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糟心家人

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好,又关上门,许然坐回沙发上准备削只苹果吃,突然手机滴的一声,惊得他差点削到自己的手。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五十万的银行转账。

手机偏过去的角度刚好够顾南裴看个清楚。

但是许然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有些木然地划开手机,将那笔钱又转给了另一个账户。

账户名是许*泽。

姓许?

亲人吗?

顾南裴难得的起了几分好奇心。

然后下一秒,手机就亮了起来,备注是“爸爸”。

许然捏着手机,半响没动,满脸苦涩。

就好像打电话来的不是什么至亲之人,而是不愿面对的洪水猛兽。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许然都没有接,直到自动挂断。

然后再度响起,就好像跟他杠上了一样,不接誓不罢休。

在响第三遍的时候,许然接了,嗓音有些哑,“喂。”

“喂什么喂,不会叫人吗?”电话那边的男声低沉又有威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

“爸爸。”许然低声道。

“你自己看看,前两天闹得都是些什么事,丢不丢人?拍什么戏一天天丢人现眼的,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好看啊?”许国梁毫不客气道。

许然瞬间白了脸。

“我喜欢演戏。”许然顫声道。

“喜欢顶个屁用,能养得活你自己吗?人家问问我儿子是做什么的,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戏子!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许然抿了抿唇,神色暗淡了一瞬,轻声道,“弟弟成绩很好,是个好孩子,不会给你丢脸的,而且外面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许然!”许国梁怒喝一声,在不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你是打算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吗?说话给我过过脑子,别惹我真的发火。”

“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关系给你惹来麻烦的。”许然抽了抽鼻子,鼻音浓重。

“别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一直放任你不代表我就真的管不了你了!这个年纪了还不务正业,早点去相亲成家,也不想着给我帮点忙,一天天的不省心!”

“爸爸,”许然打断他,“哥哥还没醒,哥哥都还没结婚,我不会考虑那种事的。”

“你哥要能醒早醒了,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他要是不醒你就一辈子不结婚?真是荒唐?”许国梁的声音越来越响,刺耳又聒噪。

“哥哥会醒的!”许然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语调陡然转利,“一定会的!”

然后挂掉了电话,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布娃娃,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迷茫。

顾南裴看着那个浑身萦绕着萧瑟和痛苦的人,素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心脏,微微涨疼起来。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原来经受了这么多吗?

粉丝的谩骂诋毁,旁人的不理解,公司的打压,经纪人的责难,甚至连家人都……

可他竟然还能笑得那么灿烂,依旧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善意。

顾南裴回想起他每一次对自己笑的样子,安慰保护叶子时的细腻,甚至保护他那个所谓哥哥时爆发出来的勇气与决心。

心里有几分酸涩,他主动凑了过去,用鼻子蹭了蹭许然的侧脸,听到一阵细弱的抽泣声和呜咽。

哭了?

“汪!”顾南裴叫了一声,许然只是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朝自己这里带了两分,脸还是埋在垫子里,怎么也不肯抬起来。

过了约半个多小时,渐渐没了声息,顾南裴顶了他一下,又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许然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张哭的淡粉的脸,眼睛有些肿,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水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震颤。

睡着了?

顾南裴迟疑了一瞬,这两天温度骤降,屋里没有开空调,许然这么睡着,怕是要感冒。

他又叫了两声,甚至推了推他,许然都没什么动静,只是瘪瘪嘴,眼角又悄然滑落一滴晶莹。

顾南裴停下了动作,在沙发前站了一会,跑进了房间,颇为吃力地将床上的毯子拽了下来,一路拖到客厅,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摊开盖在许然身上。

一通折腾下来,他也有些累了,趴在沙发边上睡了过去。

许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多了,趴在沙发上到底不舒服,脖子酸疼不已。

然后他就被身上的毯子惊到了。

毯子?

谁给他盖的?

可家里除了他,就只有小南了。

难道金毛已经聪明到这个地步了?

诧异过后又觉得有些暖心,许然摸了摸金毛的脊背,看着它的尾巴在地上甩了甩,低头在他鼻尖上蹭了蹭,起身去了卫生间。

果不其然玩,眼睛已经有点肿了。

这个样子,会影响明天拍摄的。

许然去厨房弄了点冰块包在毛巾里,做了个简易冰袋,一边给眼睛消肿,一边翻着手上的台词,轻轻念着。

顾南裴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抬头就看到许然认真背台词的样子。

他记得,那些人抨击许然的黑点里,好像就有不敬业这一条?

“吵醒你啦?”许然偏头看了过来,伸手揉了把金毛的脑袋,温声道,“谢谢你呀,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感冒了,小南真乖。”

顾南裴被他这样哄狗一般地哄着,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另一侧,却没避开那只在他头上肆虐的手。

于是当天晚上,金毛也是在床上睡的。

第二天顾南裴去到片场的时候,特意左右扫视了一圈,找到许然的位置之后快步走了过去,看得身后的韩杰一阵莫名。

“顾哥早。”许然看到他走过来,瞬间立正站好,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有几分紧张,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你……”顾南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今天心情好不好?还是问他为什么跟家人关系不好?

