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执爱成瘾20
俞诗是第一次见到纪千尘。
但是,她敏感的神经已经告诉自己,眼前站在迟恕身边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初那个一走了之,曾让迟恕陷入低谷的岑意。
空气一时间凝滞,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迟恕转身,刻意忽略了俞诗语气中水火不容的尖锐,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他给纪千尘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姨,欣怡的妈妈。”
俞诗淡淡地看着她,脸上连微笑也欠奉。
按照纪千尘平时的个性,迟恕以为她会出于礼貌,向俞诗打个招呼。虽然俞诗出言冷淡,可到底是长辈。
然而,今晚的纪千尘让他有点意外,她没有跟着迟恕叫一声“大姨”,也没有任何更多的表示。她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俞诗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
陈欣怡两边看了看,也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纪千尘的性子是很温和的,难道说是因为敏感,察觉到对方有敌意,所以被吓住了,采取了一种防御式的态度?
毕竟,俞诗当了一辈子女强人,身上少不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场。
陈欣怡从门栋口走过来挽住俞诗:“妈,您猜对了,她就是岑意,现在是迟恕的女朋友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俞诗冷笑了一下,并不想和女儿一起打马虎眼:“谁答应她是一家人了?”
如果说,之前她的态度还可以让人装糊涂,那么她现在说的话,已经带着太过明显的锋芒,目标明确。
迟恕挡在纪千尘前面,语气淡定:“我答应的。”
“你糊涂!”俞诗教训道,“咱们这样的家庭,你妈妈那么优秀的女人,你的条件也那么好,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
“我就想找她。”
迟恕答得倒快,看他今晚的态度,是护定了他身后的女人。
“妈,您这是干嘛呢!”陈欣怡就知道,迟早得有不愉快的这一天。“早就兴自由恋爱了好吗?就算真要管,小姨不在了,还有姨父呢。您身体不好,不能少操点心吗?”
“他?”提起迟毅,俞诗更恼火,“你姨父要管早就会管了!他老婆孩子,他管了谁?”
迟恕和父亲关系不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从小俞诗就在他面前数落迟毅的不是。他的确不喜欢父亲,但他也不喜欢原本一个美好的夜晚,现在却站在这里听俞诗数落完女朋友再数落爸爸。
他的家丑,总是被俞诗在他的面前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撕开,可他知道,纵然自己恨上了爸爸,也再挽救不了一个家庭的不幸。
这是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站在这样的地方说家事,并非明智之举,俞诗是个很顾及颜面的人。
半晌,她叹了口气:“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大姨我疼了你多少年,你要选她,以后可别认我!”
这是一种很无聊的威胁,就像那个“妈妈和爱人同时落水要救谁”的问题一样。无论是逼着人家做个不孝顺、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还是没有主见、爱情面前畏首畏尾的人,都算不上什么好的结局。
可俞诗,却偏就是要用亲情来威胁迟恕,叫他舍弃爱情。
迟恕后退半步,和纪千尘并肩站在一起,把她的手牵在掌心里。
自从俞诗出现,她始终一言未发,她虽然没有和俞诗针锋相对,但迟恕感觉到哪里怪怪的。她脸上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而她的手,却又异样地冰凉。
很多时候,她在他面前像张白纸,可有时候,有些心思,他总也猜不透。
他猜不透此刻她内心的情绪究竟是什么,若有若无的敌意?隐而不发的愤怒?又或是挥之不去的哀伤?
某种不踏实的感觉,莫名地再度袭来,迟恕把她的手扣紧,是安慰,也是不许她退缩。
一对年轻人手牵着手,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俞诗更失望更生气,迟恕却淡淡地笑了。
“大姨,您不能不认我。”
“您可以不认我妈妈吗?她是您最亲最爱的妹妹,我是您看着长大的亲外甥。咱们的血缘,割不断的,这事儿,您做不了主。”
俞诗倒吸了口凉气,这小子,从小就不是可以随便被人拿捏的脾气,现在大了,更没人能掌控他。可他怎么就会对这个姑娘鬼迷心窍、死心塌地?
