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其实杨靖手中的兵马并不是太多,只有一万来人,若是按兵不动,一直在疆外发展,极有可能让他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同时吞并了边城外的几个蛮夷部落。

可惜他太急功近利,怕这跟苏成的成长有关。

苏成暗暗咽了咽口水,若是皇上知道他娘的身份,估计根据现在的律法,不止他和他爹,就是他身边的人怕都没一个有好下场。

杨九斤还告诉苏成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杨靖已然供认了与永南王和郑王之间密谋的事情,皇上本来想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不杀那两老头,现在一听这个,直接立令秋后问斩。

杨九斤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目光炯炯地望着苏成道:“你知道那老太婆供认了什么吗?”

苏成还没开口,苏三爷道:“可是说出了杨靖的真实身份?”

杨九斤哭,“叔,您能不能给我个卖弄的机会。”

苏成还补了一刀,“他不就是小翠捡来的一个孩子么,想打着燕王的旗号,谋些好处罢了……”

杨九斤立马乐了,“只猜对了一半,他们也不是想打着燕王的旗号谋点好处,而是那个老女人,自小被人欺负,后来抬进燕王府,野心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本来还想做王妃呢,岂知燕王根本瞧不上她。”

“再后来得知燕王能做皇帝之后,她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却不料被先皇插了一脚,燕王一家全死了,她在燕王府过得日子,与后来逃出来的日子天壤之别,于是又萌生了别的念头。”

“你要知道人的野心还有欲望,是会越养越大的……”

苏成替他鼓掌,“总结的很到位。”

杨九斤笑道:“不过你们放心,今日这些话只有咱们和侯爷知道,再无旁人知晓。”

苏成道:“那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来抢我的玉环?”

杨九斤嘴角一抖,“说是你那东西,是打开什么宝藏的钥匙,等拿到了他们再骗到永南王手里的那张图,就可以招兵买马,一统天下……”

苏成我特么怀揣天下致宝,居然不知道?

杨九斤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便笑道:“这话也就是骗骗小孩子,这天下哪有什么致宝。”

苏成知道他不信这个。

可是永南王手里有幅图,就是关于七峰山里面的矿藏,那么说明什么?

说明这并非什么谣传。

或者说,这只是一个阴谋,一个利用人的贪欲制造的一个阴谋。

这个人是在拿天下下一盘棋。

见苏成拧眉不语,杨九斤道:“放心下,这事真的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且我跟侯父都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而且那两个神经病,我已经帮你处理了。”

苏成震惊:“你直接杀了?”

杨九斤摇头:“那自然没有,不过这得保密,所以不能告诉你们,总之,你只要知道,自己的危险解除了就成,还有哦,这事我跟侯爷可是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干的,这都是为了你兄弟……”

苏成:“……”

总感觉小世子去北疆历练了几年,已经忘了自己还读过几年书。

苏成也不知道普慧知道不知道这玉环的梗。

不敢去问他。

人心这东西,真是……

这事苏成打算一辈子窝在心里,连他以后的孩子都不告诉。

好好做个人吧!

岂知,端午节那日,普慧大师差人邀请他和苏三爷上山,说是为什么粽子开光。

苏成当时就震惊了,差点破口大骂。

你特么敛财有点下限好吧!

苏三爷见他表情古怪,开口道:“怎么了?不想去?”

苏成摇头,“这老和尚太坏了。”

简直比他还爱财。

两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上了云台寺。

幸好李六约了阮公子还有顾四他们几个一起去城外看赛龙舟了。

苏成靠在车上小眯了一会,轻子一晃,藏在袖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他猛地惊响,将匕首速度捡起,苏三爷见他一脸戒备,颇为心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放心吧,由我在。”

苏成点头,再次闭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山脚下,依旧是排着长队的马车和香客。

苏成窘窘有神,“都说端午是祭拜屈原的,他倒好,全把人给弄这儿来上香了。”

搞得城外的龙舟也没什么人气。

苏三爷笑道:“这就是信仰之力,一个人地位越高,钱越多,野心越大,信仰的东西便越执着,你现在还小,一心只求读书,自然不懂这些。”

苏成觉得有理,便问道:“那父亲,可信这些?”