不知从何开口,顾南裴索性转身,“走吧,去我休息室对下戏。”

许然有一瞬间的惊讶,反应过来之后快步跟了上去。

“许小朋友,巧啊,又见面了。”韩杰从顾南裴身后探出脑袋,偏头看他,笑眯眯的。

“您好,很高兴见到您。”许然将视线从地上收了回来,转向韩杰,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一直面无表情的顾南裴,又快速移开。

“不要那么拘束嘛,你也可以叫我韩哥,我不介意……”韩杰又凑过去几分,被顾南裴伸手挡住,“去买杯咖啡回来。”

韩杰站直了身子,都要被他气笑了,“合着助理不在,我这个经纪人还得负责跑腿啊,你说说你这个人,喝咖啡老的快……”

顾南裴扫了一眼过去,某人瞬间噤声,“好好好,我多嘴,咱们顾大影帝永远十八,满三十减十二……”

许然第一次听到他们这么斗嘴,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只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目光死死钉在地上,用力抿着唇,视线半点不敢往旁边放。

“小朋友呢?想喝什么?哥哥给你买。”韩杰豪气道,哄孩子一样的语气。

“不用麻烦了,我喝白开水就好。”许然忙摆了摆手,有些局促。

“给他买杯奶茶。”顾南裴自顾自道,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侧身把许然让了进去。

韩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转身就走了。

顾南裴的休息室,标准自然不同,又大又干净,角落里摆满了他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还有一副小沙发和大大的化妆镜。

“坐。”顾南裴指了指,自己坐到了另一侧,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才缓过神来。

怎么就把人带过来了?

约莫是昨天那事闹得,让他总是不自觉关注这个小朋友,总怕他又不知在哪受了什么委屈。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穿成金毛的时候,都是受他照顾的。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顾南裴才算松了口气,扭头看过去。

许然坐在沙发上,有些手足无措,这里到处都是顾南裴的气息。

角落的衣架上挂着他的外套,桌上随意摆着以他为封面的杂志,空气里满是男神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水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顾南裴还坐在离他只有半人远的距离。

许然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快窒息了,连忙转移话题,“顾哥……咱们是要对戏吗?我昨天准备了一下,沈珏第二次看到救命恩人肯定是很惊喜的,想靠近又怕对方根本不记得他,甚至会嫌弃他,所以……”

许然说了一连串,都没有喘一口气,实在是太过明显的紧张。

顾南裴本来因为跟他单独相处有些尴尬,却没想到这小孩比他还紧张,压了压莫名上翘的嘴角,低声道,“没事,我让你来是休息一下的,放松点。”

许然瞬间住了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憋了很长一口气,有些狼狈地小声喘了两口。

然后休息室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两道呼吸声浅浅的,隔的并不远,甚至能听到另一人微弱的心跳声,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最后还是顾南裴主动道,“如果你想对戏的话,也可以。”

他朝后坐了坐,转过身子跟许然面对面,正对上他微粉的脸。

他发现这小孩真的很容易脸红,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时候。

而且现在,他的脸上已经半点看不出昨日的狼狈了,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沁满了笑意。

许然深呼吸一口气,男神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辜负人家的美意。

他将自己的思绪放空,眼神空洞了一瞬,将所有不好的消极的东西都排挤了出去,然后猛地爆发出一份难以抑制的欢喜。

“哥……哥哥……”许然不自觉地往顾南裴身边凑了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有些期待地眨了眨,“来……看,阿珏?”

然而他鼓起所有勇气的发问并没有得到回应,时间过去了几秒钟,对小傻子来说,却像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瘪了瘪嘴,又慢慢退了回去,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朦胧的泪意憋回去。

因为姐姐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然后下一瞬,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修长素白的手。

顾南裴曲起指节,假装替他将不存在的刘海拨到耳后,又顺着心意,捏了捏那白皙粉嫩的脸。

“是啊,专门来看阿珏的。”

他笑道,这手下的触感,跟昨晚又不一样。

被许然亲过抱过,由他再来做这种动作,竟是自然无比,没有半分犹豫。

嫩豆腐一样,滑溜溜软绵绵的,因为些许的婴儿肥,甚至可以轻松用指节捏出一个形状,从指缝里挤出一团软肉来,颇有些爱不释手。

等顾南裴回过神来,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他现在是人类状态啊!

而许然的呼吸都已经彻底停滞了。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这次跟他上回主动不一样,那次是天时地利人和,借着那种氛围和沈珏傻子的身份才敢那么大胆,可现在……

“咖啡买回来了,两块糖不加牛……”韩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人离得极近,顾南裴的手还放在许然的脸上,两双眼睛下意识看过来,一时之间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打扰了,你们继续。”韩杰飞速道,转身就走,准备用脚后跟带上门。

“回来!”顾南裴低喝一声,又轻咳了一声,“我们在对戏。”

“哦……”韩杰拉长音道,“对戏好啊,多多对戏,好好合作,共同进步,长远发展……”

“闭嘴!”顾南裴受不了他这张总是不分时间地点乱调侃的嘴,只能用眼神威胁他不要太过分。

韩杰双手上举,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然后用右手把自己的嘴像拉拉链一样拉了一下,保证不会再乱开口。

许然捧着奶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了,心跳还是快得厉害,毕竟他自己主动跟男神主动,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不好喝吗?”顾南裴扫了眼他手里的奶茶杯,“不喜欢的话让他再去买。”

韩杰:?

行吧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没有没有,很好喝。”许然吓得连连摇头,端起来又抿了一口,神色还有些恍惚,“我就是不能喝太多,不然会胖。”

为了角色增肥是一回事,但是他现在已经达标了沈珏那种微微有些小肉感的状态了,再胖下去就会影响上镜了。

顾南裴闻言,将许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便,认真道,“不会。”

“你胖了也好看。”

许然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手里的奶茶杯被他没控制住用力捏了下,瞬间从吸管喷了出来,流了他满手,还有一些滴在了裤子上。

“我……我去换……换衣服,谢谢您的奶茶!”丢下这一句,许然几乎是光速冲出了休息室,一路狂奔。

转过一个拐角,他才有些脱力地靠着墙慢慢滑到,一张脸红透了。

太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