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也没有久呆,大概半个小时后，夏天就决定离开了。

“走吧，以后有机会再来。”

凌烨起身,断水断电，走在后头关了门。

下楼之后，夏天又在单元楼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这个曾经生活了将?近十年的老旧小区,每一处都仿佛不曾变过,却又每一处都觉得，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我记着,从后面绕过?去,有一家铜锅牛肉,味道还不错,去尝尝？”

凌烨没什么意见：“行啊,这里你比我熟，你说了算。”

夏天吃了饭回到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门口的夏老爷子。

“爷爷,您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还是房间里暖和点。”

夏老爷子很?不高?兴：“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夏天眨了眨眼：“腊月二十三……啊……”

哦,是小年。反应过?来后,夏天立刻走过?去，挽住了老爷子的胳膊，拽着他往房间里走：“那爷爷吃饺子了没有？”

“你都不回家来,吃什么吃？”

夏天继续安抚：“我这不是回来陪爷爷一起吃了嘛。要回祖宅去了,我就去之前的房子那里看了看，做个，告别。”

一听这话,老爷子就没意见了，连忙转换了话题：“我看你也在外头吃过?了，别撑着了，陪爷爷就行。”

夏天扶着老人家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我还能吃。”

新的学期开学还不到两周，夏天和周韵就收到了赛事组的通知，3月份开始集训，请大家赶在2月28号之前报道。

夏天压根儿就没回学校，老爷子事先?给她打听好了，也就省的来回折腾了。不过?一想到孙女儿又要住校，这次可不是一个月，而是三个月，就郁郁寡欢。

“您这是怎么了？天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是说，每个月有两天假吗？”

“那能一样？”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别人家在外地的，都不回，就她一个人回家，像话吗？”

倒也是。

夏蘅又说：“您都知道就别为难孩子了。等天天拿了金牌，就有好几个月时间陪着您了，以后上了大学也是在家门口，什么时候都能见到。”

夏老爷子皱着眉头，不做声。

夏蘅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这话她觉得无从劝解。

孩子太优秀了，不着家，她还能为了夏天一直住在家里头，去给拖后腿？那跟周慧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也只是一时烦闷而已，等夏天真的代表国家队拿了奖牌，他不知道有多骄傲呢。

这次去报道，就是夏钧铭开车，带着老爷子和夏天一起去的，顺便看了看集训队的环境和住宿条件。

凌烨早就到了。

他接的工作，就是清华实验室的一项合作任务，具体的夏天不清楚，只知道他很?忙，大年初六就回来上班了。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担任集训队的老师。

“你这是什么表情？”凌烨对夏天看他的小眼神儿就很?有意见，“知道我在京市也不请我吃饭！给你来辅导也不知道感激！”

夏天：“哦。”

凌烨：“……你哦个头！”

夏老爷子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次见到他，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就你们海市规矩多！咱们这，也没说不让家长进！”

凌烨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弯腰在夏天旁边咬耳朵：“你爷爷心眼儿真小！”

老爷子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举起手杖就要打他。

夏钧铭：哦豁。好狗胆。

夏天看着他四处闪躲，嗷嗷嚎叫，丝毫不为所动。这张嘴，挨打是必然。早点见识一下人间疾苦也挺好的。

挨了打，凌烨就更不肯走了，硬是厚着脸皮跟着夏天蹭了一顿午饭。

下午回去之后，凌烨就拿了一叠资料给夏天：“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干点活儿。”

夏天：“……要点脸？”

凌烨：“我给你发工资。”

“这是工资的事儿吗？！”

凌烨看着她：“怎么着？你还想我给你入五险一金，给你保工龄？想得有点多啊。”

夏天：“……”

窒息。

有时候觉得凌烨这个脑子，还不如不要。

凌烨又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竞赛的题目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来试试难度更高一些的。”

夏天便勉强收下了。

“不是什么机密吧？”

“只是其中一个演算过?程，别人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用。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凭借这几个步骤，猜得出我在做什么。”

