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十分钟后,邵一去二楼敲了敲厕所门,没人回应,他破开门,发现人已经丢了。

“少爷,需要我们拦住他吗?”

邵志宸微不可见地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找个人跟着。”

“是。”

他无视彦家人的挽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彦家大门,跟在旁边的邵一查看了下午的行程,对邵志宸说:“老大,之前和许总说好下午三点要去工地实地勘察。”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墨镜,邵志宸看了一眼外面没一点太阳的天气,淡定地把墨镜戴上:“提前一小时,今天四点有家长会。”

“是。”

虽然正值午后,但今天天气一般,厚重的云层遮挡了所有的阳光,高级别墅区建在低矮的山腰上,地面上还残留着水珠,绿植覆盖的地方雾气依然跑绕在半空,久久不散。

彦熹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宽松长袖,孤零零地走在环山公路上,之前出来的时候见到门口站着两排跟机器人似的保镖,把他吓得在花圃旁摔了一跤,蹭得满脸灰,根本没注意外面的气温。

等他跑了很长一段路之后慢慢察觉到周身的温度不对,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了。

前后整整走了有十五分钟,还是没看到公路的尽头,他崩溃地大喊一声,啪一下直接坐在马路边上,岔开腿把头埋了进去。

他现在身无分文,就连基本的证件都没有,该怎么回宁城?!

兀自闲鱼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意外地停在他的身前,司机探出头叫了他一声:“兄弟,需要帮忙吗?”

“......”彦熹只犹豫了一秒,就钻进车里,从后视镜看了眼自己灰扑扑的脸,扯着袖子随便擦了两下,“谢谢你啊小哥,我去最近的警察局。”

司机的语气有些奇怪:“警察局?”

“对,你......知道这一代有传销组织集会吗?”彦熹随口编了一句,脑海中突然蹦出来那条荧光绿色的领带,几乎是生理性地一抖。

“传......传销?我没听说过。”

“不瞒你说,我刚刚就是从传销窝点逃出来的,你如果住这一代的话当心一些。”

表面上是路人,实际是被邵志宸派来跟着彦熹的邵七:???

车子驶出别墅区,进了市区,彦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终于生出了一种活在现实的感觉。

车停在警局门口,尽管被上面提醒过不要干扰彦家少爷的决定,但邵七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兄弟你一定是搞错了,那片地方我熟悉,根本没什么......”

“我懂。”彦熹拍拍他的肩,表情中带着一丝怜悯,“你不知情。”

邵七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陪着彦熹下车:“我还是跟着你进去吧。”

“哦,好。”彦熹莫名地看了一眼司机,只当他是关心这件事,便不再管他。

一进警局,彦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顶着啤酒肚的警察端着水杯走到他面前,矮下身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彦熹还没说话,就听那警察忽然叫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这不是彦大公子吗?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彦熹尴尬地笑:“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唉,先拿张湿纸巾擦擦脸吧,看您这脸是怎么了跟下矿挖煤似的?”张副局长嘿嘿笑着,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

彦熹面无表情地接过湿巾擦了擦脸上的灰。

“额,您今天来这儿做什么?是来等昨天那个案子的结果的吧?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

彦熹一愣:“昨天?”

张副局长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邵总下的命令,这流程走得快,昨天故意推你下水的那个人这两天就会收到法院那边的传票了。”

彦熹根本不想跟一个“随便让法院发传票”的荧!光!绿!怪癖男搭上关系,他忽然伸手抓住张副局长的手臂,严肃道:“您先听我说,我......今天早上刚从一个传销窝点逃出来,身上什么证件都丢了,但现在有重要的事去宁城,可以尽快帮我吗?”

张副局长嘴角一抽,显然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您,可别和我开玩笑,不如我先和您父亲通个电话,去宁城的话还是先和家里说比较好。”

彦熹眯着眼睛和张副局长对视了一秒,忽然压低声音:“您信不过我没事,但是邵总那边......”

张副局长眼睛猛地瞪大:“您是说邵总......”

彦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全程听见两人说话内容的邵七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彦熹朝他看去,邵七马上说:“之前不是还在说传销的事吗?不如赶紧登记一下,我是那儿住户我也挺担心安全的。”

张副局长连忙点头,让人把彦熹带进里间的审讯室,邵七趁机把张副局长叫到一边,和他说明了大致情况,让他不要放人去宁城。

“可彦少刚刚说是邵总的意思?”