他这副死倔的样子,像足了当年的俞音。俞音命里的克星是迟毅,迟恕命里的克星就是岑意。
俞诗感慨着,脑子里一时思绪万千,迟恕已经趁机拉着纪千尘走了。只有陈欣怡一边宽慰着她,一边哄着她上楼回家。
迟恕也带着纪千尘上车,送她回住处。她一路上都没说话,迟恕更是个话少的人,平时开车嫌她闹,今天安静起来,显得有些沉闷。
他帮她开了门,纪千尘先进的屋,等迟恕关上大门转身,她忽然回身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前胸上。
屋里未及开灯,迟恕任由她抱着,抬手抚上她椰果一样滑嫩的脸颊,指腹一点点摩挲。
她腮畔微湿,带着些许凉意。她在哭。
“怎么了?”他问。
问完,他并未催着她回答,却俯下头来,拿他性感的薄唇在她的耳朵上蹭了蹭。他语气坚定又平静:“一切,有我。”
无论是怎么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又将要发生什么,一切,有我!
纪千尘鼻子一酸,那一瞬,眼泪流得更厉害。他的一句话,仿佛让她找到了依靠,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可宣泄的地方。
他说过,她不需要什么时候都那么独立,她可以依赖他的。事实上,她也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那么坚强,她有她的软弱。
虽然俞诗是第一次见到她,可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俞诗。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个场景曾一次又一次在她的回想和睡梦中出现,她的确,不喜欢俞诗,甚至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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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搂住他的脖子,含着泪来到他唇边亲吻。他用他微凉的唇来回应。黑暗中朦胧的视觉让人心痒,彼此渐渐急促的气息在纠缠。
“迟恕。”
“嗯。”
“我想听你说话。”
“说什么?”
唇齿之间勾缠牵连着,他们的声音低沉柔软又有点含糊不清,伴着凌乱的气息,一句句呢喃着,只有彼此听得见。
“我想听你说那三个字,”她在他指尖的折磨下闷哼了一声,水眸含烟地看着他,“你一次都没说过,我想听。”
他真是个不爱表达的人,他能在她生病的时候连夜飞回来,他能顶着大姨的压力和她站在一起,她明白他的心,却还是想要听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我爱你,很爱很爱。”
炽热的表白是催化剂,他的眼尾红了,他动情的样子也那么有杀伤力,让人意乱情迷。
她的手按在他的皮带扣上,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想要吗?”
迟恕微微蹙了下眉,猛地将她打横抱起,轻放在沙发上。
就在纪千尘以为将会有突破性进展的时候,他扣住她作乱的手,微微抽身。
他的气息依然凌乱得不像话,声音沙哑迷人:“医生说,劳逸结合,适当运动,但……不能剧烈运动。”
出院医嘱,他记得像金科玉律。
纪千尘微喘着失笑,坐起身捧着他的俊脸,掌心里的温度烫手。她不再撩拨他,用额角与他轻轻相抵:“我也爱你。”
不久后,是纪千尘进入康宁集团一年的日子。
迟恕这几天很忙,今天刚结束一个项目,晚上和同事们一块儿吃饭庆祝。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他给纪千尘打电话,他想见见她。
他拉了车门站着,没上车。电话两次没人接,第三次,总算是接通了。纪千尘问:“你忙完了?”
“嗯,”迟恕言简意赅地问,“你在哪儿?”
她那边略显嘈杂,一定不是在家。
“我在回A市的高铁上,信号不太好。”她踌躇了一下,告诉他,“我今天,回了趟家,回去跟妈妈说了些事情。”
迟恕愣了好半天,脸色微冷。她又回F市了,他却不知道;之前给她发过微信,她对自己的行踪也只字未提。还有,有什么话不能打电话,非要她当天来回去跟妈妈说?