夏天就放心了，不过?她还是决定，在宿舍休息的时候再看这些资料。

海市今年进入国家集训队的总共是四人，也是这几年来最好的成绩了，除了夏天以外，李一行、周韵和张闻声来的比较晚，在报道的最后一天才到。

“宿舍我都收拾好了，你换上自己的三件套就行，日用品我也都买好了。你们俩也是，先?去宿舍，看看缺什么，给我说，一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们办理饭卡。”

张闻声第一个递了过?去：“谢了，你家在这边，真的帮大忙了。”

“都是小事儿，别在意。——吃饭了吗？要帮你们带一份回来吗？今天食堂有红烧肉。”

李一行立刻举手：“我要吃！”

“好，素菜呢？有茄子、西蓝花、豆角、菠菜……哪个不吃发我微信上。”

“没有，都行。”

夏天便带着超大的饭盒去打饭了。

整理好行李后，周韵也没着急去教室，在宿舍里面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个午觉，便跟夏天一起去外头散步了，熟悉熟悉新环境，顺便看了一下班级的人员表，对照着冬令营时候的成绩，想看看自己还能有多少进?步的空间。

夏天徒手掰开一个超大的水晶富士，递给她一半，说道：“跟往年情况差不多？几个竞赛大省，都是3-4人入选国家队。香港只有一人，澳台没有拿到冬令营金牌的学生，也就没能进入国家队。”

“嗯，但是今年的选手都很强。我回去的时候，外公带我去拜访了方民之教授，听了听他的意见。”周韵说道，“本来是为了专业的方向，特意去咨询的，但是他刚好也认识你，就说起来今年的冬令营。”

“题目难度是近三年最难的一次，能有个满分，大家都出乎意料。而且，还有京市海市这两个选拔赛第一名的怪物，根本就没有我发挥的余地。老师都在说，要是我闲着没事，不如今年再战一次，咱们学校今年就没得人选了。”

夏天点头：“也不是不行。你从国家队集训回去之后，省队肯定是不成问题了，就看冬令营你能不能考满分了。”

周韵顿时就又犹豫起来：“我也这么想来着，但是，我又怕，万一别的省市再来几个少年天才?呢？我还是没有机会参加IMO怎么办？岂不是白白浪费一年时间？还不如早点调档，去读大学。”

“各有各的好处，不是？集训这还没有开始呢，等到了第一次淘汰赛再说。要是你能坚持到最后一次淘汰赛，我就觉得，值得一试。”

周韵也觉得这个靠谱：“嗯，我一定会努力留到最后的！哪怕不能成为六人之一，也要争取进?入前十！”

IMO最终参赛人员只有6名，但是国家队却是选拔了61人来集训，每一个周期淘汰一部分选手，能够留到最后的，必然是数学最优秀的高?中生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周韵又想起来一件事，犹犹豫豫，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

“咱们之间，需要这样？”夏天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走得脚有点疼。

“那我直说了。”周韵深吸一口气，“晚上咱们睡一起吧？”

夏天：“？？？？”

凌烨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夏天，长腿一迈就快步走了过?来，正要打招呼，就先听到了这句话，顿时也有瞬间的懵逼。

这世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人话？

夏天犹豫了两分钟，拒绝：“别吧，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确定，我爱好男……”

周韵一下子红了脸，这才?反应过?来，锤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天也松了一口气：“你说清楚嘛。”

“就是，我觉得，跟你单独相处的时候，集中注意力特别轻松，答题的时候感觉思维都格外清晰，睡觉也能够很?快入睡……就好像，你身上的气息和味道，能够让我达到最佳状态似的。”

周韵觉得这些话真的难以启齿，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而且，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她们朝夕相处这好几个月之后，她还能搞错？

夏天很惊讶，她的精神力也开始外泄了吗？

不应当啊，她每天都控制的很?好，从来都没人会被她干扰到，就连朝夕相处的爷爷和姑姑，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

冷静下来后，夏天迅速就明白了，她不是精神力外泄，而是周韵在被她长期的影响下，已经习惯她周身的磁场和能量，而且能够及时填补她大脑极度活跃下，所造成的疲惫，所以，下意识地，就会觉得，在夏天身边，会让她很?舒适。

