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四爷带回了弘昀出继的圣旨,也带回了皇后身边捧着毒酒的嬷嬷。
福晋强撑着起来,非要亲自去看看李氏的下场,兰清漪拦不住她,只能陪着她一起过去。
自打花盼被苏培盛带走,李氏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强作镇定,告诉自己,她为四爷生了两子一女,没人能把她怎么样的。
所以当福晋和兰清漪到来的时候,李氏还能直挺挺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福晋看向这个跟她斗了半辈子的女人,如今却因为在庄子上的几年变得容颜凋零,再不复当年的娇艳,她明白李氏恨她,也做好了会被报复的准备,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李氏会这么快就出手,而且一出手就做出这种让人断子绝孙的恶毒招式!
福晋恨李氏,却更恨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李氏狠辣,还要同意她回府?就让她死在庄子上又如何,难道还当真为了一个恶毒的女人能动摇了四爷的地位吗?
可是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福晋的一时松懈,几乎葬送了自己儿子的一生,让她如何不悔,如何不恨!
“李氏,我自问对你?仁至义尽,一时心软将你?接回来,你?却不知感恩,将我的弘晖害到如此境地,今日你也该有个了断了。”福晋的声音如同冰块一般的冷。
看到端着毒药进来的嬷嬷,李氏开始慌乱了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语气惊慌的道?:“不,我是皇上亲封的侧福晋,你?没权利赐死我!”
福晋再不想同她说话,转过头去,那嬷嬷端着酒壶上前,慢慢走近李氏,李氏转身要跑,却被几个小太监抓住了,按在了地上。
“乌拉那拉氏,你?疯了?!”李氏怒吼,“你?今日敢杀我,就不怕影响了爷的前程吗?”
兰清漪冷冷的开口道:“李氏,你?如今口口声声的说怕影响爷的前程,那你行这阴损狠辣之事的时候,又何曾替爷想过分毫?如今死到临头你再来说这样的话,不觉着自己可笑吗?”
“贱人!”李氏双目通红的瞪着兰清漪,“你?不过?就是一个侍妾,一个奴才,就因为你运气好,当上了侧福晋,就敢来教训我?”
“呵呵,”兰清漪冷笑,“李侧福晋,您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只是一个格格,若不是福晋大度,你?能晋封?就凭你的儿女各个健康长大,你?就该对福晋感恩!你?当真以为伤了弘晖,对你的儿女有好处?我也是想不明白,大格格尚未出阁,三阿哥尚且年幼,为了二阿哥,你?当真就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不管不顾了?”
李氏不服气的伸着脖子道?:“你?懂什么!若我不争,弘昀不争,大格格和弘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况且他们一个跟了耿氏一个跟了宋氏,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亲额娘,我只有我的弘昀,为了他,我什么都敢做!”
“妹妹,不用与她废话了,左右弘昀已经出继,自此再不是爷的儿子,她既然也不想认大格格和弘时,那她活着也没什么用了,让她赶紧上路吧。”福晋握住兰清漪的手,将她往后拉了几步,以免李氏突然暴起伤到了她。
“乌拉那拉氏你敢胡说!弘昀是爷的儿子,爷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儿子?”李氏此时完全慌了,若是弘昀被出继了,那她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福晋懒得再搭理她,拉着兰清漪往门外走去,李氏还想扑过?来,却被嬷嬷挡住了去路。
“奉皇后娘娘懿旨,送李侧福晋上路。”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将手里的毒酒往前送了送。
李氏听到是皇后的命令,心里仅剩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惊恐的往后躲,却被身后的小太监牢牢的抓住,那嬷嬷是个中老手,看到李氏这样便直接拿起毒酒上前,一手捏住李氏的下巴,一手将毒酒往她口中送去,李氏避无可避,一杯毒酒就这么灌了下去,她还想往外吐,却被那嬷嬷捂住了嘴,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嬷嬷见她咽下了毒酒,依旧不肯松开手,直到李氏脸色渐渐发白,浑身开始抽搐,那嬷嬷才放手后退,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而此时的李氏,早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这宫里赐死的秘药药效十分的猛烈,不出一刻钟的时间,李氏便孤零零的一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福晋亲眼看着李氏的尸身被抬出了房间,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受,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刺目的太阳,虽然阳光是如此的耀眼,可是福晋的心里却冷得如同冰窖一般,李氏死了又如何,她的弘晖,却是再也好不了了。
前几天还风光无限的雍亲王府,如今却是一片死寂,李氏被赐死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她的儿女的,弘时压根就不记得李氏是谁,宋格格当然也不会告诉他,所以他倒是没什么反应,而弘昀知道的时候却是他要被送到八爷府上的时候,尚且自身难保的他,又哪有精神再去关心李氏的死活?
