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允的身份就像千斤重石压在了?程真知心头,那一千五百万也成了?烫手山芋。

她不敢用，又没法还?给小苏允，怕小苏允难过。

可留在手里不动就没事了?吗？万一被谁知道,会不会误会她觊觎小苏允的钱？

别人怎么误会她都不在意，她是怕将来有一天苏家的人也误会她,那她和小苏允就真的没可能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钱还?给小苏允，她相信自己好好的解释,小苏允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理解的。

可没等?她送回去,父亲程高海因为涉嫌偷税漏税被抓去调查,原本就一地鸡毛的公司,更?加乱上加乱。

早已经退休的爷爷不得不挑起大梁,又要跑着托关系救人，又要顾着公司别塌了?。

人还?没救出来,公司贷款到期,银行上门要收走抵押的房子，员工发不出工资又要跳槽,爷爷愁得白天不着家的四处奔走，夜里躲在阳台整宿的抽烟。

程真知攥着那烫手的一千五百万,最终也没还?回去,咬牙给了?爷爷。

可她终究是不安的,连夜写了?欠条,签字按了?手印，连同?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一起，第二天早早就递到了?小苏允跟前。

“学姐这是干嘛？”

程真知无地自容，自己都唾弃自己,口口声声说不用她的钱，结果还?是用了?，现在再补这欠条真像是女表子立牌坊，又当又立。

“这欠条你收着，不然我总觉得不安心。”

没等?她说完，一滴滴眼泪浸透了?她推过去的欠条，小苏允哭了?，每一滴眼泪都像是对她无声的控诉。

“那天明明说的好好的，我的就是你的，怎么现在又给我补欠条？”

程真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允儿掉眼泪。

“别哭别哭，我错了?还?不行？我不是跟你见外，实在是……我爸让我写给你的，不然我爸要打死我。”

“好了?，我知道了?，我收还?不行？”

有她爸做幌子，小苏允这才勉强收了?眼泪，红着眼眶接过欠条，明明心里难受，却还?强迫自己冲她挤出一个尽量甜美?的笑。

后来，她无意间在小苏允的笔袋发现了?那欠条，上面?画满了?乌龟，所有的字都遮盖了?起来，她签字按手印的地方?更?是戳成了?窟窿，要不是她自己亲手写的欠条，她差点都没能认出来。

那一千五百万解了?燃眉之急，漏掉的税款补上后，程高海总算平安回来，贷款还?上了?，资金也流动起来，公司恢复了?正常运营。

虽然还?有点紧紧巴巴，可总算是度过了?难关，只要别再出岔子，很快就会雨过天晴。

全家都放松下来，唯独程真知还?惦记着还?债。

一千五百万不是小数，靠她一个在读大学生?，短期内很难还?上。

虽然公司才刚恢复运营，这时候提还?钱不太合适，可程真知思?来想去，还?是想提醒一下父亲，让他有了?钱紧着先还?给小苏允，不用一下子还?清，一次十万八万的还?也可以，总归用心去还?就行。

她婉转的把意思?转达给了?程高海，却不料，程高海不提还?钱，话锋一转，反倒问起她小苏允的身份来。

“她一个刚上大一的学生?，哪儿来这么多钱？就算家里有钱，也不可能说借就借吧？我记得她是跳级比你小三岁，今年也就……十六岁对吧？还?没分化没错吧？”

程高海的意思?程真知明白，这么多钱，又是个未分化的未成年，正常就算家里有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通过小孩子的手借出去。

“她……她自己赚的。”

“自己赚的？就算出去卖也没赚这么快的，她怎么自己赚？”

程高海的话让程真知不舒服的蹙起了?眉头，可她依然信任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多想，只道：“是她卖专利赚的。”

“卖什么专利？”

“这是她的私事，我不方?便?说。”

程高海又追问了?几?句，见她不肯说倒也没有逼迫。

她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程高海以还?钱为由?，找她要走了?小苏允的电话，小苏允没什么社会经验，又因为她，连带着对她的父亲也不设防，轻而易举就被程高海套出了?身份。

那之后没几?天，程高海就找她诉苦，说是钱又不够了?，公司要破产，全家都得喝西北风，让她再找小苏允借点钱。

她不肯。

程高海没有多说什么，可第二天就带伤住进?了?医院。

程真知急匆匆赶去医院，看到的是程高海头上包着纱布，胳膊打着石膏，萎靡不振地靠躺在病床上。

见她来了?，程高海遣走了?其他人，只留她一个人陪床。

程高海唉声叹气还?流了?几?滴眼泪，说他当初为了?支撑公司，为了?这个家，迫不得已借了?高利.贷，如今高利.贷逼上门要他还?债，不还?就打死他。

程真知要报警，程高海却不肯。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都是一群不要命的混子，就算报警也没用，他们不可能放过我？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签了?抵押的，就算不算利息，按银行利率，我也是还?不起的。”

“怎么会欠这么多？”

程高海苦笑：“公司一直亏损，我怕你们担心，就一直借高利.贷顶着，日积月累的，再加上利滚利，可不就这么多了?。”

