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堕天使

许然来到星娱大楼,从下往上看的时候,竟有一阵恍惚。

八十八层的高度,高的令人产生眩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刺激。

尤其是当他被人领着,坐着专用电梯上升的时候,从上往下俯瞰整个城市,胸口激荡的某种豪情壮志也被慢慢激发。

他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古高处不胜寒还有那么多人去争,因为这种登高望远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来啦,等你呢。”许然一出电梯门,就被等在门口的韩杰带走了,“好险你来了,这两天连轴转,那家伙也不吭一声,都不知道晚上有没有好好休息,你劝劝他……”

许然下意识想说他怎么劝得动,心头的担忧却让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然后在推开门的一瞬间,顿住脚步。

韩杰伸长脖子往里面瞟了一眼,非常识时务地关门走了。

许然左右看了看,干净透彻的落地窗将整间办公室照的极亮,顾南裴就坐在办公桌后的沙发上,头微微后仰,睡得不是很舒服。

阳光太刺眼了。

许然放缓脚步,轻轻走了过去,将他背后的百叶窗放了下来,遮住过于明媚的日光之后,一时有些局促,准备回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

却在经过顾南裴身边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什么时候来的?”顾南裴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眼下有一圈浅浅的乌青。

“刚来,你再睡会?”许然有些心疼道,男神其实很不会照顾自己,工作起来就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废寝忘食都是常态。

“不用……”顾南裴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几天确实把他累着了,当年老头子死得仓促,那么大的家族企业一下子落到他手里,面对周围如狼似虎的所谓叔叔伯伯,面都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他硬是没露半分怯,用着近乎同归于尽的决心生生将这个位置坐稳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等到真正成为了掌权者,又深谙有收有放的道理,其中一小部分交还给他们手里,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最近却是不太.安分,让他不得不往国外亲自跑几趟,又因为时差想要避开晚上变成金毛的时间,只能将各种活动全部压到了那边的晚上,两边磨合加起来睡的时间才不过四五个小时。

所以才会这么累。

“韩杰呢?他没去接你吗?”顾南裴眼睛微眯,轻轻颤了两下,似乎又要睡过去。

“他出去了。”许然轻声道,乖乖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恩……也好,聒噪。”顾南裴嘟囔了一声,许是真的累过头了,竟生出几分孩子气来,跟平时那个冷淡的模样完全不像。

许然憋着笑,用目光寸寸扫过他微蹙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凌厉的下颚线,最后又回到那双极漂亮的瑞凤眼上。

正好对上顾南裴看过来的视线。

顾南裴缓了一阵,睁开眼就看到小孩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心疼和满满的爱意,一时也有些愣神。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的疲惫似乎被瞬间扫空了。

两人就这么眼对眼看了一会,还是许然先反应过来,别过头,转而去研究办公室的地毯,似乎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地毯。

顾南裴轻笑一声,发出一道气音,握着他手腕的手摩挲了一下,细瘦的腕子握在手里,竟然没什么实质感。

这小孩是不是没怎么好好吃饭?

“等会韩杰会带你去见新的化妆师和助理,经纪人就是他了,不用跟他太客气。”顾南裴轻咳一声,发现他还站着,索性自己也起身,把人拉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并排坐着。

“你那个小助理还没回来?”似乎自从上次许然醉酒之后,就没有见到他了。

“叶子妈妈情况不太好,我给他放了长假,正好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许然朝他笑了笑,不在意道,“剧组里还会有助理专门帮我把饭送过来,都挺方便的。”

“剧组有自己的化妆师,为了避免前后妆容不符,暂时可能用不上她,但是让她跟着你,另外那个助理也很有经验,让叶子先给他学着点。”顾南裴压下了想要说教的念头,细心叮嘱了几句,“这两天我可能不在国内,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接的。”

“好,你要注意休息。”许然盯着他的脸,甚至都顾不上害羞,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生怕少看一眼,这人就又瘦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韩杰探了一个脑袋过来,“你们聊完了吗?我带小朋友去见见化妆师他们。”

对上顾南裴微眯的眼,韩杰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秒怂道,“其实……也不是很急,要不你们再聊会?”