唯一伤心欲绝的只有大格格。
大格格跑到正院,想求福晋让她再见李氏最后一面,送她的亲额娘最后一程,可却被守在正院的兰清漪给拦住了,因为福晋回来后,也是一病不起。
兰清漪拿出手帕给大格格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大格格,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李侧福晋算得上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的。”
大格格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又哪里不懂呢,从她额娘能让她去害弘时的时候,她就知道会出事,只是她只在弘时那儿下了功夫,却没想到她额娘竟然对着弘晖下手。
事到如今,大格格心里很清楚,她额娘的死怪不得福晋和兰清漪,所以她心里也没有怨恨,只想去送送额娘,尽最后一份孝心罢了。
“大格格,你?若想去那便去吧,”兰清漪继续道,“爷发了话,不让在府中停灵,如今你?额娘已经去了庄子上,你?若想去送送,那便带上侍卫去一趟,只是记得早去早回,莫要让人挂念。”
大格格感激的点了点头,郑重的对着兰清漪行了个礼,才带着人出去了。
再说弘晖昏睡了两日,醒来后头脑里一片茫然,他往床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坐在脚踏上,头枕在他的床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是,安氏吗?
弘晖有些不确定的伸出手去,却又不敢碰到那女子,他依稀记得在他昏睡之前,曾经见过?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可当他掀起盖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安氏睡得极浅,在弘晖挥动胳膊的时候就已经被惊醒了,她抬起头,对上弘晖有些疑惑的双眼,眼泪一下子便流了下来。
“乐竹,你?怎么睡在这儿?”弘晖声音沙哑的问,“怎么哭了?今儿不是大喜的日子吗?”
安氏拼命的点了点头,强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对着弘晖道?:“可不是大喜的日子吗,爷,您看我今儿穿的好看吗?”
经过两日的折腾,安氏的衣服早已经褶皱遍布,甚是发丝都已经凌乱,可是弘晖还是笑了笑道?:“好看,乐竹一向好看,今儿更好看。”
安氏忍着泪笑了出来,她也不提发生了什么,只是走出门,将守在外面的太医唤了进来,让太医先给弘晖诊脉。
太医已经得了四爷的吩咐,先不要对弘晖说出实情,故而诊治之后只说弘晖是上了元气,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弘晖再问,太医就闭口不言了。
就在弘晖急了起来的时候,整理好情绪的安氏却是端着一杯水进来,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
“爷起来喝点水吧,”安氏先将弘晖扶了起来,又把水递到他手里,“您还记得自己喝了三杯酒吗?”
弘晖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安氏脸色泛红的道?:“那酒里有些助兴之物,与屋子里的熏香相冲了,导致爷中了药性,太医说伤了元气,得好生休养才是。”
弘晖不知道事情经过,被安氏这样一说,有些害臊,也不再追问,而是乖乖的喝着水,安氏说出去给他叫膳,才出了屋门,就转到门口坐在地上无声的大哭起来。
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刚刚那番话已经是她最后的坚强,实在是没有能力再去笑着面对弘晖了。
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四爷和兰清漪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坐在地上哭的安氏,兰清漪示意四爷先进去,自己则是走到安氏身边蹲下,用手轻轻拍了拍安氏的头顶,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大阿哥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得坚强起来,这事情瞒得了他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他终将知道真正的情况,而你?得陪着他挺过来。”
安氏无助的看向兰清漪:“兰福晋,奴才做不到,奴才根本不敢去看阿哥的眼睛。”
“你?能做到的,”兰清漪温柔的帮她擦掉眼泪,“你?不是一个人,还有爷和福晋,还有我,我们都会跟你?们在一起,遗憾已经造成,咱们要坚强的面对,也许会有奇迹呢?”
安氏用力的点了点头,对着兰清漪磕了一个头:“奴才会一直陪着大阿哥的,您说的对,会有奇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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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格格一个人带着侍卫去了庄子上,可是走到庄子门口,她却停住了脚步。
就算是心里再清楚额娘是罪有应得,可那毕竟是她的亲额娘,小的时候也曾抱着她,宠着她,即使对她没有对弟弟那么好,但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额娘离开的这几年,她也曾幻想过,有一天额娘会回来,带着温暖的笑意,再次将她抱着怀里,可如今,再也不可能了。
大格格站在庄子门口,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既想进去又害怕进去,身边又没有一个能安慰她的人,只觉着自己无比的难受,蹲在地上哭的伤心极了。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却有一个人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纳喇星德是陪着十四爷到这边来玩的,十四福晋回了娘家,十四爷闲着无聊,又知道弘晖有喜事不能陪他,干脆找了几个八旗子弟中聊得来的一起到这边来打猎。
他们昨天便来了,今日说好了要去更深处的林子找找有没有大一点的猎物,可早上出发的时候,纳喇星德有些不舒服起的晚了,便落在了后面,在他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路过四爷庄子的门口,正巧看到大格格蹲在地上哭。
本来这种事情,纳喇星德是不应该管的,但是他瞧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没有人前来管大格格,又见大格格实在哭的伤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大格格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纳喇星德蹲下身子,语气柔和的问道。
大格格抬起头,却见来人是纳喇星德,心里一下子慌了,以前福晋曾想将她许给纳喇星德,所以她曾经很仔细的观察过?他,也曾很是心动,无奈她阿玛不同意,这桩婚事就只能作罢,可如今自己正是最难过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语气那般的温和,让大格格感觉像是一股温泉流进了自己的心田。
突如起来的暖意让大格格哭的更厉害了,纳喇星德被她哭的手足无措了起来,连忙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十四爷就在附近,要不我去将他找来?”