“你回家了,今天不用上班吗?”迟恕虽然忙,还是常常一大早过来接她一起去公司。他记得,只有今天,他早上有个重要的会,才没有和她一道上班。一眼没看住,她就跑了。
“我……辞职了,本来想回来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的。”信号不好,她喂了几声又说,“我还有半小时就到A市了,我们见面谈好吗?”
迟恕突然感到紧张,她语气那么郑重,他不知道她想跟他谈什么。他是她男朋友,还在一个公司上班,她却一声不吭地辞职了,她说是惊喜,难道不是惊吓吗?
幸亏他打通了这个电话,幸亏她说她马上回到A市了,不然,迟恕想想就觉得后怕,脊骨发凉。如果她辞职跑了,再一去不回,他这会儿上哪儿去找她?
迟恕是个不善表达情绪的人,虽然心潮起伏,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只说了句:“好,还是我去接你。”
深夜,迟恕把纪千尘接回住处,他板着脸的样子有点吓人,纪千尘也没敢乱说话。
进了门,迟恕冷淡地坐在沙发上,显然是在等她开口,为今天的事做个合理的解释。
纪千尘最怕他生气,他一绷着脸,她脑子就会打结,语言能力从70分下降到50分。
她像准备供认罪行的犯人一样,老实地坐在他对面,缓缓开口:“额,你觉不觉得,咱们像地下情似的日子,过得有点腻了。跟公司的朋友不能说,说了怕违反规定……”
“所以呢?”他急迫地打断她的话,心已经沉入了冰窖里,“你厌倦了,不想玩下去了,想分手了?”
他十指交叉,死死地扣在一起,手背上隐现着青筋。他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委屈,这一次,他尽力了,却还是等来了这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
纪千尘愣了愣,对上他漆黑冰冷、寒潭似的眼眸:“所以……我们结婚吧。”
“……”这次,换迟恕怔在那儿,不知惊喜与意外哪一个更多。
清俊的眉眼一动不动,一会儿,浓密的睫毛带着慌乱地颤了颤。事情反转得太快,他一下子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说什么?”他起身,猛地捧住她的脸,仔细地确认着她的眼神,“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她的表情很认真,却看不出那种准备结婚的喜悦,反倒,似有几分沉重。
迟恕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快让她磨死了。
纪千尘转身跑进卧室去,拿了个本子出来,放在茶几上。迟恕低头看了一眼,是她的户口簿。
“你说,只要我愿意,你会做我老公。迟恕,我愿意,我想穿上婚纱做你的新娘,这是我很多年前就有的梦想。我也一直害怕……怕这是我的痴心妄想。”
眼泪簌簌地落下,那是她不为人知的心事。这心事担得久了、累了,她现在想有个人分担,想和他共同进退。
“我把它交给你,如果你看了,还愿意娶我,我们就结婚。”她抹了把泪,耸了耸鼻子,“如果你反悔,也不怪你,我可以走。”
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委屈兮兮地耷拉着脑袋,站在他面前:“这是我住的地方。”
若是在平常,迟恕大概要被她气笑了。可他没笑,他已经隐隐地意识到,她要给他看的信息很重要。
那是她心底里埋藏多年的秘密,那是她常常让他感觉不踏实的根源,那是关系到他们俩人何去何从的关键。
他拿起茶几上的户口本,没有当场打开。
离开时,他站在门口,深深地回看了她一眼。
纪千尘没有和他说告别的话,虽然她不知道,这一走,迟恕还能不能接受她,但她不想同他说再见。
迟恕也同样没说话,只一眼,相顾无言。
他是到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才翻开了那本户口簿。这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岑意,一个是岑意的妈妈岑静。封皮里还夹着一张领养证明。
迟恕的目光像钉子一样定在岑静两个字上,心蓦地痛了一下,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掐着,疼得他鲜血淋漓。
难怪,她从不跟他说家里的事,难怪,她从不邀请他去家里做客,难怪,五年前她要从他的世界里逃离……
原来,她妈妈是岑静。这是他一生,最痛恨听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