顾南裴转头看向许然,拍了拍他的手背,“这几天我不在,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情况等我回来再说。”

许然乖巧应了,又不放心地叮嘱他好好休息,明明是个短暂的几天分别,硬是被他们弄出了一副十八相送的愁苦感,看得一旁的韩杰直翻白眼。

不准他走还给他喂狗粮!

大中午的骗狗进来杀!

丧心病狂!

好不容易把人带走了,韩杰瞥了眼跟在身后有些魂不守舍的某人,挑眉道,“他这两天会比较忙一些,不过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多提醒两遍么,总会听的。”

许然低声应了,被他带着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陆婕,以后就是你的化妆师了,然后他是陈辰,你别看他长得小,他可跟老板一样大。”韩杰指着屋里两个人,被那个男生拍了一下胳膊。

“我怎么了?我还没老呢!还是你说老大也老了?”那个男生长得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张脸嫩嫩白白的,看起来完全像是个甜美系的明星,哪里像是助理了。

而且因为娃娃脸的原因,估摸也就跟许然差不多的年纪,真的看不出来有28岁了。

那位女化妆师陆婕虽然才25岁,但入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之前就跟过几任影帝影后,也就是最近,她才空下来,就直接分给了许然,可见他的受重视程度。

“得得得,我不跟你吵,这两天我跟老大都不在,你帮忙带好小朋友,回来给你们带礼物。”韩杰笑着拍了拍许然的肩,“你别看陈辰不靠谱啊,他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还没说完,又被陈辰捶了一下,韩杰笑着躲开,朝几人挥挥手,“那小朋友就拜托你们啦。”

说完就溜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又各自介绍了下,便散了。

许然暂时没有换居住地的打算,也不习惯生活助理,所以陈辰没有跟他回家,只是给他报备了一下家里地址,从明天起由他来接许然去片场。

没有了顾南裴的片场连气氛都松快了不少,明明他在的时候话不多,却总是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压迫感,现在感觉像是压迫的大山被搬走了,连笑声都多了不少,只有许然一个人有些许落寞。

拍完他跟女主的戏之后,陈辰带来了消息,弗兰诺拍摄的日子快要到了。

许然带着陆婕和陈辰赶了过去,接待他们的摄影师是个老外,名叫亨瑞。

亨瑞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人有些微胖,笑起来却很和蔼,他朝几人欠了个身,圆滚滚的身体向下弯起一个弧度,显得有些滑稽。

“午安,两位先生和这位美丽的小姐。”他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腔,似乎有些感冒,鼻音很重,黏黏糊糊的,显得很可爱。

陈辰刚想回答,许然就笑着回了一句,同时伸出了手,“午好,亨瑞先生,非常荣幸见到您,之前您在伦敦美术馆展出的作品我有幸拜读过。”

原来亨瑞是个知名的国际摄影师之外,还是一个画家,而且非常有名气,他的爱好极其广泛,且都在该领域有所建树,这才是最难得的。

而许然恰好有段时间对这一块很感兴趣,甚至为了他买过那一期的画刊,上面有他的专访照片。

“哦!是吗!这里竟然有我的小粉丝!”亨瑞尖叫一声,握着许然的手用力晃了晃,拉着他就往里走,直接忽视了后面两人。

陈辰和陆婕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异,紧紧跟了进去。

尤其是陈辰,他没想到,许然的英语竟然这么好,没有半点中式口音,若是不看脸,完全就以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

这怕是在国外呆了起码几年以上才能有的效果。

这小朋友还是从外面进修回来的?

陆婕朝他耸耸肩,露出一个同样不清楚的表情。

陈辰低下头沉思了一会,才发现不对。

以往他手上的艺人,最起码的家庭背景调查总是有的,对于一些特殊的,查的会更仔细,可只有这个许然,是干干净净的。

可以说关于背景那一栏,是完全空白的。

他曾经问过韩杰,他当时的回答是……

“这个不用操心,你只要把这个小朋友当成顾南裴一样对待就好。”

回想到这里,陈辰才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顾南裴是谁?

把许然当成老板一样对待?