不过?，这也意味着，周韵依然没能达到激发精神力的阈值。

虽然遗憾，夏天却也觉得，未必就是坏事。

“你们做什么呢？”凌烨走了过?来。

周韵立刻抬眼看了过?去：“嘿嘿。”

夏天：“……”

她对这个词，已经开始过?敏了。

凌烨就很?直接：“嘿嘿这个词，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单纯的语气词？还是，你有什么毛病？紧张了就只会说这一个词？”

周韵：“……”

就，想骂人。

要不是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要不是看在13岁的IMO个人总分第一名的份儿上，她手里的板砖，已经控制不住了好吗？

夏天干咳一声：“回去吧，再半个小时就吃饭了，喊上张闻声他们俩，咱们一起去吃小炒。”

凌烨跟了上来：“我也要去。”

夏天看了一眼周韵，后者立刻赞同?：“一起啊，凌老师愿意来，他们肯定也很?高?兴。”

说着，就给两人发了微信。

再次见到凌烨，李一行就很得意：“凌老师，又见面了，您的盛世美颜还是只能由我来欣赏。”

夏天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巡视，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韵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凌烨一巴掌拍了过?去：“不要以为你数学好，就可以不用学语文了。数学专业也是需要跟人沟通的，回去好好学怎么说话！”

李一行就很委屈：“我说什么了，就打我……”

周一早上没有早自习，第一节课在八点钟，班主任要先?开班会。

这次班上人数很多，配备的老师也多，生活老师三位，授课老师足足十位，还有好几位，都是业界泰斗。

同?学们对夏天都是记忆尤深。毕竟这位美女太漂亮了！

数学竞赛历年来女生都不多，何况这么好看的。她一进?来，瞬间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夏天一点儿都不在意，也没有理会这些目光，直接坐到了第三排的位子上，等待着老师前来。

还是老一套说辞，大家都是为了竞赛来的，学习是主要任务，任何阻碍学习或是对学习有益的事情，都由生活老师全权处理。

夏天一心二用，班主任开完班会的时候，她也把习题册的第一页给做完了。

班主任看了她一眼，显然对这位冬令营的第一名也印象深刻，但却也没说什么，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笑道：“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开始上课。”

周韵连忙拿过她的习题册，对了一下答案，又说：“我怎么觉得，你做题速度更快了？”

“这些题目简单。”夏天回道。

前桌立刻转过?头来，看着习题册，又默默地掏出自己的，翻开第一页，看了又看，他还是不觉得这题目哪里简单了。难道，这就是他跟第一名的差距吗？

夏天能考满分，他们省队的老师都觉得意外，跟他说：“去了国家队，你要好好跟着夏天学，学习她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解题的思路和方式。这样的题目都能考满分，今年IMO的个人总分第一名，保不齐就是她了。”

他倒是想学，但是看对方做题的速度，以及解答过?程，突然意识到，这也太难了吧？

夏天抬眼看他：“你好，你是邱杨杨吧？”

男生点了点头，羞涩一笑：“你能记得我的名字，真是意外。”

“我看了座次表。”夏天十分诚实。

邱杨杨：“……我觉得你不承认的话，我心里还好受点。”

夏天从善如流：“那好吧。——我记得你，冬令营颁奖的时候，你穿了浅灰色的西装，D&R的高?定。”

这次邱杨杨真的震惊了：“你还真的记住了啊？”

“那牌子我也穿过，贵的离谱。我姑姑给我买的生日礼物。虽然作为生日礼物，我能够接受它的价值，但我没想到，日常穿着，也有傻子买账。”

邱杨杨：“……这也是我妈送给我的奖励！不过?我觉着，你要宽容一些，存在即合理。”

夏天点头，深表赞同?：“是我狭隘了。”

周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邱杨杨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没想到，夏天竟然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当初惊鸿一瞥，看她全程都没什么表情，还以为是个高?冷女神呢。

