林晚妈妈的拿手菜,林晚主动要求和素素阿姨坐一块。

或许是上一世临终的那些日子没好好吃过饭,林晚现在觉得特别饿,大快朵颐,一心一意干饭,妈妈的味道还是如此令人怀念。

“小晚,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香菜的嘛?”林兆峰见她今天把香菜都吃了,忍不住问。

“香菜多好吃呀,尤其是放在火……”林晚话说到嘴边赶紧停下,差点就提到了吃火锅上面,这个年代火锅貌似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并没流行。

“火什么呀?又想玩火,小孩子不可以玩火。”郑美洁当她在胡说,“喜欢就多吃点。”然后又看向柳素素说:“素素姑娘,不用拘束,当在自己家一样。”

柳素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素素阿姨,你喜欢吃我妈妈做的饭嘛?”林晚歪着小脑袋询问。

“喜欢。”柳素素缅腆一笑。

“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吃呀。”林晚又用童稚的声音说。

“那样太不好了。”柳素素不好意思道。

“小晚说得没错,以后你可以常来,我日常除了跳舞,就最爱做饭了。”郑美洁说。

“是啊是啊,素素阿姨你以后常来我们家吃饭好不好?”林晚渴切地眼神望着她。

柳素素有些为难,林晚担心是不是自己有些在勉强她,于是赶紧转移了个话题。

“素素阿姨,尝尝这个鸡翅。”

“好,谢谢。”

“对了,素素姑娘,还不知道你在从事什么工作呢?”郑美洁好奇问。

“目前大四,回来家乡实习,拿到毕业证以后,想去应聘市里的高中老师。”柳素素回答。

“老师啊,这个职业不错,铁饭碗。”林兆峰转头问林晚:“小晚,你长大后想做老师吗?”

林晚干脆地摇摇头:“长大以后,我想当个画家。”

她是认真的,上一世的自己,在出社会后有自己学习过画画,也给生活上赚得一些外快,那时候林晚才发现自己在绘画上的天赋,只可惜,惰性使然,年纪大了懒得折腾为由不了了之,毕竟人要吃饭,那时候的她已经年过三十,不可能放下一切从头开始,现实境况不允许她这样。直到七十岁时回首,才意识到,其实想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可怕的是连从零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重来一世的话,她想要好好从零努力一下。

郑美洁满不相信笑道:“前阵子你放学回来还说长大要当科学家呢。”

“我记得你四岁的时候,回家来说想要当宇航员。”林兆峰也附和一句。

一旁的柳素素听了被逗得咯咯笑。

林晚面红耳赤和他们争执:“我这次是认真的,我一定会做给你们看。”

晚饭就在这吵吵闹闹中度过,柳素素也该回去了。

“谢谢款待,给你们添麻烦了。”柳素素走到门口时转身说。

“不麻烦,你今天能帮我们把小晚送回来,我们都不知道该作何感谢呢。”郑美洁说。

这时,柳素素微微半蹲下来,眉眼温柔看着林晚说:“小晚,拜拜,阿姨要回家了。”

林晚瞳孔张了张,这好像还是素素阿姨第一次称呼自己的小名,即使是上一世,自己也习惯了被她唤作林晚。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了,林晚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转身跑到阳台上,掐断迎春花的一根枝条,嚷嚷着:“我去送一下素素阿姨。”然后一溜烟跑出楼道。

“这孩子刚刚手里拿着什么?”郑美洁没看清,好奇询问林兆峰。

“像是棍子什么的,这孩子太皮了。”林兆峰无奈地叉腰笑。

林晚一路疯跑下楼,追上了推着车准备走的柳素素。

“素素阿姨,等一等。”

柳素素惊诧转头,林晚便将手里的花递到她跟前,气喘吁吁说:“送给你。”

柳素素眉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是…给我的吗?”

林晚用力点点头。

柳素素很开心地伸手接过,看着手里的一枝花说:“谢谢你呀,小晚。”

林晚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嗯…我想…也许…可能…还会吧。”柳素素认真想了想,笑着回答她。

林晚也跟着笑起来,这大概是她这几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