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薛义谦沉浸在成为谢安大舅哥的美梦中不愿醒来,面对亲爹提议为妹妹议婚,也是抱着显摆的心态加油添醋地将谢安肆意夸赞一番,恨不得让爹当场应承下来,只要谢安公子点头,就将妹妹送入谢府。
作为薛府二房当家,薛平景混迹官场多年,虽未能结交从三品的高官,却也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规矩众多,儿子一味唆使自己将瑾夏送给谢安公子做正妻,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实在做不得准。
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女儿若能高嫁让他得个乘龙快婿,那是自然欣喜,可要是卖女求荣,用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换个高官俸禄,他也做不出这等龌蹉事。
强硬地打断嫡长子的侃侃而谈,不愿再听他吹捧着谢安公子的好,提醒道:“谢安公子想要娶妻这等事,你也不过是听了牢骚话,指不定过了今晚,谢安公子睡一觉,就将自个说过要在晋江城里寻美娇娘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你这般兴师动众地大肆宣扬,到时候婚事没个谱,你让瑾夏的面子往哪里搁?倘若叫外人听了去,你妹妹还有好人家的儿郎敢登门求娶?”
薛义谦被堵的一时间语噎,不知如何回答。
父亲的话虽然委婉,可是再明白不过,这是让他赶紧歇了撮合妹妹与谢安的心思。
正梦见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黄粱美梦,谁愿意醒来?
薛义谦觉得爹与妹妹怎么这般不识趣?竟然都是顽石,真恨不得敲醒他们:“爹,妹妹这种低微的出身,若是能嫁给谢安公子,那可真是要烧高香,您还将这等乘龙快婿拒之门外!”
他真想问一句,是不是老糊涂了?
眼看着儿子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不能自拔,还将瑾夏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如同儿戏,顿时一股恼意冲上额头,明明已经行完冠礼,怎么处事还不懂得周全?
只要想到家族兴旺要落入嫡长子的手中,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他怎么就生出了这等不中用的儿子!
嗓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什么叫你妹妹这种低微的出身!都是同一个爹,作践你妹妹的同时,难道不知道连带着将你自个也骂了进去?就连你爹也被你一并作践了!谁给你的胆,竟敢说出这种不孝的字眼!”
父亲突然高声训斥,薛义谦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顿时怂了,声音软了几分,却还没忘记辩解两句:“爹,我岂敢对您不敬,妹妹能嫁给谢安公子,本就是天大的福气,您怎么还将这等喜事往外推?”
“住口!”儿子再三劝阻都不知悔改,薛平景再没有耐性同他废话,操起桌子上的茶壶朝着地上一掷。
‘哐啷’一声,瓷器撞击地面的碎裂声,响彻在静悄悄的夜色中。
端着茶水正要进屋的郭氏心头一跳,急匆匆地推开门,满脸紧张地瞅着正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二人,劝解道:“出什么事了,要如此大动肝火?”
“你问他!”薛平景衣袍一甩,闷声坐在凳子上不吱声。
这两父子平日里本就聚少离多不甚亲厚,如今丈夫一时间恼羞成怒,若是做出些伤害继子的事,只怕事后要悔不当初。
“谦儿,你爹性子急,若是说了什么重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父子哪有隔夜仇?”
郭氏这番话,明显偏帮儿子,薛平景哪肯依?
“你让他自个说,想了什么龌蹉事坑害瑾夏,还有脸跟我较劲?我没动家法就算是轻的了!”
此事还关系到女儿?郭氏满脸惊异,一时间没了主意,实在没法理解丈夫口中继子对女儿做出的龌蹉事有哪些,是否值得她原谅?
眼见父亲这般固执,薛义谦也是胸口郁结,一股火气直蹿脑门,语气极冲:“我做错什么事了?为妹妹相看好人家,还是我的不是?从三品的京官做公公,妹妹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爹,你倒是说说,同僚里可有这等显赫的世家公子可以给妹妹相看?”