那他得是个什么地位……

突如其来的惊悚感还没消下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爆笑,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太棒了,你简直就是小天使,我一定会把你拍的非常好看!”亨瑞大力拍着许然的肩膀,完全没有了初见面的拘谨,两人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气氛十分融洽。

许然被他拍的抖了两下,脸上笑容却没变,“那是我的荣幸,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喜欢油画,就是学的您的画风,只是后来有些事情耽误了。”

“好好好,回头留个联系方式,现在小天使该去换装啦,变成真正的天使。”亨瑞说着把人往更衣室推。

这可不是他故意夸大,弗兰诺这一期推出的新品,就叫“堕天使”。

单是名字,听起来就极具诱惑力,似乎有着某种诱人堕落的魔法,而这种感觉在许然拉开门帘的那一瞬达到的顶峰。

许然一身纯白的西装,连皮鞋都是白的,背上装了一对白色的翅膀,呈张开的状态,甚至里面还设置了非常精巧的机关,可以上下扇动,它的羽毛似乎涂了某种特殊的染料,虽然没有颜色,但是被灯光一打,透出浅浅的金色光晕。

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线将他的眼睛勾得又圆又大,直直望过来的时候,单纯又无辜,真的像是天使降临一般。

亨瑞绕着许然走了一圈,啧啧称奇,“真是棒极了,你的气质非常干净,演天使完全没问题,不过等会的堕落对你来说可能有难度,但是相信亲爱的能克服。”短短时间,许然在他嘴里就从许先生,变成了亲爱的,十足亲昵。

许然被威亚缓缓吊起,大约十米的高度,然后身体逐渐放平,面朝下,瞬间放了下去。

下面还有一个鼓风机在往上吹,风扬起的黑发微微飘散,许然挂着甜美的笑,向着镜头伸出手,像是在奔向自己最爱的恋人,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然后在落地的一瞬间,被瞬间拉住。

距离地面仅仅十公分距离。

同样的镜头,拍了整整五遍,许然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加有感觉,身体越发放松,突然失重的恐惧再也不会影响他的表情,笑容越发明媚。

等到亨瑞再也挑不出任何错的时候,才将他放了下来,抽出一旁的纸巾给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关心道,“还好吗亲爱的?要不要休息会?”

“不,我想继续,趁着身体的感觉还没散掉。”许然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呼吸。

更何况这种摄影棚也是租的,还有现场那么多工作人员,也是不小的开支,尽量不要占用过长时间比较好。

陆婕将他带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风格了。

一身黑的西服配上黑色的翅膀,蓝色美瞳也摘掉了,甚至为了遮住他浅咖色的眼瞳带了纯黑的,几乎透不出一丝光来。

而脸上的妆容也做了处理,眼尾拉长,眉形也变得锋利,许然站的笔挺,下颚微抬,身上再也看不到半分柔软,就像是出窍的利刃,下一瞬就要染上血光。

同样的高台,再一次被放下,这次却是手里握了把长剑,对着镜头用力划下,像是劈开了敌人的血肉,然后面对镜头,缓缓牵起一个笑,邪肆又张狂。

要勾人去地狱的那种诱惑,心甘情愿交出一切的无畏。

这一次的感觉比较难找,许然将自己脑海完全放空,去追求那种一片荒芜的阴冷,抱着势如破竹的决心劈开这一切,才算是有了感觉。

等到整个拍摄结束,刚刚好下午四点,比预计时间提前了许多。

“亲爱的你真是太棒了,对镜头有着天然的敏感度,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合作。”亨瑞拦着许然又说了许久,递给他一张名片,才依依不舍地将三人送走。

拍摄结束,等后期合成,相信很快就能看到成片。

回到家之后,许然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多,他想了想,还是给顾南裴打了个电话,响了半天才接。

“嗯?拍完了?”顾南裴的嗓音有点哑,像是刚刚醒,又像是喝酒太多,伤了嗓子。

“恩,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你的嗓子……没关系吗?”

顾南裴其实刚刚结束一场酒席,整个人有点头晕,但是想到很快就能休息了,整个人的心情又松快了不少,连带语气都轻松许多,“没事,等会喝点水就好,陆婕和陈辰他们用的还顺手吗?”

“他们挺好的。”许然有些不好意思道,“顾哥,其实我暂时应该用不上专人化妆师,是不是有点浪费?”

