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尾草

虽然眼前的漆黑让梁司严无法判断,但从远方刮来的夹着雪花的风告诉他,前面那叫阿成的小子说得没错,风雪要来了。

两人在雪白无垠的雪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风渐渐变得狂暴,将雪扬洒肆虐,这片长久以来沉默地忍受战火的土地此时尽情发泄着它的脾气。

“喂!你还走的动吗?”前面传来阿成闷闷的询问。

“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梁司严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口的风雪,猛咳不止。

“脾气还挺硬,”阿成不以为意地说着,抖了抖联系在两人之间的围巾,提醒道,“风越来越大了,你可别松手,走散了我不会再回来找你的!”

梁司严没搭话,硬抗着失明带来的不适紧跟着对方的脚步。

落脚点尚未找到,狂风暴雪已经降临。

风雪猖狂,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漫天打着飞旋的白色掩盖了大地上两个渺小的人影,他们身后凌乱的脚印轻易便被抹去了痕迹。

不知道顶着风雪走了多久,梁司严的脸颊几乎被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疲软的双腿也一次次险些摔倒,全靠毅力在驱使着关节行动。

前方的人应该行进得也很吃力,梁司严能察觉出被当做牵引绳使用的围巾越来越松散,看样子也快到极限了,不过尽管如此,对方的毅力还是出乎梁司严的意料。

关于这小子的身份,虽然他避而不谈,梁司严却觉得很大概率是雪川国的人,不然不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毕竟如果是敌人,他就不该救自己,最简单的做法当场一刀杀人了事。

当然最重要的依据是,对方的言语行为都不像是一个经历过战火的军人,更像一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一步踏错,身子一晃瞬间被狂风掀了个大跟头!手里的围巾瞬间飞走,伸手抓了个空。本想张口呼叫阿成的梁司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本就是萍水相逢没必要拖着别人一起受罪。

梁司严跪倒在雪地里蜷缩着身体以减少体温的流失,尽管这并没有多大用。时间在这种时候被风雪拉长,一分一秒都过得充满了煎熬,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就地挖坑躲避风雪时,一双冰块似的手抓住了他,紧接着还沾雪的围巾一圈圈绕在了他脖子上。

阿成颤抖的声音夹杂在狂风里,让人听不真切,“站起来......走,不能停下来......会被冻死的。”

梁司严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回来找自己,一时间有些意外。

“还站得起来吗?”对方大声地问。

梁司严奋力站起来,扬声道,“走!”

两人顶风冒雪互相支撑着向前走,浑身上下包括头发都被冻得僵硬,步伐越来越慢,几乎一步一停歇。

等到暴风雪总算出现减轻的迹象时,梁司严旁边的人已经身子一松倒在了雪地里。

“喂,你怎么了!”梁司严连忙伸手想将人揽住,无奈单手不仅无力而且僵硬,只听扑地一声闷响,阿成还是重重砸在了雪地里。

梁司严盲人摸象一样用冻僵的手掌去查探对方的鼻息,呼吸急促但已经丧失意识,情况似乎不太妙。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受伤了还是劳累脱力。暴风雪刚过,气温十分的低,如果就这么放任这小子昏睡下去,只怕他们两都要交代在这里。

梁司严摇了他几次都叫不醒,于是改掐人中,半分钟后被掐的人哀嚎着猛喘过气来,捂着嘴巴呜呜哇哇地叫,“你这个混蛋,是想把我的嘴唇掐成八瓣吗......”

梁司严听到他说话,知道人没事了,松开手道,“掐成八瓣不好吗,这样以后你骂起人来嘴皮子岂不是更利索了。”

“你怎么这么冷血!还是人吗,别忘了我可是……”

“救命恩人是吗?”梁司严打断他,“我现在也救了你,扯平了!”

“怎么可能扯平!别想赖账,我救了你两次。”

“没见过你这么不低调的,强行当救命恩人。”梁司严取笑他道。

“嘿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强行?这是事实,怎么你想不认账?”

梁司严站起来,虽然失明让他的眼神变得没有焦距,但脸上的冷静和自信丝毫不减,只听他用一种哄孩子似的无奈语气道,“行了,你也不用一直强调救命恩人这件事,我并非知恩不报的人,不过我现在目不能视,想报答你也没有办法,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将我送回凛霜镇,到了那里我会给你丰厚的报答。”

凛霜镇就是星原军队指挥部所在之地,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自己身上穿的是星原军队的作战服,只要眼前这人不傻肯定一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阿成听了他的话问出一个让人无语凝噎的问题,“凛霜镇……在哪?”

