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抬头看了眼纪瑞辰，又低下头去，“丞相的好意民妇心领了，但民妇无法答应，他是无辜，但也恰恰是因为他，民妇的儿子死了，自己也差点儿命丧黄泉。”

“看到他民妇只会想起死去的儿子，死去的好友，这对民妇来说太残忍。”说是李氏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下来，“民妇做错了什么，麻婆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们当初没杀掉孩子，把他养大，现在就该我们死吗？早知好人这么难做，当时民妇就拦住麻婆做恶人了，也不会让她落个辛苦拉扯大孩子却连句感谢都没收到，成为孩子亲爹刀下魂的下场。”

“你说我干.娘被杀了？”神游中纪瑞辰听到她的话突然转身，紧张地看着她。

麻婆是干.娘的名字，在村子里乡亲们都这样叫干.娘。可他一点也不希望再听到干.娘的称呼是这种情况，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你不知道吗？”李氏没想到他还不知，问完又想通了，如此丧心病狂恩将仇报的事秦尚书怎么可能让孩子知道，他有脸说吗？

“你亲生父亲就是秦尚书，小时他不愿要你，我跟麻婆偷偷留下了你，麻婆为了你差事都不要了，抱着你回了老家。结果呢？你爹为了让你不光彩的身份永远成为秘密，想把我们这些知道秘密的人都杀了！你干.娘，我好友麻婆就是他要杀的第一个。”

在大殿上没机会对秦尚书发泄的怨恨，此刻李氏面对着纪瑞辰说了出来。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干.娘不会死的。”纪瑞辰满眼恐慌地后退，嘴里不停地反驳。

“我倒真希望骗了你，可我儿子再也回不来了，”想到为儿子说的亲事，年底就可以成亲了，现在什么都没了，想到此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你的干.娘也回不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纪瑞辰看向坐在那里叶景岚、纪修，想从他们那里寻找到自己期望的答案。

纪修不能说什么，只能给他一个傻傻的笑，和一颗糖果。

叶景岚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转向了叶丞相，这种生死离别的事她无法安慰。

总算明白丞相爹对纪瑞辰想回家的回答为何也是先到御花园了，是想通过李氏之口告诉他关于他干.娘的事，并有意让李氏抚养纪瑞辰。

一个失去了儿子，一个失去了养母，都是被秦尚书的伤害的人，都是可怜人。但李氏接受不了纪瑞辰仇人的儿子身份，即使知道他同样无辜。

“干.娘不会死的，我要去见她！”面对叶景岚等人的沉默，纪瑞辰已经能够猜到答案了，带着哭腔就往外跑，说话的口音都没了。

“站住！”叶丞相呵斥道，“你知道怎么回去吗？你有盘缠吗？”

连续两个问题堵住了纪瑞辰继续往前跑的步伐，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现在连对他最亲的人也没有了。

“我不要娘死！娘说过让我快点回去帮她摆摊卖东西的！”伤心的已不知该怎么办的纪瑞辰跪在了地上，对天大哭，“我想回家，我不要娘死！”

哭声竭斯底里又无助绝望，亭子内的人看着，沉默着……

再后来纪瑞辰直接哭晕过去了。

李氏直到离开也没有松口让纪瑞辰跟她生活的事，对叶丞相说的原话是：“能做到不怨恨他，不把秦尚书的错迁怒于他，已是最大的忍耐。秦尚书得到了报应，民妇也算是为儿子报了仇，以后和秦家人永不相见。”

一星期后，朝堂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清洗后的平静。

查封了秦家，秦尚书第二天就被□□菜市口当众斩首，太后被赐一条白绫，这期间醒来，不愿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直到第三天出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家。

叶景岚担心他这样的状态回去更自虐，也有劝说，但他听不进去，执意要走，要回去为自己娘送终。

留不住，也不可能让人单独摸回去，叶丞相派了两个自己人护送他回去。从始至终纪瑞辰都没问一句关于秦尚书和太后的事，只在离别时纠正了自己的名字：“俺叫鲁蛋，娘起的名字。”

可爱的人走了，可恨的人也走了。

而朝堂风波从未停止，寒冷的冬天来了……

背叛丞相爹私通秦尚书的被暗暗处以极刑，结局比秦尚书还惨。

至于那天站队秦尚书的官员，也被叶丞相用各种理由贬的贬，降得降，革职的革职，总之恢复平静后的朝堂再没看见过那些人。

看着丞相爹在秦家事件后大刀阔斧的动作，把权力握得越来越紧，近乎大包大揽。以前只是紧盯小皇帝，现在放松了对小皇帝的看管，对朝中大臣看得严了，谁要表现的有二心，就撤得撤，换得换。

弄得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天天表忠心！

这在叶景岚看来就是在作死的边缘不停地蹦跶，心中不免忧愁起来，感觉命不久矣。数数日子叶家的寿数也不多了，会不会等不到半年就跟秦家一样了呢？

小皇帝很喜欢这样的叶丞相。有叶丞相在时表现的更卖力了，对她亲的她看了都吐；没叶丞相在时小动作多了，跟张御医整天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还有一点，在她伤风悲秋叶家气数尽矣的这几天，泉玉对小皇帝有些殷勤地过分。

怎么说呢？

她和小皇帝同时需要某样东西时，比如渴了，喝杯茶，泉玉会先给小皇帝，再给她。去御花园玩，晒太阳，剥葡萄，嗑瓜子，都是先伺候小皇帝，再给她！从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方面来说，没毛病！

关键是纪修现在是傻子，与她根本没有这些虚礼讲究。日常子衿都是靠边站，所以泉玉的行为就显得过于殷勤了。

本来嘛，秦尚书事件的后遗症弄得她整天没有精神，每天一睁眼就感觉距离死神又近一步，无精打采的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精神，看着认真给小皇帝剥葡萄，抢子衿饭碗的人，才想起这些。“泉玉，说！你是不是想勾搭皇上？”

正一边画乌龟一边抓剥好的葡萄吃的纪修直接喷了，“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