苏三爷摇头,“我不信命,但却不由己,你若不乐意,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挡在你身前。”

见他突然话锋犀利,苏成心里头骤然一惊。

“父亲放心,我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事,就是有,也会自己扛。”

人生之事,十有□□都不顺心。

想要称心如意的生活,这个世界上怕是还没有。

许多人都想要至高无尚能的权利,可权利背后的辛酸与惊恐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成头一次想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以往都是被人逼着。

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想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那便好好活着,更何况苏五娘对他好,顾二爷对他也好,一家人喜乐安康,平安幸福多好。

可苏五娘死了,他不得已进了顾家。

李氏对他不说多好,但并不算坏,他便想着考科举吧,出头了以后日子就好了。

偏偏苏家回京,他又被苏老将军和他那未曾谋面的娘,卷入了燕王之事。

如今,事情全了了,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他过了十几年紧张刺激的生活,甚至上辈子,被母亲逼着没办法选择,猛然间回首,这辈子其实也一样……

可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马车不通,他只能跟苏三爷一路跟着人流上山,直到看见山门上的两个字——云台。

拨云见日!

明镜高悬!

苏成一扭头,就瞧见一个少年背着竹筐,筐里挂着青菜,身边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柔声道:“累了吧,再坚持会,马上就要到了……”

是呀,马上就要到了!

苏成扭头快步踏了进去。

人生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吗?

人生若是都规划好了,还有什么意思?

哪有那么多想要与不想要,有时候细细想来,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相遇,都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宝藏。

他所欺许的,也许只是那份午后的宁静,可宁静过后,总归要回归生活。

加油吧!少年!

苏成觉得自己或许该感激,感激他所经历的一切。

感激前世对他严格要求的母亲,感激这辈子逼迫他成长,让他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童,一步步成长成如今的模样。

也许未来,他会更优秀!

苏成还是头一次知道,端午的时候,要上庙里求开光的粽子。

他和苏三爷赶到的时候,寺里的几位高僧正在做法式,那金光闪闪的模样,苏成觉得有些滑稽,甚至有点不明所以。

可信徒们却一个个聚精汇神,用自己虔诚的信念等待加持。

过来替苏成领路的依旧是先前那位小和尚。

还顺便向苏成介绍了今日这场法事的由来。

总之粽子是寺里的,开光则是香客要求的,还有人早早就捐了香油钱,排队等粽子呢。

苏成窘,心想,吃了这开过光的粽子,真能好运连连,祛病除邪?

身旁的苏三爷笑道:“一会还要劳烦小师父,若是开光结束了,帮我们留两个。”

小和尚点头称好。

苏成:“……”

苏成见到普慧的时候,老和尚依旧在煮茶。

看到他们过来,笑着招呼两人过来。

不等苏成开口,普慧便笑道:“公子可是也知道了杨靖的消息?”

苏成一惊,忍不住卧槽了一句,杨九斤那个白痴,还说这事除了他们几个,天下再无人知晓。

苏三爷比苏成经历的事多,脸上半点不显,抿了口茶,才淡淡道:“大师何时知晓的?”

普慧大师将放在蒲团下面的一封信递了过来,微微笑道:“今日早晨。”

苏成接过信,快速扫过,这才松了口气。

信里只说杨靖被俘,还在其藏匿之处搜到了与永南王和郑王来往的书信。

其余党余死的死,伤得伤,除了被俘的,有几百人逃了出来,不过其母却不知所踪。

岂知,苏成刚把信交给苏三爷,就听普慧大师道:“这信上的内容只是上报朝廷的知晓的,至于真正的事,怕是公子与三爷已经知道了吧!”

苏成心头一凛。

抬头冷冷地望向普慧,这老和尚到底想干嘛?

好好当你的和尚,赚你的银子,非得搅和进这些是是非非,还非要拉着他来当垫背的。

见苏成要发火,普慧大师又笑道:“公子别误会,难道公子就不想知道,那玉环与七峰山矿藏之事?”

