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这一愣,就愣了许久。
事实上沈扶泽鲜少有发愣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自然也调动不了他的情绪。
只有极少数的事情能让他动容。
但?是沈扶泽掌控欲又极强,他喜欢掌控事态发展,喜欢掌控自己的情绪,因此哪怕他心间波澜乍起,最终呈现出来的也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许景末从来都看不透沈扶泽。
她以前也从来不屑于去看,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一点想知道,那处没有人去过的无人之境除了雪原冰川,还有什么?
路灯给两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两人就这样近距离的对望着,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以前,对你有过诸多恶意的揣测和误解,现在我也必须跟你说一声……”许景末看着沈扶泽浅棕色的眼睛,目光认真而诚恳,她说,“对不起。”
沈扶泽眉梢动了一下,他回?过神,却没有移开目光,就这样看着许景末,唇角微扬反问:“只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
许景末:“……”
她以为这人可能会被她感动到,就算不至于被感动,也会见好就收。
妈的,混蛋就是混蛋!
得寸进尺的混蛋!
沈扶泽恢复了一贯轻松又懒散的样子。
他一条手臂随意的搭在长椅靠背上,人也靠在靠背上,只侧头看过来,饶有说教意味的道:“做错了事情,只是道歉就可以了?难道不用做出补偿?”
许景末:“……”
沈扶泽又吐出一句:“我怎么感觉,你在心里骂我呢?”
确实在心里骂人的许景末面不改色淡淡道:“没有,你想多了。”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为了防止沈扶泽甩来一句“你觉得应该怎么补偿我好呢”?许景末问完这句又快速补充道:“今天我跟你话也算是说开了,我的诚意你自己体会。我们两个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清楚彼此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听到“都清楚彼此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句话,沈扶泽可以确信,许景末真的是气坏了。
气到……骂人都不分敌我了。
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就连金丝眼镜下那狭长的眼眸都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眸中那抹笑意藏都藏不住。
可惜现在的许景末被气得不轻,没那个心思?去看,自然也没有发现。
沈扶泽靠在长椅上,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沉思?了那么一会儿,而后他动作优雅的推了推眼镜,翘起一条腿,才娓娓开口。
当然,想要他话语简洁明了直点主题,是不太可能的。
他手指在木质靠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语速缓慢的开口:“我想要什么?我想了一下,首先,钱这种东西我不缺,然后车,名表,酒,藏品这些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嘛,也不用。至于其他的,我其实很想要你的一个吻,或者,更过分一点的……”
更过分一点的?具体过分到哪件事情?哪个程度?沈扶泽没有说出来。
引人无限遐想后,某人又继续面不改色又无比讨骂的说着:“但?是我也知道这不太现实,而且,会让你觉得我得寸进尺占你便宜,又在心里骂我一通,这样多不划算?是吧?”
许景末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脸色有一点点的难看。
沈扶泽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点的难看”实际上表示许景末内心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很可能下一秒就爆发,于是他见好就收,直点主题,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再退一步,我们……牵下手?”
“从前不管是什么场合,不管作戏与否,似乎都是我主动牵你的手。今天,你主动牵我一下算是赔罪,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沈扶泽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想,这大概是沈扶泽所能想到的,目前为止,对于两人来说都比较能接受的赔罪方法。
而且,只是牵个手,这确实不过分。
沈扶泽的手臂一直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她一旦往后身体靠就会碰到沈扶泽的手,因此她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这会儿肩胛骨和腰都有些酸麻。
沈扶泽说完这句话,就把手收了回?去,不再伸过来,就放在自己的区域内,等着她主动将手伸过去。
许景末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然后慢慢的侧过身,目光捕捉到沈扶泽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般的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正正放在了沈扶泽微微曲起的大掌里。
沈扶泽掌心宽厚温热,相比之下她的手有些凉。
她正犹豫着牵手是就这样握住,还是十指相扣比较好?手突然被那只大手握住。
沈扶泽将她的整个手都握进手中,并不紧,却很暖。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牵着手。
沈扶泽没有松开,许景末也没有挣开。
其实沈扶泽提出这个条件,说是“牵下手”真的就是牵一下的意思,他想着许景末的理解也是:牵一下,就松开。
因此他并没有用力,许景末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可是许景末没有。
许景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牵了以后不抽出手,可能,是因为沈扶泽没有说这个牵手可以结束,也可能,是因为这只手实在是太温暖了,她有些贪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扶泽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你还要拍戏。”
她才像是触电一般,快速的收回手,为了化解尴尬的氛围,她说道:“行了,赔罪我也赔了,现在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
而沈扶泽总是擅长拆台,他说:“你说错了,没有两不相欠,我还欠你一件事。”
“……”她强忍住想骂人的心思?,说道,“老实说,我真的想不到自己想要你为我做什么。”
沈扶泽说:“现在想不到,那就等以后。”
她没有再接话,沈扶泽也没有再说话。
沈扶泽将她送到酒店房间门口,她走进去准备关门,突然听见沈扶泽说:“也许你不信,景末,我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当年,在巷子里,我说的那句话不是真心的。”
“我当时……大概有点气疯了,想着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为了帮一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让自己受伤?还是这么严重的伤,被烟头烫?多痛啊,还会留疤,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子?当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沈扶泽继续说着:“那件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生自己的气,我气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为什么要凶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说一声谢谢?后面,我也有想过找你解释,但?是我发现,好像解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我有时候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好好的跟你说一声‘谢谢’,后来你会不会就不会讨厌我?至少,少讨厌一点?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也不会这么差?”
“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像根刺,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折磨着我,后来刺长进了肉里,疼痛不再那么清晰,但?它依然存在。”沈扶泽看向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他说着,“直到今天,你跟我说,你不讨厌我了,这根刺才算是被彻底取了出来。”
许景末心间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她动了动唇:“我……我早就忘了,没再怪你……”
许景末自问不是一个结巴的人,可是在遇上跟沈扶泽有关的事情,她总是会词穷。
她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可是现在她却只想逃避。
究竟是害怕用层层假面伪装自己的沈扶泽突然露出真实?还是害怕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会因此破土而出?
她不知道。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她说着去关门,门板被抵住,而后她手腕被抓住。
沈扶泽握住她的手,将她从门内拽出来,而后看着她手心那个烟疤,问道:“疼吗?”
她没有说话。
沈扶泽低头用嘴唇在那处烟疤上如视珍宝的轻轻碰了一下,又问:“疼吗?”
她还是没有说话。
沈扶泽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她想抽回却抽不动,沈扶泽眼眸半阖,他固执的重复着两个字:“疼吗?”
沈扶泽的目光特别的难受,看得她心里也开始难受了。
所以,后面沈扶泽虽然没有握着她的手腕了,她也没有将手移开,就保持着这个动作,让自己的手心在沈扶泽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举止的意义何在?
直到沈扶泽神情恢复如常,目光中也不再有那种让她难受的东西,她才收回手,她给出沈扶泽想要的答案:“疼的。”
“曾经很疼,因为觉得不值得。”
她看了一眼手心被亲吻过的地方,又抬眸看向沈扶泽,她说:“但?是,现在不疼了。”
“以后也不会疼了。”
因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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