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
狐狸精完全没有把他的疼痛当回事儿,一边抱着他的腰,一边用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压下生气后的表情人畜无害,却分明透露出两层意思。
一,满足我,要什么给你找什么。
二,惹我不高兴,别说止疼药,信不信再捅你两下。
或许是这层威胁起了作用,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下,原棠的小情绪瞬间因为这个回应的动作而消失无踪,他亲昵的仰起脸亲了亲崇昊,像只成功得到主人宠爱的猫,乖得让人忍俊不禁。
崇昊扯了扯唇,低低道:“为夫受了伤,可能要娘子主动才行。”
原棠认为自己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出来了卑微和祈求,这让他心情大悦,他猛地一下子把崇昊扛在肩膀,飞奔向了屋内,直接把人丢在了自己宽敞的仙榻上,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
肩头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次撕裂,殷红的鲜血淌下来,狐狸精一时爬不起来,崇昊看了一眼,伸手把他抱起来,小东西果然很快打起精神,凑过来把那血迹舔了个干净。
短暂的歇息之后,崇昊将他拥在怀里,哑着声音打趣:“满足了?”
体内灵力运转加快,贪婪至极的狐狸精已经尝到甜头,又怎么可能轻易满足,他故意道:“你不行了吗?”
崇昊轻笑,并未去要此刻的面子:“为夫有伤在身,若娘子再不肯去找药来,只好怠慢了。”
狐狸精赖着跟他对视片刻,不甘不愿的起身,崇昊又道:“再找两件干净衣物来。”
“哼。”大概是嫌他事多,狐狸精语气非常不满,他披上衣服落地,故意道:“给你找个乞丐服。”
崇昊没有多言。
他垂下眸子,看着对方走过之后留在地板上的污渍,嘴角微微上扬。
狐狸精走出自己的仙府,偷偷摸摸的钻入了崇昊的房间,翻了翻衣柜,忽然看到了那个绣着金线的帽子,左右无人,他直接拿起来装到了自己项圈里,然后带着衣服又回了仙府。
一进门,崇昊便问:“药呢?”
“忘了。”原棠一边惦记要榨干他,一边还要惦记吸他的血,可以说是贪的很了。崇昊从他的表情便将一切都读了个清楚,他的神色晦涩不明,淡淡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原棠随便施了个小法术,床榻便瞬间干净如新,他抱着衣服坐在崇昊身边,伸手递过去,对方却没接,他道:“天色已晚,明日再用。”
原棠站起来,十分贤惠的把衣服挂在了一侧简单的架子上,然后他转回来,脚尖一点,又坐到了崇昊腿上,拉住崇昊的手臂抱住自己的腰,甜甜道:“衣服拿回来了,那我们……”
“为夫累了。”崇昊拨弄着他的嘴唇,耐心的道:“你乖一点,等为夫身子好了,自然会好好奖励你。”
原棠看了看他肩头的伤,其实刚才崇昊又流了好多血,实在是意外之喜,他还想再来一次,说不准他还能流好多血呢。
他想什么几乎全写脸上了,崇昊神色不变,但手指却微微收紧,忍下不悦,他道:“可有绷带?”
“当然没有。”原棠摇头道:“你刚才也没说让我找绷带呀。”
“……”若在平时,崇昊一定已经大发雷霆了,但短短一日,他竟然好像已经习惯了小东西全然不在乎他死活的状态,道:“去找一些。”
“我不想去了。”原棠确定他今天不会跟自己那样了,就已经懒得再理会他,他翻身上床躺在里面,道:“我也累了,我要睡了。”
崇昊没有再费口舌。
他将衣服撕成一条,抬起手臂将自己的肩膀缠好,再扭头去看,狐狸精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他起身凑过去,双手撑在床榻上,静静盯着他精致的侧脸,然后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后者立刻把他的手拨开,皱着眉睁开了眼睛,软绵绵的问:“又怎么啦?”