苏成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几分。

苏三爷此刻也看完了信件,将其还给普慧大师,微笑道:“愿闻其详。”

普慧大师再也没兜圈子。

这事还得从太宗皇帝活着的时候说起,太宗无子,便想从宗室中过继一个。

于是,便差人偷偷放出了这个消息。

若能看破了这事,便可继承皇位。

不过消息实在太隐晦,当时也只有燕王查到了一丝端倪,可惜燕王离得太远,太宗身体就不行了,后来被京中那位抢夺了先机,逼宫成功。

那位也是雷厉风行,剪除燕王党羽,甚至还一口咬定燕王想要谋反。

并且囚禁太后,拿长公主作为要挟,所以才有了后来所流传的长公主想要逼宫,不服当时皇帝登基。

当时太宗在察觉到自己身体快不行的时候,让苏老将军去给燕王宣纸进京。

却不曾,他在其中作了手脚,将诏书改成了殊杀令。

后来苏老将军去燕王府的时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与他一起的人其中便有两位是当时陈王府的人。

可那时候的陈王世子已然登基为帝。

后来的事情苏成差不多都知道了,至于那矿藏如何到了二十多年后,被永南王发现,怕是跟杨靖和小翠有关。

燕王能得到玉环,那便知道其中一些事情。

所以矿藏到底有没有,真不真,普慧也不清楚,他说完笑道:“公子,别以为老和尚在眶你,这事你师父也知道,那玉环如今在你手里,矿藏图怕是如今在罗森的手里吧!”

苏成:“……”

妈的,老子一直以为苏老头手里那东西是诏书。

苏成从普慧那儿出来,老和尚还送了他几个粽子。

说什么,虽然是骗骗人,做点心理安慰,可毕竟是开过光的,指不定真能给他带来好运。

苏成感觉自己的运气一向都不怎么烂,不过爱财的他还是收了下来。

回到家,苏三爷小声道:“你觉得可信吗?”

苏成摇头:“管它呢。”

他顺手将脖子上挂的玉环摘了下来,本以为这是他娘留给他的。

现在想想,也不过是别人局里面的一环。

杨靖那个傻缺信以为真,才从他手里来抢……

这事怕是就这么了了。

苏成将玉环摘下来塞到了箱子底下,苏三爷道:“对不管了,好好学习,咱们将来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苏成点头。

他这才到了哪儿。

过了五月,距离秋闱满打满算只剩下三个月了。

苏成算了算时间,除去路上花费的,他还得去原籍那儿报道,当时考秀才的时候,觉得科举改革那事还不错。

三次考试省了他很多麻烦。

如今到了秋闱才惊觉,那简直是个坑。

你得拿着档案到原籍报道,然后一级一级的递上去。

这年头又不是电脑办公,这么一来二去,就过去了几个月。

幸好他去年考完,就听了李二老爷的话,开始办理一切相关手续,虎子被打发出去跑了一个来月。

这其中还有许多卖了李二老爷的面子,事情才办得特别顺利。

这次只要过去周城那边的报个道就成。

苏成感觉通过这事,估摸着这次考秋闱的人数应该不是太多,毕竟有些人的手续办不好,没法考试,到时候,此次改革的弊端一露出来,新皇不重视此事都不成了。

李七这次过来是陪李六考试的,顺便自己也见识一下。

苏成问了一下顾四,他要不要一起去,顾四想想也成,在这么多考试中,大家觉得最可怕的就是秋闱。

一连考九天啊!

而且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还得自己弄饭吃,据说身体不好的,都有可能在里面挂掉。

所以,身体素质在这一方面也特别的重要。

苏成倒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行,询问了几个参加过的师兄,大家都表示,只要不跟厕所在一起,你就偷着笑吧。

苏成在这个夏天,开始适应屋里不放冰,自己偶尔弄饭吃,还让孙嬷嬷研究了一下,什么食物放的久了还不会坏掉。

总之,林林总总,在他一边学习,一边体会秋闱的同时,时间便悄悄进入了七月份。

李六和李七带着杨九斤在五月初的时候就去了清西。

除了给李老太爷拜寿之外,李六在家里住段时间,然后直接去府城考试。

由李老太爷和李四老爷把关,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功课问题。

七月初七一过,苏成就跟顾四还有他爹一道进京了。

为了方便照顾,柳氏带着三孩子一起搬去了苏家。

李二老爷的同窗在周城做官,虽然官职不大,但李二老爷提前打过着呼,苏成此次过去直接找对方。

顾四悄咪咪地用手肘碰他,“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这未来的老丈人,特别好。”

苏成一张脸瞬间红了起来。

他跟李五说中举后就去提亲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被李七知道了,这大喇叭一传播,顾四没事就拿这个挤兑他。