他毕竟是外人,也许让十四爷来更好一点?
大格格连连摇头,带着哭腔道?:“不要打扰十四叔,没,没人欺负我,我是来祭拜我额娘的。”
纳喇星德心中一惊,这大格格的生母是雍亲王的侧福晋,如今雍亲王与太子无异,他的侧福晋又怎么会突然离世?但是转念又想到这位侧福晋常年在庄子上,不知道是不是病逝了?
此时事关皇室,纳喇星德不敢多问,但是对面大格格含着泪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他又实难不管她,思索之下,纳喇星德咬了咬牙道?:“要不,我陪大格格进去祭拜一下侧福晋?”
算了,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回去挨顿打罢了。
大格格此时实在是心里又害怕又难过,能有人肯陪她进去,不管是谁,她都是愿意的,于是听了纳喇星德这话,她连连点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却因蹲久了腿麻,一时不稳往前倒去。
纳喇星德下意识的伸手扶她,大格格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中,少?女的芬芳扑面而来,纳喇星德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大格格也是羞的赶紧站稳,捂住脸往庄子里跑去。
纳喇星德在后面追着她,口中喊道?:“你?别捂着眼睛跑,当心绊倒!”
有了纳喇星德的陪伴,大格格终于鼓足了勇气走进了李氏的灵堂,她没有说话,纳喇星德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祭拜了李氏后,又在灵堂里待了一会儿,大格格才起身对纳喇星德道:“走吧,我该回去了。”
二人一同走向庄子门口,却发现十四爷一脸诡异的站在外面。
“他们跟我说你小子跑到我四哥的庄子里来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小子胆子是真的大啊,敢上我四哥的庄子不说,还敢缠着爷的大侄女,是不是想挨揍了?”十四叔横眉竖目的对着纳喇星德道。
大格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又不想与十四爷提起额娘的事情,连忙道?:“十四叔你?不要胡说,不然我回去告诉我阿玛收拾你。”
“啧啧啧,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十四爷哼哼了一声,“你?十四叔是帮着你?呢,你?倒是威胁起我了,今儿我就跟你?一起回去,瞧瞧四哥是抽我呢,还是抽纳喇星德这小子呢。”
大格格想起之前她阿玛提着鞭子打纳喇星德的场景,浑身一哆嗦,连忙对纳喇星德道:“今日多谢公子了,我要早些回府去了,不打扰公子行猎了。”
说着,她便走向已经走过来的马车,径直上去,然后从窗口探出头对十四爷道:“十四叔你?快去打猎吧,我先走啦。”说罢,她便让侍卫们快些回府。
被丢在后面的十四爷气的跺脚,他用鞭子指了指纳喇星德,威胁道?:“你?小子少?打歪主意,当心爷抽你。”然后便翻身上马,追着大格格的马车一起回城去了。
纳喇星德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心里是很喜欢大格格的,可是以前他就高攀不上,更别说如今佳人早晚要是公主了。
可大格格双目含泪的模样却牢牢的印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忘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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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四爷和兰清漪都忙坏了,直到今日弘晖醒来,福晋也有些好转,他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起用了两日来第一顿安安稳稳的膳后,一起仰躺在塌上不想动弹。
弘昭正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地上同云朵玩,云朵性格温柔,从不会乱叫或者咬人,而弘昭虽然小,却也从来不会对云朵下狠手,只是很喜欢趴在云朵软绵绵的毛里,用小手小脸蹭着。
四爷从后面揽住兰清漪的腰,柔声道:“这两日清清辛苦了,府里出了这么多事,幸亏有你?,才能如此安稳。”
兰清漪微微转过?身来,用手轻轻的抚摸四爷的额头,柔声道:“爷不要难过,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着爷的。”
这两天四爷承受了太多的事情,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子遭了毒手,他的侧福晋被赐死,福晋又病的厉害,虽然四爷不说,但是兰清漪明白四爷心里有多么的难受。
“爷,暂时忘掉那些事情,好好的歇一歇吧,府里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你处理好,不要让自己这么累,会变老的哦。”兰清漪让四爷躺平,轻声哄着他,温柔的就像是对待弘昭一般。
四爷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这两天他其实一直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重活一世,他本以为能弥补所有的遗憾,可是却仍然控制不住贪婪的人心,一想到他的弘晖遭到如此毒手,他就心痛如绞。
可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如今他身上不止承担着这个王府,更是承担着整个大清的未来,他不能被打倒,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
只是这份坚强真的很累,也只有在清清这里,他能让自己歇一歇,缓口气。
四爷侧过?头,看向哄他睡觉却自己先睡着的兰清漪,唇边的笑意加深,他挥手示意奶娘将弘昭和云朵都抱下去,自己则是抱着他的清清闭上了眼睛。
睡吧,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为了那么多需要他的人,他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