“无事。”崇昊扯过一侧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在他又一次闭上眼睛之后,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说是‘仙府’,其实还没有王府的一个小院子大,狐狸精雕刻技术实在太烂,事情做不好又容易泄气,所以只有一个天井和一个后院,后院挺大一块地,但只光秃秃的种了一棵山楂树,崇昊走过去的时候,一个果子正好落在了他面前,虽不应季,倒是好客。
他捡起来,沉思片刻,忽然一跃而起攀上树枝,站在高处朝院外望去。
一排带刺的绿色‘荆棘’出现在面前,一直往上,一株巨大的花苞正耷拉着,似乎刮来一阵冷风,那花苞猛烈的颤了颤,不知道从哪里卷来了一个巨大的花瓣,擦过那要开不开的花苞,带着泰山压顶之势朝院中坠落下来。
眼看着那花瓣落下来,几乎能把整个后院都盖住,却在空中不知经历了什么,瞬间变成小小一片,等到落在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成了正常大小。
男人的身影从树上飘落,弯腰将拿花瓣捡起,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顿时了然。
“难怪。”
原棠伸着懒腰爬起来,第一件事便是调整内息,一刻钟后,他张开眼睛,目光灼灼发光。
崇昊不愧是天地孕育的四象之一,浑身上下真是无一处不珍宝,两回那事下来伤势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他高兴的翻身下床,出门便见到崇昊正坐在桌前刻什么东西,他生的十分俊美,不说话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一股凛冽冷意,但原棠却一点都不怕,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自己的阶下囚了。
他背着手走过去,得意片刻。
见他始终不理自己,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桌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这金贵王爷失忆后竟也不金贵了。
原棠的下巴放在桌面,肩膀耷拉下去,手指垂在地上,小狗一样看着他。崇昊却一直专注手中的木块,原棠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他:“相公?”
崇昊手下一顿,终于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眼神,道:“为夫饿了。”
“那我再去弄点吃的。”原棠主动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站起来便要出门,又听他道:“把东西还回去。”
“什么?”
崇昊示意一侧的食盒,道:“不还回去,可能会被主人发现。”
“哦。”原棠眼珠转了转,崇昊果然是真的失忆了,连自家的碗碟、自家的饭菜都认不出来,跟个傻子似的。
其实原棠不在乎被不被发现,不过崇昊想的倒也周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原棠提起食盒,问道:“没别的事了吧?”
他开了口,崇昊便再次强调:“找些药来。”
原棠奇道:“不过是一点皮肉伤而已,你怎么那么矫情。”
崇昊反问:“你当真是我娘子?”
原棠以为他想起了什么,立刻道:“那是自然!”
“相公受了伤,娘子理应主动关切照料,你为何一点都不在乎我?”
原棠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索性转身朝外走,施舍般的道:“本娘子会给你带药的。”
这次回来的时候,他果然带了些伤药,还有洁白干净的绷带。崇昊手臂的伤是小事,但是肩膀却着实差点儿被他捅了个对穿,他拉下衣服,道:“过来帮忙。”
“你敢要求我帮……”
“娘子若不心疼相公,那相公便不用再听娘子的话。”
换句话说,也休想他□□了。
原棠心想你可真是胆儿肥了,居然还敢威胁我,但说到底,崇昊要是不愿意伺候他,肯定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只好拿起绷带走了过来。
崇昊低声指挥:“先把这个拿掉。”
那是他昨天撕破衣服缠的,虽然那里的血已经被原棠舔去不少,但还是难免又渗出了血迹,原棠非常可惜那些被破衣服吸去的血,他闷闷不乐的解下来,嘟囔道:“为什么要包起来?这样也会好的啊。”
崇昊沉默片刻,道:“好好上药。”
原棠慢吞吞的重新给他包扎好,起身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顺便跟他学习怎么更好看的吃饭。崇昊由着他去,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棠立刻敏感:“有事?”
“为夫想出去走走。”
原棠的脸说变就变,他啪的把筷子丢在桌子上,斥责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都对你那么好了,你还不好好听我的话!”
他不等崇昊答话,就又一本正经道:“你不要觉得我不放你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发疯杀了人,外面的官兵正在抓你,你要听话,好好呆在这里,反正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有什么不好的?”
“此处太过简陋,狭小,而且……”崇昊指了指头上那个缺了一角的屋顶,道:“这样的房子,是极有可能随时坍塌的,你我住起来都很危险。”
原棠的嘴唇扁出分外不满的弧度,他虽然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这房子是他雕出来的,但是有人说他的房子不好他还是会忍不住心里不舒服,他道:“这里不会塌的,就算是下暴雨也不会塌,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会保护你的。”
“娘子莫气,为夫只是觉得,娘子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住在这种地方实在委屈了。”
原棠被夸得高兴,但自己的‘仙府’被说成这样,他的生气一时也下不去,两相纠结,表情也复杂了起来,他问:“那我应该住哪儿?”
