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肩膀。

时屹担心时遥从时家搬出来以后心情不好,本想打算结束完手头上的工作和时遥一起吃饭,陪她多说会儿话,但是又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是投资人要约谈新项目,他估算了一下这通电话的时长最少也要四十分钟。

拿出手机正要给时遥发消息说几句,就看见欧普阳在群里问:阿屹和遥遥搬出来住了?

看样子,欧普阳现在应该是空闲状态。

时屹点开和欧普阳的私聊界面。

时屹:还在忙吗?

欧普阳回的很快:没有。

欧普阳:你和遥遥搬出来了?

时屹:嗯。

欧普阳:为什么?

时屹搬出来是因为工作太忙的原因还能够说得过去,但是时遥作为一个女生,怎么也跟着从家里搬出来,况且在他们的意识里都是会一直住在老宅那边。

时屹不愿意多说,另外约了的电话就要打进来,时屹发了段短语音过去:“你要是有空,帮我去看下遥遥,我这边走不开。”

欧普阳本来是在办公室准备和秘书确认未来一周的工作任务的,听时屹这么一说,很快想到其实并不是时遥自己想要从时家搬出来,立马就从办公椅里蹿起来,拿起外套就出办公室。

时遥今天下班早,因为时屹说让她早点回去看看环境,没让她留下来加班。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去看,但确实也没有多大状态用在工作上,从时家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时父和时母的态度这么明显了,她不会看不出来,这么几年来,时迁因为她的缘故搬去住校,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介意的吧。

从小到大,她都是时父时母的掌上明珠,宠着惯着就怕没有给她最好的,而她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拿出来的成绩也永远都是最好的。

自从时迁来了之后,她所拥有的东西开始被瓜分,被剥夺,被侵占,她以为她只要做得更好一些,时父时母就还会像以前一样疼她爱她,哪怕多了一个时迁,可事与愿违,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学习钢琴,却在登台的那一天也被宣告是最后一次。

她跌入低谷,从人人眼中的公主成为附属品。

她不甘心。

于是她蛮不讲理,她不顾后果的闹脾气耍性子,就仗着时父时母还能对她纵容。

可现在,这份纵容也终于到了头。

时父给时遥买的房子是公司附近新开的楼盘,精装修的高档公寓,时遥拿着那串冰冷的钥匙站在公寓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她在想,她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没有家的人了是吗?

一个刚出生就被人遗弃在福利院,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也没人知道她是为什么会被人丢弃。

举在半空中的钥匙迟迟没有插进去,她垂着头贴着门的身影看上去异常的沮丧。

“遥遥。”欧普阳的脚步声在看到时遥身影的那一刻止住,声音很轻,慢步向她走近。

时遥吸了吸鼻尖,没有回头,径直打开了门,在进门的时候欧普阳看到她伸手擦了擦眼睛。

欧普阳的神经向来粗大,但是此时他却像是被人刺痛了最柔软的那部分肌肤般敏锐。

他跟着进去了,只见时遥背对着他找到了两个杯子,正要去倒水。

欧普阳上前止住了她的动作,抽走水杯:“遥遥,我带你出去吃饭吧。”

他看到她的眼眶果然是红的。

时遥摇头,但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她又看了一眼这陌生冰冷的新家,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于是她说:“好啊。”

欧普阳知道时遥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担心她把情绪闷在心里又出现像以前一样的那种情况,尽可能的找着话题说:“昨天我跟我爸吵架了。”

时遥想要说话的兴致不高,但还是问:“怎么了?”

“就是上次我和你谈的那个项目,其实一直都是他在背后做动作,根本是早就木已成舟了还让我来做,这不就是对我没有信心吗?然后我就怒了,回去说我再也不管公司的事情了,他一个人管得挺好的。”

“你知道我爸说了一句什么吗?”欧普阳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望向时遥,没等她问,就自行揭晓:“我爸说就帮了你一次你就要闹着撒手走人,你看看时屹时遥,尤其是人家遥遥一个女孩子,有像你这样的吗?”