邵七点了一支烟:“你不懂,这叫情趣。”

张副局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年轻人。”

彦熹把彦家的地址报给做笔录的警员后就出来了,他现在一想到彦家脑子里满是荧光绿。

果然还是把它交给警察来对付吧:)

希望邵志宸同志能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在看到彦家警察上门的时候要面子一些,换一个家里没有案底的未婚夫。

彦熹见警员毫无停顿地在疑似传销地点后面写上彦家的门牌号,心下松了一口气,他起身去找张副局长帮忙,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画风突变,怎么也不肯帮他办事。

他无法,只能离开警局。临走前,还问张副局长借了张绿色的毛爷爷。

彦熹拿着50块钱慢悠悠地走出警察局,到路边的包子铺买了四个包子先解决肚子的问题。

邵七远远地看着,偷偷溜进车里,拿出手机靠在车窗边和邵一报告彦熹的情况,还没说完,就见青年捧着俩大包子朝他的车走了过来,他下意识手抖,手机掉出窗外摔成了两半。

彦熹看了眼地上碎裂的尸体,后退两步说了句“不关我的事”后,没有一点犹豫,转身走人。

本来他还想求那位小哥行个方便送他去汽车总站,但他现在心情一定不太美妙,还是算了。

怕小哥心情不好伤及无辜讹他钱,彦熹脚下生风地走到另一个路口,拦下一辆车:“师傅,去汽车总站,我手里就四十六,您看够吗?”

师傅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现在只能去汽车站找黄牛碰碰运气,彦熹有经验,以前在宁城的时候他就见识过黄牛的本事,付了钱直接上车,什么证件都不需要。钱他可以想办法挣,现在得先去熟悉一下户市的黄牛市场。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师傅在一个大型垃圾处理站旁把他放下,收了钱留给他一排汽车尾气。彦熹看看前面正在施工的大型吊车,又看了一眼满脚的黄泥,再一次陷入脑子真空的状态。

看来这四十六块钱很不经用啊!

邵七把车停在远处,正在车载电话做汇报:“彦少被出租坑了,那个司机载着他在二环堵了十分钟,下高架没跑五百米就跑了。彦少不亏是富家公子,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邵一沉默了片刻,把邵七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给邵志宸。

邵志宸不置可否:“哪片工地?”

“就是您和许总今天要去的那片,叫望龙大厦。”

——

在原地站着也不是办法,彦熹顺着坑坑洼洼的路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就进了工地大门,见不远处有人走动,他就往那两排蓝白色的工地活动房走去。

“哑巴哑巴,小哑巴,怪物略略略!”

“大家快用石头扔他,一起把他打倒,我们就是凹凸曼!”

“砸他!砸死怪物!”

稚嫩的声音传到彦熹的耳边,他后退几步走到拐角,问:“谁是凹凸曼啊?”

一个矮胖的小胖墩转身插着腰对他吼了一句:“看什么看,你配知道吗?”

“哈!”彦熹笑了一声,他慢悠悠地走到狭窄的小通道里,堵住出去的路口,“小朋友,哥哥也想加入这个游戏。”

一群熊孩子快被他脸上阴恻恻的笑吓哭了!

“不过我要当凹凸曼。”彦熹舔舔腮帮子,阴影下,那张精致的脸庞勾起一抹笑意,青年抬手开始数数:“哥哥先来看看有几只欠揍的小怪兽啊?”

小通道里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哭!

“哇!爸爸妈妈呜呜呜呜呜!”两分钟后,小胖墩捂着被弹得肿起来的额头哭着跑出通道。

彦熹低看了一眼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孩儿,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喂,你爸妈在哪儿?”

小孩儿缩了缩脚,没说话。

彦熹蹲下来掰住他的小巴,抬起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要不要把你送到警察叔叔那边啊?”

小孩儿这倒是听懂了,马上摇摇头:“爷......在......”

“不是哑巴?”

“不......”

“叫什么名字?”

“呀......”

彦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道白光,他脱口而出:“雅书?”

雅书一愣,呆呆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