崇昊眸色揶揄:“自然只有那气派的天宫才配的上你。”
狐狸精扬了扬下巴,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但随即又失落道:“我现在仙阶还不够……”
什么仙阶,他现在根本只是个修成半果的妖怪,跟仙八竿子打不着。
崇昊开始收拾桌面,将碗碟一一放回食盒内,然后盖上盖子,道:“娘子既是仙人,想必住的这房子必然也不一般,倒是为夫浅薄了。”
原棠用‘你才知道’的眼神看他一眼,站起来道:“不管了,你给我过来。”
他这个架势,是又要做那档子事儿了。他拉住崇昊的手,却反被他一把抓了回来,原棠跌坐他怀里,被他温柔的抱着:“这世间有趣的事还有很多,阿棠何不试试别的?”
原棠的耳朵被他嗓音撩的微微发麻,他抬手挠了挠,声音也不觉放软:“别的什么?”
崇昊将早间刻过的木头拿出来,原棠忽然发现那居然是个木娃娃,从身形来看,俨然就是自己,原棠疑惑道:“为什么不刻脸?”
“阿棠生的这般端正,只怕为夫手下刻不出十之一二,故而还未动手。”
“……”他声音好听,说的话也好听,原棠矜持的点了点头,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是因为我好看你才刻我的么?”
“想送阿棠个礼物。”
原棠看上去更高兴了:“你是因为喜欢我才送我礼物的吗?”
“不喜欢?”
“没有,你送的我都喜欢。”他这会儿要是有尾巴估计要翘上天去了,崇昊居然要送他礼物,还是亲手做的礼物,这样用心的东西,他一定是非常喜欢自己才会送的吧?
等他把崇昊吃了,这份礼物就可以当做战功摆在他的仙府里了,他赶紧催促:“你快刻,刻完了我好收起来。”
崇昊虽然被关了起来,但是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到了时间,原棠又把食盒提起来去换别的饭,他出入王府犹如在自家闲逛,仗着已经恢复鼎盛来去自如。
不知道是不是崇昊乌鸦嘴,到了下午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把桌子收起来,带着崇昊躲在自己的小木屋里,发现四周开始漏水之后,便立刻施法用结界挡住,然后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很快积起的小水洼发呆。
如果有一天,他也有气派的仙府多好啊,这样看上去真的好寒酸,好狼狈。
可雕刻仙府的宝贵原材料他根本用不起,这木头其实还是狐山上面上好的木材,只是被他第一次用来练手给练废了,雕刻东西的技艺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成……他又想,如果华筑仙君当初送他的那个藏品没有被崇昊没收,此刻也不该如此狼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瞪了一眼男人,后者却未曾注意他的视线,而是若有所思道:“天要黑了。”
“哼。”原棠甩开袖子,自己霸占了整张床,今晚除非他乖乖伺候自己,否则就让他睡地上。
崇昊被人劫走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萧靖的耳朵里,他一边派人前去四处搜寻,一边亲自在王府等消息。暴雨一直持续了一整夜,地面变得湿漉漉的,气温也骤然下降,萧靖添了衣服,站在王府的主屋前来回踱步,怎么都想不通,那么好看的原公子,为何要劫走齐王。
“陛下。”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他忙转过身:“可是有了消息?”
晚景将手里的几个木牌拿给他,道:“这是从厨房的食盒里找到的,似乎是王爷传来的消息。”
萧靖愕然道:“食盒?”
“正是。”一侧的黎明道:“这两日厨房做好的饭总是会突然减少,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下人趁王爷不在贪吃,可就算厨房看得再紧,也挡不住有人拿了食盒把碗碟装走,就在昨日早上,还回来的食盒里面开始出现小木牌,属下已经验过,像是王爷的笔迹。”
萧靖借着光去看上面的文字,发现几个小木牌上都写着:去寻青云道长。
萧靖皱眉,道:“青云道长现在在何处。”
“王爷高瞻远瞩,前段时日就已经给道长去了书信,若无意外,这个月底应当能回城。”
萧靖放下了心,但想到那美貌的小公子,心里忽然一阵难受,他把那木牌又看了几遍,道:“奇怪。”
“陛下有何发现?”
“这笔迹虽与皇叔相似,可……”萧靖沉思:“若真是妖怪劫走了他,怎么能放任他这样光明正大的传消息出来呢?”
哪怕他在食盒上面刻字,也比这个更容易取信,这大咧咧丢在食盒里的木牌跟闹着玩似的,皇叔行事怎会这般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