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岛(7)

当诸星莲告诉她“抱歉,我对职业英雄毫无兴趣”后,秋叶英理的心就不由往下沉。

她来之前,想过最好的结果。

诸星莲答应加入英雄协会,英雄协会从中周旋让诸星莲无罪释放,她既完成了爆豪光己的委托还卖给英雄协会人情。

皆大欢喜,多好的事,但是都因为这句话给毁了。

秋叶英理点点头,语气轻松的说:“为什么不想当职业英雄呢?我还以为每个男孩子都会梦想当职业英雄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在餐厅里,自己曾经问过副会长:“如果诸星莲拒绝加入英雄协会呢?”

副会长显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他意味深长的说:“那么有三种可能,第一种,他确实无意于此,这点我们也不勉强。第二种,他是以退为进,希望我们答应更多的条件给予他更多的优待才肯加入。第三种,他是反英雄的恐怖分子。

这最后一种也是我们最担心的,如果他是恐怖分子,一旦他突然发难,我们很难抵挡。秋叶律师,全日本的人民的姓名现在都在你的手上了。拜托了!”

诸星莲觉得她说的话很有意思,他不知道是所有律师在和当事人谈话时都喜欢充当人生导师,还是这只是秋叶英理的个人作风:“为什么别的男孩想当我就非要当?”

秋叶英理叹了一口气:“哪怕你可能要在监狱里待一年?”

诸星莲笑了笑,他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斯文,很腼腆,但是秋叶英理那律师的直觉告诉自己,他这笑别有用心。

诸星莲笑的时候确实在想别的。

他想起今天早上他在厕所的隔间里被杉本远锁住。那一刻,他因为发现别人都需要排泄,而自己这两天都没有过这方面的需求而吃了一惊,因此完全没有留意杉本远的举动。

等他发现的时候,门已经锁上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踹飞厕所的门才能出来,但是并没有,当他发现自己想顺着门的缝隙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变成了风,“哐当”一声,他带着的手铐就因为他的身体的消失而摔在了地上,而他则安安稳稳的出现在了隔间外面。

然后他捡起了手铐,重新戴在了手腕上。

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这监狱,只是要先见到2881。

这种发现让他感到愉悦,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一款游戏,只要他找对玩法,随时都可能发现新的惊喜。

秋叶英理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增多。

她接手过很多案子,也见过很多当事人,无论那些人是被冤枉的还是真做过他们被控诉的事,他们都会权衡利弊,选择最利于自己的方案配合她进行辩护。

但是这个少年不是,他没有那些人的脸上常有的焦虑和愤怒,他的脸上只有不在乎。

焦虑来源于恐惧和不安,他明明是见义勇为,做了好事,却被关进全日本最可怕的监狱,并且还面临可能一年的监|禁,为什么他的脸上一点该有的表情都没有?难道真的像副会长猜测的那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我需要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秋叶英理说:“那两只章鱼,其实当时你可以不把他们杀掉就制服他们吧,为什么选择杀死他们?”

她用的是“他们”而不是“它们”,因为那两个章鱼怪经过鉴定,是用人类合成的新物种。

诸星莲笑了笑,说:“我错了吗?”

秋叶英理张了张嘴,她想说你错了,不知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诸星莲继续说:“那种家伙就不该存在,我将它们打晕,他们打算把那两个家伙关在哪里?如果在押运过程中跑出来,难道不会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吗?你觉得我错了吗?”

秋叶英理想了想:“很正确的话!我是说,你说的是对的,但是你做的在法律上是错的。”

“如果一条法律维护错误的行为,却惩罚正确的行为,那这条法律究竟是为什么存在的?”诸星莲露出一脸被愉悦到的表情,“即使被关一年也无所谓,下次我看见这种事,还是会出手的。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外界对我的评判,我一点也不在乎,只要我认为是对的,那所有人都说是错的也无所谓。秋叶律师,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可能因为想要少判几个月,就违心承认自己做错了的。”

秋叶英理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毕业的那几年。

那时候她是一个热血青年,吸血鬼如果来吸她的血,绝对被烫一嘴泡的那种。

她当时的梦想,是想当一个正直的律师。

但现在她已经社会上的老油子,再要她谈正直,她只会觉得正直是年轻人和穷人的优秀品质,如果一个人想要有钱,想要成功,这种品质反而会妨碍到自己。

她不由对诸星莲笑了笑,就像对年轻的自己笑一样,心想:能说出这种话的年轻人,至少绝不会是副会长猜测的那样满腹阴谋的恐怖分子。

“我懂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一场舆论战。”

其实这样也不错,有些律师为了出名甚至会为□□幼女的□□犯辩护,越有争议的案子,对律师来说才越有价值。秋叶英理决定,如果这场战斗自己打赢了,就请爆豪光己吃饭。

诸星莲觉得她转变的有点快,但是无所谓,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秋叶英理身上,他的计划还是先见到2881,然后再决定是否带他越狱。