薛平景周围可没有谢安这等贵人,可儿子口中八字没一撇的事,也不愿儿子继续嚷嚷。
郭氏显然看出来了丈夫不同意,其中缘由又不得明说,连忙推了推继子,同他打了个眼神让他先出去:“你爹正在气头上呢,如今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你先回去,待你爹气消了,改日再议此事。”
送走薛义谦,郭氏才从丈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面对这等天大的喜事,她倒是看得开,还有心情开解薛平景:“既然事情毫无眉目,你生什么气?其实我觉得谦儿说也有道理,制造个机会,让瑾夏见一面谢安公子,也不妨碍。倘若这姻缘真像谦儿说的那般好,你人都没见过就否决了,也太武断了些。”
“怎么,你竟觉得谢安会是瑾夏的良配?”薛平景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妻子会这般说话。
郭氏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我可没说过这话,是你想多了。可话说回来,哪个当娘的不想为女儿找个门户高一些的夫家?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薛平景顿时语噎,瞅了眼发妻,默不作声。
郭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抬手就往丈夫的衣襟里探去,吓得他左顾右盼生怕丫鬟们进了屋。
“瞧你这模样,有贼心没贼胆。”眼看着他受了惊吓一般,郭氏好笑地嗔了句。
默默地想要缩回手,突然被薛平景拽进怀里,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偷完香就觉得火气消了一半:“谁说我没胆,待会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笑得花枝招展的郭氏顺势扒开他的衣襟,人也像只鲶鱼紧紧贴着他,让丈夫消气最好的方式,约莫就是让他驰骋一番泻完火。
都说留住丈夫的心,还要留住丈夫的身,出身商贾的郭氏,床笫之间历来放得开,不拘泥闺阁小姐那种娇羞,薛平景很是受用,打横抱起娇妻就向架子床走去。
一时间灯火阑珊下,两人也不管时辰尚早,只顾着翻云覆雨。
至于话题主人薛瑾夏,自然不将谢安这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放在心上,她的眼里只瞧得见白花花的银子,此时算盘珠拨的响亮,大半夜里还在掌灯看账本。
三年前郭氏看出来女儿是这方面的料,早早就将一间点心铺子交给她打理。一年后,见女儿管理的井井有条,铺子进项竟然真的增加了不少,先后又将两间铺子交到女儿手中。
说得直白些,这三间铺子将来就是薛瑾夏的嫁妆,所以她在打理时,显得格外用心。
晓兰见到小姐手里的算盘珠子终于停了下来,呼出一口气,才敢抱着一床被子走到她的身边打扰:“小姐吩咐让奴婢缝制的御寒被褥已经做好了,按照小姐先前的交代,里边填充满了亚麻。”
薛瑾夏果然兴头来了,仔细揉了揉亚麻被褥,确定是令自个满意的成品,才笑道:“还是你手巧,速度快。”
受了主子夸奖,晓兰心头一喜,也就顺着话问出了心中疑惑:“可这么粗的被褥,府里也没人能用得上,小姐让奴婢缝制了,可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薛瑾夏没抬头,自顾自地查探被褥情况,如实解释道:“不是给府里人用的,是打算批量缝制一批送给城西难民营里从漠北逃荒而来的流民。亚麻虽粗又价格低廉,却不易撕裂或戳破,给流民御寒那是再适合不过。”
后知后觉的晓兰终于反应过来,每到年底自家小姐就要清点手里头三间铺子的进项,拨出盈利的一部分,置换成粮食或者日常用品,再赠送给城西的难民。
算一算时间,如今已是腊月,年关将至,上一年的盈利可不是结清了款项。
“还是小姐菩萨心肠,年年都记得那些难民!”这话晓兰是真心实意地赞叹,能伺候这种主子,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薛瑾夏笑了笑,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好,救助难民也是抱有私心,不全然无私奉献。一来,可以博得个好名声,有利于爹在官场上的声誉;二来,我既是商人,这无疑攒了口碑,有利于铺子的生意;三来,名声好了,将来求娶我的人自然会多一些,挑选个好夫君的机会也就比别人大一些。”
恍然大悟的晓兰用着崇拜的眼神瞅着她:“可不论初衷缘由,小姐是真真正正救助了难民,没有小姐送去的物资,还不知道多少流民要冻死街头。”
“好了,也别赞叹了,先交代你正事。明儿一早,你按照这件被褥的样品去一次裁缝铺子,让他们缝制出三百床被褥套,再交代童掌柜进够一批亚麻填充进去。”
“奴婢遵令!”许是抱着助人为乐的心里,晓兰笑得极为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