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

什……什么第一次?卫凌月愣住了,不知道他这一副委屈得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为的是哪般,更弄不明白他说的第一次是个什么玩意。

见得卫凌月一脸茫然不解的神情,谢承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姐姐,我是说,我从未和任何女子有过亲近之举,刚才那是我的第一次……”

谢承玉低垂着眉眼,说完之后,白皙如玉的脸上还浮上了一抹浅浅的晕红之色。

卫凌月听得更是傻了眼,她没想到他说的第一次竟是这个事。她一时哭笑不得,心里面有些羞涩,又生了一丝恼意来,这事本来就是个意外,真论起理来是她吃了亏的,可现如今还被眼前这人倒打一耙,变成她故意轻薄了他一样了!

“那可如此是好?这事我都做都做过了,难不成你要抹脖子以表贞烈?”卫凌月冷哼一声,心想你哪来这么个矫情的性子?

“抹脖子就不必了,只要姐姐以后不赶我走,这事就算过去了!”谢承玉突然间来了精神,他直起腰身,一双眼睛晶晶亮地看向了卫凌月。

“我看你还是去抹脖子吧……”

卫凌月冷着声音回了他一声,谢承玉顿时泄了气,一张脸也苦了下来。

“抹脖子太痛了,还要弄一手的血,承玉下不了手,好死不如赖活着……”谢承玉嘀咕了一声,双手抱着腿,脑袋也耸拉着。

卫凌月冷眼看看他,见他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一时忍不住牵起嘴角轻笑了一下,心里那股子纷乱烦躁之息也平息了不少。

卫凌月不再理谢承玉,伸手掀了帘子看了看车外,发现已是到了百花街之上了。道路两旁好些铺子,铺子门前人流川息。她眼光一闪间,看见了路边一家成衣铺子的招牌。

“卫玄,停一下……”卫凌月对着车外喊了一声。

卫玄闻声声将马车停了下来。卫凌月掀了帘子探出头。

“那儿有家成衣铺子,你带他去买几身衣裳,省得他霸着你的衣裳不还……”卫凌月对卫玄说着话,眼神朝车内瞥了一下。

卫玄刚才已是见得昨日谢承玉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衫,不过他向来不拘小节倒也不在意?听得卫凌月如此说,便将马车赶至街边停了下来。

车内的谢承玉本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冷不丁听得卫凌月说要给他买几身衣裳,他惊喜地抬起头,眼内顿时熠熠生辉。

“承玉多谢姐姐……”他轻快着嗓音道了一声谢,然后起身掀了车帘,一下子就跳了下马车,抬头看看街边成衣铺的招牌,面上是一副喜滋滋的神情。

卫玄没说话,大着步子就朝铺子迈了过去,谢承玉立刻一个箭步跟了过去。

店内伙计眼见有人进来,赶紧满面堆笑地迎了过来。

“你自行去挑吧,挑好了的我付银子……”卫玄双手抱在胸前,背靠门框淡然着声音道。

“有劳卫大哥……”

谢承玉丝毫不在意卫玄明显敷衍的神情,跟着店内伙计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卫玄正等得有些不耐之时,谢承玉终于出来了。手里头抱着个包袱。

“掌柜的,一共多少钱?”卫玄一边问着,一边取了腰上系的荷包。

“客官,这三套衫子并头巾腰带鞋袜一共四贯。”掌柜的扒拉了面前的算盘,口中清利着嗓音道。

“四贯?”卫玄抬高了声音,一边问着一边将眼光投到谢承玉手上的包袱。

“你……你确定你要买这些?”卫玄看着包袱露出的一角,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对,就要这些,卫大哥请付帐。”

谢承玉面上乐滋滋的,抱着衣物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卫玄摇了摇头,自荷包里掏了几枚碎银子递了过去。

谢承玉抱着衣物上了车,卫凌月伸手将车帘拉了起来,外面的光线照进车内,卫凌月眼看清了他手上的那堆衣衫,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扒拉着几下,立时就愣在了那里。

“掌柜的,这可都是他自己挑的……”卫玄走了过来,见卫凌月看着衣衫发愣,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你挑这么些粗布衫做什么?”卫凌月指着那些质地粗糙的布衫,口中很是惊讶地问。

“布衫不好吗?我见卫大哥一身布衫很是精神的模样,再一想我以后跟着姐姐,免不得要做些赶车卖酒此类的粗活,穿这布衫岂不是方便?再说了……”

谢承玉一边拿着那些粗布衫往自己身上比划着,一边自顾自的说得顺溜。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卫凌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我说什么了?说布衫方便啊……”谢承玉抬起头,看着卫凌月道。

“不是这句,是前面一句……”卫凌月摇摇头。

“前面?哦,前面是说我以后跟着姐姐,免不得要做些赶车酿酒这类的粗活……”谢承玉眨巴了下眼睛,面上满是笑意。

卫凌月听得傻了眼,只过了片刻,靠在车壁之上,先是伸手捏了下额头,然后有些看着谢承玉,一字一句地开口了。

“那个……我什么有说过,要留你在身边了吗?”

