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
一个月后入了冬,纪禾请苏静华出门。
外面飘了雪,上次被大夫人打过以后她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如今收到纪禾的信,她抿唇一笑,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了。
这时候正好是傍晚,恰逢晏长歌要翻墙去医馆。她伏在墙头,远远看见猫着腰的苏静华。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伸脚准备先翻出去。
晏长歌穿着小靴的脚空中探了下,一只手却抓着她的小腿把人往下一扯。几乎就是来不及反应,她那叫声没出口就听见头上的人说话了。
“姑娘爬墙这姿势可不好看,真像是个偷香小贼。”那是成年男子的声音,没有多少浑浊,分明能听出里面调笑的意味。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淡淡的茶香混杂了一丝中药的苦味儿,她便想起了纪禾那张笑脸。
纪禾抱着她而后就放下来,负手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是气急了。杏眸大大的,咬着唇不说话,纪禾是个大纨绔,人也捉弄到了,便转身道:“今个我去见你表姐,你可要一起?”
晏长歌眼里就盯着他的屁股,未等他说完就提脚踹过去。
“登徒子!不要脸!你去死!”踢了一脚不解气,她又踹一脚。纪禾脸一沉,微微侧身瞅准时机捉住了,往上一抬,晏长歌身子软,直到他举过头顶,她还没倒。
纪禾扯了扯嘴角,上前就拦腰夹到臂下。
“你可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踹谁不好?高兴了?”他说着不解气,拍了她的臀,惹得她剧烈挣扎,直呼他是个混蛋。
纪禾充耳不闻,他听多了,耳朵都起茧了,何况他这样确实是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而言做的太过了。纪禾一边走着一边又补了一巴掌。
“安分点!”他斥道,显然对她方才的行为还有所芥蒂,他一个男人,便是对女人再好也没哪个这样待他。总之他在外本就名声不佳,何必装模作样。
晏长歌憋红了脸,想哭却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忍着在自己踹出的鞋印上补了一巴掌。
“纪禾你怎么能如此辱我?”她哽咽着。
晏长歌是知道纪禾的,在医馆之时向小师兄打听过,他私下曾告知她,纪禾是个大纨绔,玩的女人不计其数,让她远离。
晏长歌觉得自己现在很委屈,打不过纪禾,还在这大街上。
好在晏府这处人少,没几个看过来,便是有那也被纪禾给瞪回去了。
他把人塞到马车后就一寸寸打量她,敛了笑的纪禾看着很正经,眼里清明,此刻看她仿若是个物件。
晏长歌心里默默以为他把自个儿当花瓶,初时长兄便是如此。后来曾骂过她,那是他喝醉的那一夜,她被苏静华诓着端了醒酒汤到他屋里。
远远地她就闻到那股酒气,晏少谙坐在床头。见她端来的,面上的复杂神色赤.裸.裸展现出来,眉心紧皱。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他后来扯着她的领子,低头就能看见鹅黄色的小衣。
“跟个花瓶似的。”晏少谙眸子晦暗不明,随后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没脑子,滚。”
……
晏长歌死死攥着衣裙,上辈子的事一想起来就钻心的疼,眼里泪花在打滚,她干脆就低下头,恨不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来。
“哭什么?”纪禾不觉靠近,捏着她的下巴,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真真是娇弱想要惹人去摧残。手上力道不觉大了些,他慢慢低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晏长歌吓一跳,下意识一脚踹过去。
那一脚踹到他的小腹上,纪禾垂眸看了一眼,突然一笑。
“今天放过你。”
马车要行至酒楼了,纪禾把放在马车里备用的衣物拿出来,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晏长歌闭着眼,听着窸窸窣窣声响,想骂他,却因为这马车都到了人多的地方了,忍着把脸埋在臂弯间。
换完衣物的纪禾把人跟提货物似的再提出来,上了预先订好的包间。
晏长歌的脸始终被挡着,羞愤异常。
“今个儿带你来呢,是爷有个事情,你待会藏里面可要细细听着。我今个儿见到的人是一个姑娘,兴许你还知道,她真名就叫苏静华,而笔名就单字一个苏。”纪禾掸了掸衣袍,指着另一边的玉石屏风,“去那里。你若不听话,我便娶了你回去做妾。”
晏长歌听见了苏静华的名字陡然就安静了,先前被他戏弄的羞耻都渐渐抛到脑后,人慢慢躲到那里,这转变太快了,纪禾咦了一声,却看见一抹白色的衣角。
“苏姑娘。”纪禾起身道。
苏静华今日一身白,她原本长相是很不错的,还上了妆,温婉可人。纪禾见惯了各色美人,笑了笑请她坐下。
“此次邀姑娘前来还是为了你上回送来的书稿一事。”纪禾道,“第一卷的书稿已经看完了,不知下一卷如何?”