见苏成不说话,顾四继续安利,“李家人都不错,想当初你以二伯私生子的身份回顾家,李家人也没说什么,还不是让二伯母待你好,若是我娘,估计非闹得满城风水,你就是能活下来,怕是也不成人样了。”

苏成没想到,他这么看自己的母亲。

张了张嘴没说话。

周城离岳城其实并不算太远,不过苏成得先回清西,即使资料都递上去了,本人还得去报个道,露个脸。

然后再接着去府城。

最后再去省府周城,总之挺麻烦。

路上差不多得走二十来天,这才走了一半的路,顾四被热得一身痱子,差点骂娘。

苏三爷倒还好,他在北疆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又跟苏成在外浪了三年。

这点罪倒是没放在眼里。

顾四一边狂摇扇子,一边道:“太受罪了,幸亏我考得早,否则也得像你这样,来回颠簸,若不是老子身子底子好,估计都被摇散了。”

几个人今晚没赶上进城的时间,只能在城外找了个破庙将就着。

幸亏苏成带的熏香足,蚊虫倒是不多。

大家随便填了填肚子,喝了点水,歪在那里躺一会,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隐隐有灯光摇晃中朝这边走来。

苏成下意识的就把袖中的匕首抖了出来。

苏三爷和虎子也做好了准备,四个人当中只有顾四不会功夫。

顾四望着越来越近马车,嘴角猛抽:“这么背?”

苏成沉声道:“四哥你先躲起来,若是来者不善,到时候你只趁着天黑没人发现逃走。”

顾四呸了一口:“小王八蛋,你是把我往不仁不义的路上逼呢。”

虎子道:“四公子,您不走,要是真打起来,咱们还得保护您!”

顾四:“……”

正说着,马车已然到了跟前,车夫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借着马灯的光隐隐看到这边几双发亮的眸子,再加上地上的柴火还未完全熄灭,对方一下子就知道这里有人先来了。

十分客气地打了声呼唤,同时报上名号。

苏成一听也是要进城赶考的外地秀才,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家的柴火再次点亮。

这才发现汉子一脸疲惫,马车里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脸色白的下人,被两个书童扶着下了车。

见对方忙着又是煎药,又是敷湿帕子,苏三爷才琢磨着开口:“可是中暑了?”

他们这边还有些解暑的药,不过他们几个身体都好,至今没用过。

对方的解释跟苏成想的差不多。

路途遥远,从小在京城长大,去年参加秀才考试的时候,也是在皇家书院报得名,是以这次从京城赶过来。

又是回老家,又是去府城,如今又要去周城赶考。

一路上少说折腾了两个月,终于有些熬不住了。

像他们这种情况的还有许多,不过,好在去年才是第一次考,今年来参加秋闱的人并不算太多,连锁反映不会太大。

像他们这种情况还算好的,家里有关系,手续办得快。

有些人,光等手续,就得好几个月,跟不跟得考试都不一定了。

如今读书人当中,已有人在骂新政策。

到了如今,综合算下来,前面三场的福利,已然比不上此次的折腾。

虎子将他们的解暑药送过去,少年服下之后,倒头便睡,一个时辰后,烧便退了不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尽管精神不太好,人总算是缓过来了。

这才跟苏成他们多说了几句。

大家目的相同,便一起上路了。

临近周城,这样的情况他们又碰到了几家,不过人家只是来报道的,打算下次秋闱再参加,饶是如此,也被折腾的够呛。

这个世界上总能多少扯上一些关系的巧合,苏成进入周城要找的是李二老爷的同窗许同知,不料跟他一起的王沐竟然是许同知恩师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嫡长孙。

苏成:“……”

我运气真好!

顾四借机推了他一把,“我就说吧,你小子运气总是不烂,这么随随便便捡个人,竟然户部尚书家的。”

苏成被他说多了,脸皮早就厚了,拱拱手笑道:“待我中了解元,便让你蹭蹭我的好运。”

总之苏成这次无论是找住处,还是报道都特别的顺利。

到周城安顿好之后,他才发现,离考试还有十来天。

趁着这个时间,他又将李二老爷一些资料翻了翻背了背,临近考试的前两天,苏成才知道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乐观些,人数比他想象的要多些。

毕竟还有往年没考上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懒得改文不想码字!加油吧,争取这个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