“什么?姐姐可不是已经应了吗?不然为何要让卫大哥带我去买几身衣裳?这不是说就让我留在身边,又怕我没有洗换的衣物吗?”谢承玉一边说着,一边抱紧了怀里的衣物,人也稳稳地坐到了车厢之内,一副打死也不会离开的模样。

“你……你还是真会胡搅蛮缠!”

卫凌月气极,忍不住斥了一声。她见他刚才被雨水打湿了衣衫,又想他身边空无一物,估计盘缠连同包袱一起丢了,心想他若是回乡,路上只有昨日换下的一套衣衫,便让卫玄带他去买上两身上好的锦衣,也算是谢他今日为她赶了一回车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以为她这样做是为了留住他,还选了那么一堆店中伙计干活时才穿的布衫,他这样子能做什么活?卫凌月顿时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掌柜的,要不要扔?”卫玄坐至车前,回过头问了一声,眼光自谢承玉身上扫视了一圈。

谢承玉立即想到早上帘杏绘声绘色和他描述的昨日酒肆中的情形,说那卫玄一手一个,像扔死狗一样将刘充主仆扔到了店外。他面色顿时有些发白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车内蜷缩了一点。

“姐姐,莫叫卫大哥扔我,我比那刘充还不经摔……”谢承玉怯着声音,一脸的惊恐之色。

他那声音配上那面孔,果真是活灵活现,入木三分,卫凌月看得终于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车外的卫玄先是看着谢承玉拧起了眉头,这会儿见得卫凌月笑了,他一直紧绷着的面上也松弛了一点,转过身,扬起马鞭子赶起了马车。

“行了行了,你今晚再暂留一夜,明日一早就走……”卫凌月放下了车帘,有些无奈地道。

“谢谢姐姐……”谢承玉不再坚持,只低着声音应了一声。

他们赶至藏春酒肆之中,正是午膳时分了。店堂之内坐满了人,众人一边吃菜饮酒,一边时不时说起卫凌月,他们都听说卫凌月一早被县衙差官领去了,心中都存了几分担忧。

随着卫玄的一声“吁”声,马车自酒肆门口停了下来。谢承玉率先下了车,又伸胳膊让卫凌月扶着下了马车。

卫玄侍立一旁,眼见着卫凌月的手扶在了谢承玉的臂上,先是微微一愣,面上浮上一丝不自然来,只是那丝不自然只是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冷峻平静之息。

“掌柜的,你回来了!县衙那边都没事了吗?”

眼见卫凌月进了门,柜台前的云伯惊喜地唤了一声。

“云伯,都没事了,县令大人已查得清了,是那刘充叫人带了黄莲粉掺在咱的酒内,后来又是自己摔伤了,于藏春酒肆毫无干系。”卫凌月点点头道。

“恭喜掌柜的平安归来,那呆霸王咎由自取,实在是大快人心!”有酒客听得两人说话,站起身来拱手道。

“对对,恭喜掌柜的安然无事……”众人纷纷点头附合。

“凌月多谢各位!”卫凌月微笑着,对着众人拱手致谢。

与众人打好招呼之后,卫凌月穿月大堂进了后堂,卫玄已自去忙了,谢承玉却是一步一趋,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卫凌月进了帐房,他也跟着进来。一会儿帘杏进来,送了卫凌月的午膳过来。帘杏很贴心地也替谢承玉备了一份膳食。谢承玉连连笑着向帘杏致谢,直惹得帘杏一张脸成了块大红布。

卫凌抬眼看着帘杏那羞答答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没也不说话,只埋头吃自己的那份午膳。饭后歇息片刻之后,她便坐至案前看起了帐册。

一旁的谢承玉吃完了饭有些百无聊奈,他在屋中来回走动几圈,然后便坐至卫凌月的案几对面,什么也不做,只是拿着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卫凌月的一举一动。

卫凌月原本不理会他,只是低着头看帐本,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对面的谢承玉仍是一步不挪,只拿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饶是卫凌月再是镇定,这会儿也有些架不住了。

“谢公子……”卫凌月合上了帐本,挑起一双眉叫了一声他。

“姐姐请唤我承玉便好……”谢承玉听得声音,顿时面上一喜,一双桃花眸子也是生了光彩来。

“好吧,承玉,我问你,我是跟你有仇还是欠你钱?”卫凌月口气很是不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