苏静华笑的很开心,稍微掩着口,眼尾扫过的胭脂明艳,她悠悠道:“纪老板既然如此感兴趣,下一卷不久我便差人送来。只是上一次我送来的《红楼梦》书稿怎地还没有刊印吗?”她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屈指算来有两个月了。
纪禾料到了她要这般说,便给她算了算校对、刻字等等这一套书要刊印的全过程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委婉表示急不来。
话说晏长歌躲在屏风后听见《红楼梦》三个字就惊到了,这本书在她没去田庄前就风靡一时,所有人都在猜测作者八成是个四五十的文人,家境优渥,谁知是她??
这一惊她不禁呼吸粗重一些,努力回想过去所听闻。
苏静华不知这些,纪禾说罢她也只好接受,她手上还有一些护肤的方子,于是先拿了两份在家理好的合同,他看了又看,随后笑道:“苏姑娘的点子可真多。不知师从何人,纪某十分拜服,不知可否引荐?”
苏静华摇摇头,编了一通谎话,总之人死了他是见不着了。
纪禾面露遗憾的神色,这时屏风后晏长歌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纵然拿帕子捂住了,苏静华也听见了声响。
她扭头望去,道:“谁?”
纪禾先她一步,道:“让苏姑娘见笑了。”他走过去就看见晏长歌懊悔的样子,咬着唇,唇瓣越发红艳,他温柔笑道:“这么冷,定是你衣服穿得少,把我大氅披着。”
晏长歌不敢动。
纪禾便道:“燕儿乖。”
她心里一阵恶寒,就听见外面苏静华在笑:“这是纪老板的红颜知己吗?”
纪容唔了声,转身却把晏长歌抱着,将她的头按住。晏长歌埋脸在他怀中,被他的广袖挡着。
“燕儿这是害羞了,我先送她回去。”他带着歉意笑道。
苏静华礼貌点头,却不动声色看着他抱的女子,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指如削葱根,指尖一点粉嫩,纵然披了他的大氅,但还是有些显山露水。她心里不是滋味,纪禾这样貌,她带了几分欢喜,总想着其实他对自己有感觉,不然怎会每次亲自前来?
她饮下一杯茶,等了一会,纪禾的小厮上来弯腰恭敬道:“咱们少东家有急事处理就先回去了,姑娘这儿少东家说改日定会来赔礼道歉,还请姑娘原谅。”
她在下人面前冷了脸,手指捏着杯沿指节泛白,倏地站起来,一个字不说转身离去,她看纪禾这急事,瞧着还真急!
*
那边纪禾上了马车就懒懒笑了,见晏长歌的反应,想来是很了解。
他前些日子吩咐随从查苏静华,顺着槐花巷子查,发现那里住着的人与一个绿水的女婢是兄妹关系,平日都是这个婢女上门带东西。他的人跟了一个月。
绿水做事是稳,可最后总要回去的,纪禾知是晏家的,下意识想起晏长歌。
先前收她的大夫问不出她确切消息,而她编的身世有些矛盾,纪禾一时心痒便也调查了一番。还从一个被发卖的丫鬟口中知道她跟苏静华的摩擦。
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仇人,他要找就找这样的人,不过苏静华人缘极好,加之晏长歌是个容易弄过来问的,他便出此下策,特意去了她常翻墙的地来了个守株待兔。
“怎么了,不认得她吗?”纪禾道。
晏长歌此刻很沉静,她末了一笑:“我告诉纪公子我表姐的事,不知纪公子拿什么来回报我?”
纪禾是个商人,眼睛一眯,轻拂着自己的折扇,许久不说话,就等她动摇。他眼里的晏长歌就是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猫,没有一点儿威胁力。
晏长歌见状,在脑子里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衣袖:“纪公子,你想不想听?”
纪禾反手就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嘟着嘴,巴掌大的脸上细眉又皱了,就跟要伸爪子的猫一样。
他坏笑道:“我想听你哭,你哭一个给我看看,兴许我就听你说你表姐。”
晏长歌:……
“纪禾你怎能如此碰我!”她大叫,再也憋不住心底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