程真知颓然坐在床边，毕竟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学生?，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程高海观察着她的表情，又道：“今天他们只是去公司打砸了?一场，打断了?我的胳膊，明天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我被打死倒好，总有人给我抵命。可就算我死了?，债还?在，他们再来缠你们怎么办？！”

程真知丝毫都没有怀疑自己的父亲，听得心烦意乱，绞尽脑汁想着主意。

——家里欠了?这么多钱，允儿那边的一千五百万也要还?，这可怎么办？

程真知撑住额头，脑袋嗡嗡的，一分钱逼倒英雄汉，何况这么多钱。

程高海见铺垫地差不多了?，试探道：“要不……你再找齐允借点儿钱？”

“不行。”程真知毫不迟疑就拒绝了?，“咱们已经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了?，不能再借了?。”

程高海老奸巨猾，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也没手软，一个套儿接着一个套儿。

“对，你说得对，咱家欠着这么多钱，的确是不能再麻烦人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我就让他们打死！”

那夜，程真知忧心忡忡辗转反侧，小苏允的信息都没回，一天都心不在焉的，下了?课就赶紧去了?医院。

可他扑了?个空，程高海并没有在医院，打电话也没人接，问了?护士，护士说他接了?个电话，急匆匆走了?，因为是在走廊边跑边大声通着电话，护士记得很清楚。

程真知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奶奶哭得说不清话，还?是妈妈夺过电话哭嚎着说“日子没法过了?，高利.贷把家给砸了?”。

一天没理小苏允，小苏允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心烦意乱直接挂断，拦了?辆出租就赶回了?家。

家门口聚了?一堆的人，墙上泼了?血红的油漆，触目惊心的“还?钱”两字，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拨开人群挤进?去，屋里像是台风过境一片狼藉，电视茶几?砸的粉碎，桌椅板凳歪翻在地，到处都是打砸过的痕迹。

程真知下意识摸出手机要报警，妈妈哭着拦住了?她。

“他们都是混黑she会的，你不要命了?吗？！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

连平时最理智的爷爷也被吓到了?，越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越怕这种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爷爷又怕又气，指着程高海的鼻子骂他糊涂，怎么能招惹这种人！

那夜，程高海没有回医院，他让妈妈帮他办出院，说是要给家里省钱。

一家子愁云惨淡地收拾屋子，妹妹的眼泪从头流到尾，她刚上高二，还?没有分化，心智本来就不如她成熟，被吓坏了?也是正常。

程真知搂着她安慰了?几?句，先帮她把卧室收拾了?出来，让她吃了?碗泡面?，将就着睡下，早上还?得起来上课。

那晚，程高海什么也没说，一家子收拾到凌晨一点多各自回屋睡了?，只剩程真知一个人一直收拾到天亮，课都没上，直接联系了?朋友帮她点到。

妹妹早早起床上学走了?，中午在学校吃饭，晚上九点二十放学，通常不到十点就到家了?。

可程真知一直等?到十点半，妹妹都没有回来。

两天没有联系小苏允，小苏允的信息电话又接连发了?不少，她没敢接，怕自己控制不住跟她哭诉，电话通通掐断，只回了?信息说自己这两天忙着写报告，等?忙完再联系。

她又等?了?五分钟，实在坐不住，拿了?程高海的奥迪钥匙，下楼准备去迎一迎妹妹，可走到车前才看到，车玻璃全被砸碎，车胎也扎爆了?。

她原本就不安的心更?是成了?乱麻，赶紧给程高海打电话喊他下来，自己改骑单车飞快地朝妹妹的学校赶去。

骑到拐角，她看到了?路边倒着妹妹的单车，书包摔在不远处，妹妹却不见踪影。

她下意识摸出手机要报警，还?没等?按亮屏幕，就接到了?程高海的电话。

“小和被他们抓去了?，他们说，不给钱就把小和的肾挖出来卖了?！怎么办啊小知？！”

“报……报警啊！”

“不能报警！他们会撕票的！绝对不能报警！！！”

撕票……小和……

程真知踉跄着扶着车，急着往家赶，骑了?一步，只觉天旋地转，呼咚栽在地上，好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

顾不得揉一下磕痛的脑袋，她喘了?口气，狠甩了?甩哆嗦的胳膊，骑着车直奔回家。

家里愁云惨淡，奶奶挽着妈妈老泪纵横，爷爷坐在缺了?条腿的破沙发闷声抽烟，烟雾缭绕呛人得很，程真知咳了?几?声，看到了?青烟后愁苦的程高海。

“我已经在联系了?，尽快把公司转让出去，先还?他们一部分，把小和换回来。”

妈妈哭道：“万一他们不给呢？”

爸爸愁苦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万一他们非要我一口气还?清怎么办？公司都没了?，我还?拿什么还?？”

爷爷狠狠碾灭烟头，声如洪钟：“这种时候不报警还?等?什么？非得家破人亡了?再后悔？！”

爷爷摸出手机就要拨110，爸爸眼明手快夺过了?手机。

“他们既然敢做，肯定不留痕迹，万一真撕票了?怎么办？！”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

程高海啪的摔了?爷爷的手机，高喝道：“我不可能让我女儿冒这种险！我去替换下小和，让他们挖我的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