门开了,狱警从外面走进来,说时间到了,他该带诸星莲离开了。

秋叶英理犹豫一下,用狱警听不见的声音说:“别参加监狱争霸赛。”

诸星莲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向她道别。

秋叶英理希望他听进去了,对他点点头,却发现诸星莲没有立刻离开。

秋叶英理不禁怀疑他要问自己监狱争霸赛的事,但她不可能当着狱警的面说自己建议他不要参加,毕竟英雄协会希望诸星莲参加,好借机记录他的身体数据。秋叶可不敢直接得罪英雄协会。

她心里着急,不知道该怎么暗示他,没想到诸星莲并没有问她这件事,她看见诸星莲一直很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点羞涩,就好像一直静静立在水面上水莲花忽然被凉风吹动似的,然后说:“秋叶律师,请帮我向爆豪小姐问好,拜托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跟着狱警离开了,留下秋叶英理因为他那一点羞涩而在风中凌乱,重复说:“爆、豪、小、姐、吗?”

她很想追上去,摇晃着诸星莲的肩膀,用最大的声音告诉他:“喂,清醒一点,你那所谓的爆豪小姐的儿子都和你差不多大了!如果你喜欢熟女,明明这里就有一个单身的啊混蛋!”

但是有玻璃墙挡着,秋叶过不去,只能低下头,默默流下了不知是惊讶,羡慕,还是两者兼有的眼泪。

她当然不是喜欢上诸星莲了,这只是一个大龄剩女对一个已婚妇女的烂桃花的羡慕嫉妒恨。

因此秋叶英理离开狱门岛监狱后,就迫不及待的给爆豪光己打了个电话,酸溜溜地夸大其词的说:“恭喜你啊!光己!你真是魅力非凡,不减当年,那个小男孩爱上你了,他简直爱你爱的无可自拔!”

“……开玩笑吧!!哪个龙套居然看上我家老太婆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就好像看到四只霸王龙穿着芭蕾舞裙在他面前爪子拉着爪子跳四小天鹅似的。

秋叶英理听到声音一僵,尴尬道:“咦?胜己?怎么是你?你妈呢?”

“嗯,是我,老太婆在做饭,就让我帮她接电话。英理阿姨,不要岔开话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开玩笑……哈哈……哈哈……”秋叶英理干笑道。

“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吧。那个小男孩是谁?”

“只是美式玩笑而已。真的!别在意,这是我们闺蜜之间的玩笑罢了。”

对方显然不信,略一思索,说:“老太婆昨天回家说过自己找你去帮那个救了她的家伙打官司,难道你说的就是那个家伙?切,我还以为他是个厉害的家伙,没想到他的眼光这么烂么。”

“不是啦,是……”

秋叶英理发现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只会越描越黑,她真恨不得坐时光机把刚才那个不确定接电话的人是谁就胡乱开玩笑的自己给掐死,想了想,解释说:“他只是单纯对你妈很有好感。就是普通的好感,我刚才只是开玩笑才那么说的,你千万别当真啊。”

爆豪胜己挂断电话,“切”了一声,满脸的烦躁。

爆豪光己在厨房里喊道:“喂胜己,刚才是谁打来电话?”

爆豪胜己说:“是英理阿姨。”

“咦?她有什么事?难道是案子出问题了?”爆豪光己一面切土豆一面问他。

爆豪胜己觉得她脸上的关切十分碍眼,当然理智上他知道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们一家三口都非常感谢那个家伙。

昨天他放学回家,在地铁上看见了那则新闻和出现在镜头前的作为受害者的老妈,心里就非常害怕。

虽然平时总是跟她对着打,总叫她“老太婆”,也曾经在被她暴打过以后去问老爸当年怎么会娶这样的老太婆,但那可是他亲妈,爆豪胜己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当时那个家伙没有出现,如果老妈被章鱼怪吃了,自己会怎么样。

但是昨天的救命恩人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觊觎他老妈的混蛋了?

爆豪胜己烦躁的敷衍说:“没有,她说她摁错键打错电话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晕啊。”爆豪光己无语了,然后继续哼着歌做饭。

爆豪胜己用眼角瞥了她一眼,然后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他给老爸爆豪胜打了个电话。

“喂,老婆,有事吗?”

爆豪胜十分乖巧的在电话只响了一声的时候,就眼急手快的接起了电话。他知道老婆在这个时候忙于做午饭,很少给自己打电话,因此接起电话的时候颇为战战兢兢,唯恐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老婆生气了才让老婆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讨伐自己的。

“是我,老爸。”爆豪胜己听到爆豪胜的语气,就十分的无奈,这样没有男子气概,很容易让老婆跟着别的男人跑吧!

“啊,是胜己啊!”爆豪胜立马恢复了正常的温吞的语气,“怎么了吗?”

难道他要说你老婆被别的男人看上了?爆豪胜己心想,然后说:“你今天几点回来啊?”

“七点吧,怎么了?”

“嗯……老妈昨天死里逃生,你看你是不是该买点玫瑰啊,蛋糕啊,项链啊,耳环啊送给她啊!女人喜欢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很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