“……”梁司严顿时只觉得眼前更黑、断手更痛了,面露怀疑之色,“你不是本地人吗?”

“我……我只是不熟悉地形而已,这跟是不是本地人没有关系,”对方心虚地辩解着。

不过这就让梁司严更觉古怪了,“你不熟悉地形?那你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是闲来无事出来旅游?”

“……”阿成噎了一下,本来还想像之前那样岔开话题,不过看到梁司严冷着的脸,憋了几秒才勉强回答,“我是出来找人的,迷路了而已。”

“冰天雪地的,你孤身一人,什么人那么重要值得你去找?”梁司严无法理解。

“亲戚!”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拖着往前走,“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你又不是边境警察。还要不要我带你回凛霜镇了。”

“……我越听越觉得,你不像个好人。”梁司严被他拉得险些滑倒。

“那你说说你又哪里像好人了?大老远跑别人国家来打仗,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真是吃饱了撑得,有这些精力和金钱,多看看自己国家那些活在角落里的贫民才是正道。”

梁司严把他的话当做饱受战争侵扰的雪川国人心理,对此并不意外,相反还有些赞同他的观点,尽管某些情况下这种观点显得无用。

已经了解过这场战争缘由的梁司严,此时只能以星原帝国二皇子的身份去回答他,“以战止战听说过吗?星原的参战正是为了让雪川尽早恢复平静,反之如果星原放任风临侵占雪川,等雪川被殖民的时候就是星原被威胁的时候。”

“道德高地都被你们占领了,话当然随你们说。活该我们这些老百姓就得忍饥挨饿,”前面的人嗤笑,“难道只有战争才能解决一切?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手握重权的人自以为是。”

梁司严无神的眼珠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手握重权?”

“……”对方一僵,随后又掩饰般地嚷嚷道,“猜的!你这混蛋说的话听起来就让人不爽,肯定经常发号施令惯了!”

“是吗?那你真够聪明的,”梁司严意有所指地说。

两人一边东拉西扯一边走,风雪已经减小,行走变得轻松起来,虽然腿还是会陷入雪地里,至少脸上不会再被冰雪糊得呼吸困难。

几个小时过去,气温变得更低,两人都是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天要黑了,咱们得走快点,看天黑前能不能抵达远处那片林子,不然晚上只怕要冻死。”阿成担忧地说。

梁司严正要说话,远方天空突然传来微鸣,那声音他再深刻不过——是战斗飞行器低空飞行的破空声!

“等等!”梁司严手指重重一抓,按住了前方人的行动,“能看得清飞行器身上的标志吗?”

阿成仔细分辨了半天,摇摇头,“不行,看不清,但是它整个是黑色的。”

梁司严听了眉头一皱,“低下身来,那是风临的飞行器,被它发现我们俩立马就会被炸飞上天。”

阿成连忙学着他蹲在地上,几秒后只听一阵嗡鸣从上空飞过,再抬头时那架飞行器已经飞远了。

经历过刚才那一出后,两人都没心思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向前走,终于在天擦黑抵达了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树林。

梁司严行动不便,只能原地待着,阿成倒也不偷懒,自觉地进林子转了一圈,回来时叹气道,“我刚才找了一圈,没发现木屋之类的避难所,看来今晚只能挖个雪坑就这么挨过去了。”

“你身上应该有带生火的工具吧?去将火升起来,”梁司严这话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笃定阿成肯定不可能什么物资都没带,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既然孤身一人就肯定有所准备。

果然阿成并没有反驳,哼哼了两声照做。

有了火堆后,雪坑里的温度瞬间上升许多,不过依旧很冷就是了,梁司严甚至能听到旁边这人牙齿咯咯打战的声音,他自己除了手臂上的疼痛以外倒没那么难熬,毕竟他穿的作战服是特质的。

林子里很安静,篝火的燃烧的噼啪声将四下里衬托得更加寂静。梁司严正闭目养神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一个哆哆嗦嗦的身体靠了过来,跟他挤暖和,“好,好冷,你不,不冷吗?”

梁司严被阿成紧紧贴着整个人一僵,本想推开他想想又算了,忍着排斥感不去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重感冒的,咳嗽很严重,头都要咳炸了,所以这几天可能会断断续续更新,抱歉抱歉!

关于这篇文,可能有的亲亲会觉得哎呀怎么不够苏爽,萧霖怎么都不出来还是受吗,不是说生子吗没看到生啊之类的。但是我想说,慢慢来,写得不好可是有在认真写。初衷就是想写一个暗恋得很孤独的故事,所以目前还在一步步揭露中。如果觉得还挺喜欢,就请继续看下去。写得不好的地方也请多多鞭策包涵,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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