“又瞎想。”顾南裴轻哼一声,“都是我安排的,你是想说我这个老板安排不合理吗?”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许然急了,他是真的觉得没必要。

“行了,逗你的。”顾南裴笑了笑,所有的倦意都被驱散,明明只有短短的几句话,透过听筒却仿佛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简直不可思议。

“早点休息,我这里还有点事。”顾南裴看了眼时间,准备回酒店了,反正很快就会见面。

互道晚安之后不到二十分钟,顾南裴就坐在了许然的沙发上,看着一旁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的许然,直接扑上去,在他身上打了个滚。

还是这里舒服……

才能勉强睡个好觉。

等到几日后,弗兰诺官网发了一条微博,是一段新的广告,仅仅半小时不到,转发量就破了百万。

音乐一开始,是一片刺眼的白,然后灯光渐渐柔和下来,只能看到一位漂亮干净至极的白衣天使虚立在空中,双眼紧闭着,过了几秒睁开眼,晕开一抹笑意,然后视线转换,他朝着荧幕伸出手,飘了下来。

旁边的配字,“看着我,爱上我。”

脸上挂着明媚至极的笑意,引得屏幕前的人都不自觉想要伸出手,接住他。

然后在指尖快到触到荧幕的前一秒,变成一道凌厉的剑光,划开了荧幕的同时,撕开一片浓重的黑。

那黑就像墨水一样,顺着裂缝蔓延开来,直至占满整个荧幕,然后那位白衣天使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恶魔,勾着邪肆的笑意,看着他的俘虏。

“爱上我,臣服我。”黑色的底色配的白色的字,然后整个荧幕从中间裂开,切入那张天使的脸,两边同时扇动翅膀,黑白的羽翅散开一片片羽毛,在屏幕前交汇在一起。

左边那半张脸漂亮精致,右边那半张却冰冷邪魅,同样弧度的嘴角,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然后等到所有羽毛几乎遮住了后面的人,屏幕上才缓缓浮现三个大字。

“堕天使”。

堕落之美,终极的诱惑。

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任何跟香水有关的字眼和图像,整条片子却莫名透着一种勾人意味,像是真的已经熏熏然,不自觉的想要跟着一起堕落。

我抛弃了自己的灵魂和纯洁,义无反顾地跟随你,共赴地狱。

这样的新颖的拍摄手段配上许然超高的颜值瞬间刷爆了网络,有关“天使”的字眼直接蹿上热搜前三,陈辰看了眼暂时没有什么不好的风头,更是加了一把火,顿时将整个形势彻底炒了起来。

所有然粉都炸了锅,纷纷嚷着今天过年。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舔屏幕啊啊啊啊!然崽是什么盛世美颜天使下凡!说他整容的麻烦都去眼科挂个号好吗?哪里有这么完美的整容脸!”

“真的是小天使本人了,太美了呜呜呜,想把然然抱回家,崽崽的第一个大品牌代言,妈妈买了十瓶,回去就送人,真的是太勾人了……”

“上一秒觉得还是崽崽,下一秒想喊老公啊啊啊啊啊!让我在女友粉和妈粉之间徘徊不定,然然到底是什么绝世大美人!”

“真的美,我然崽的盛世美颜终于重见天日了,果然以前都是得罪了化妆师吧,看看现在,这小脸蛋这鼻子,这眼神杀我!请用那把剑劈死我吧,我愿意!”

“过年了过年了,崽崽终于出头了,妈妈好欣慰……可是为什么崽崽那么勾人,一定会招来心怀不轨的小人的,妈妈不许你早恋……”

许然翻着评论,颇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粉丝自从有第一个开始晒订单之后,接二连三的订单甩出来,拿出王炸的气势,生怕比别人少了。

这么声势浩大,连带着许多路人和弗兰诺的粉丝都被他吸引,一夜之间涨粉近五百万,这一批“堕天使”更是卖到几乎脱销,不得不紧急调货。

可以说这一次改签公司之后的第一仗,许然赢得非常漂亮,直接给自己坐实了地位,想来再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乱嚼舌根。

这天晚上之后,许然又有了一个新外号,“天使然”。

还有更多诸如小天使,小崽崽之类的昵称更是看得他脸红,许然转发了这条官方广告,配了一个酷酷的表情,“天使是我,魔鬼也是我,你更爱哪一面的我?”

于是这条微博,再度刷爆了当天的热门话题,许然终于用他的盛世美颜火出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