时遥提了提嘴角,不知道欧普阳的笑点在哪里,又因为本来的情绪就不高涨,所以看上去的配合其实很敷衍。

欧普阳没介意,继续又说:“我说那是别人家的,再好也没用,你只能看我了,认命吧。”

但是欧父差点没把手中的古董老瓷杯朝他扔过来。

欧父吼着说:“你不反思也就算了,还气我,气我你有什么好处!”

欧普阳说:“没什么好处,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是你对我要求太严苛,然后又对我不信任,不相信我的实力,我委屈还来不及,怎么敢气你老人家。”

欧父听得出来欧普阳哪里是在委屈的样子,冷哼一声。

欧普阳嘀咕说:“时屹时遥再好,本来也就是别的家的啊。”

欧父听到了,嗓门立即又高三个度:“我告诉你,要么你就有本事在公司好好一马当先的做给我看,要么你就给我把遥遥娶回来。”

“嘿。”欧普阳震惊了,原来欧父在心里还有这么一杆子算盘。

“嘿什么嘿,我一点也不介意卖子求荣!”欧父冷冷的说。

欧普阳本来要和欧父理论的情绪瞬间不在了,变成了若有所思,虽然欧父口中把他贬得一文不值,甚至连卖子求荣都用上了,但他也不恼,也没再吵。

觉得,似乎是个好方法。

欧普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给时遥听,只是笑着还原当时和欧父争吵时的画面,全当成是一个玩笑来逗逗时遥。

只是他卖力的一个人笑了许久,时遥本来还会提提嘴角稍微配合一下直接就变成了面无表情。

她说:“这不好笑。”

欧普阳一愣,尴尬的笑了两声后,说:“看来我讲笑话的水平退步啦,你一会想要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时遥也没有什么胃口,但也吃了很久。

看的出来她不想回家,于是欧普阳又带时遥去看了一场电影。

送她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住,时遥没有立即开车下楼,欧普阳也于心不忍开口,犹豫了半天,他又提议道:“要不我们去信珠塔上看夜景吧?”

越是逃避,就越难面对。

这个道理,时遥懂。

小情绪已经够多了,她从时家搬出来这件事情已经成既定的事实,是再吃多少顿饭看多少场电影都不会再有变化。

她解开安全带:“谢谢你,普阳,我先回去了。”

在她解开安全带之际,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腕,抓住。

欧普阳说:“你要是还不开心的话,哭一场会比较好,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没有在开玩笑,比起平时的纨绔模样,他脸上的神色认真极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又说:“我的肩膀随时都可以让你用。”

昏暗的车内,路灯的光线不均匀的从挡风玻璃照射进来,他们都能把对方的脸看的很清楚。

在这一刻,欧普阳突然紧张起来。

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啊,刚才他那深情款款又认真严肃的态度更是罕见,他反应过来这才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

不知道时遥发现了没有。

他不自然的松开了时遥的手。

时遥强扯出一个笑,说:“谢谢。”

人的勇气是以积累的方式而存在的,欧普阳现在所有的勇气就在这时鱼涌贯出。

他跟着时遥一起下车,叫住她:“遥遥。”

时遥转身,视线还没有定落,她的后脑勺就被一只手温柔的贴住,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欧普阳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遥遥,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温暖的怀抱,在这寒风灌耳的冬夜里尤为动人。

时遥顿了几秒,下意识的推开他,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即使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亲昵的举止间也有一定的安全距离存在。

时遥退后一步,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普阳,你回去吧。”

欧普阳从时遥的表情上知道自己可能做过头了,但是却没有后悔,又不想让她觉得尴尬,于是接着又说:“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和小时候一样,是对方最亲近的人。”

“你是时遥啊,我们从小宠到大的遥遥,从来都没有变过。”欧普昂笑着说。

灯光把他立体的五官照的分明清俊,朦胧之中的神色却又分外的坚定,却也温柔。

时遥抬起眼帘,定定的看着他,持续了好一会。

眼眶慢慢的升温,泛红,眼泪最终还是滑落,顺着脸颊缓慢的流下来,在夜色和灯光中闪烁着晶莹的亮度。

欧普阳的笑凝固了,收住后朝她轻轻的张开了手臂。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的肩膀随时都可以让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