新的学期，就在喜乐祥和的氛围中开始了。

确实如凌烨所说，现在夏天已经不会对这些题目感到吃力了，大多数的逻辑思维方式，她都已经接触过?了，而且还都很熟练了，题目也是信手拈来，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最初接触竞赛时，那种一个题干就要分析许久的状态，终于还是远去了，夏天还觉得有些遗憾，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不过?，老师们的授课内容，她依然很喜欢，每次也都能get到不一样的心得。

第一个周六，夏天刚起床，凌烨就打电话过?来了：“给你的资料，看完多少了？有头绪吗？”

夏天“嗯”了一声：“我先?去吃个饭，过?会儿找你说。”

“我也没吃，去哪？北餐厅还是东餐厅？”

“北。”

夏天迅速换好衣服，跟还在睡懒觉的周韵知会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做完了。”打好饭菜之后，夏天就把写好的资料递给了他，“你看看思路对不对。我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数据，就先按照自己的判定解答了。”

凌烨倒是有些意外：“看来课程对你来说很?轻松。”

原本以为，到今天为止，夏天能看完题干就不错了。

“还行，状态比在省队集训的时候好多了。”夏天也没隐瞒，又问道，“你呢？”

凌烨看她：“你都没问题，我还能比你差。”

夏天：“……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凌烨一边吃饭一边检查她的解题过?程。这组数据是实验室常用的逐差法，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知识点，只不过?数据庞大且复杂，需要一定的耐心和强大的记忆力。

就算是用软件处理，这些数据，最终也需要人工审核，所以，凌烨干脆就让夏天来做这项工作了，在他心里，夏天比软件靠谱。

早饭吃了大半小时，吃完的时候，凌烨也审核完毕了：“没问题，这份我先?拿回去了。今天休息一下，或者刷刷题，晚上我拿第二份过来。”

夏天也没异议。她刚接触这项工作，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回去的时候，犹豫了半路，在快要到宿舍的时候，夏天还是开口了：“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节点，大概可以让周韵、张闻声这样的人，突破临界阈值，激发精神力，成功率大概50%。你，要不要上报一下，来试试？”

凌烨心里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又坦然了——他一直都觉得，夏天不会放弃。她不是自私的人，也不觉得自己获得这个能力就高人一等，她是个喜欢且善于分享的人。

“我觉得，难。”凌烨立刻就否决了，“他们都入选了国家集训队不说，张闻声现在排名第二，几乎已经是确定的国家队选手了。这种时候，老师们不会允许出任何差错。以后也不行，他们是未来的栋梁。”

夏天一下子就明白了，顿时就有些为难：“我倒是想让凌晨和许耀东先?试试，但是他们学习任务也很?紧张，京市和海市相隔这么远……”

她也很?希望，小伙伴能够赶快将?成绩搞好，考一所好的大学。

凌烨思索了一会儿：“这样，你把具体的理论和操作方法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或者，前期工作我来代劳，关键时刻，你再来盯上。”

夏天也觉得这样不错，但又忍不住怀疑狗男人不安好心：“你是不是打算背着我偷偷升级？”

凌烨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心口，装模作样地骂道：“夏天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呵。明明是因为你有前科在先！”夏天振振有词。

凌烨转身就走：“我受伤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夏天：“……”

回到宿舍之后，夏天就迫不及待将?脑子里的思路再次整理了一遍，确保用最稳妥的办法，让两人都能更加聪明一些，进?步更快一些。

看到她没有去自习室，周韵也连忙洗漱完毕，吃了夏天带回来的早餐，拿出习题册开始刷题。

两人各忙各的，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饭之前，夏天将总结好的精神力训练方法，发给了凌烨，又打电话特意提醒道：“要是有哪里不确定，或是出现异常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要擅自做决定。”

凌烨就不爱听这话：“夏天你几个意思？我这么不值当信任？”

“那可不？你连自己的都顾不好。”

凌烨：“……”

突然无法反驳。

损了他一顿，夏天的心情也就变得美好了，晚餐吃了两份西红柿牛腩。

凌烨却是无心吃饭，拿着夏天整理出来的精神力激发教程，来回看了好几遍，仍是好些地方不得其解。

不过?，他直觉夏天的教程是有用的，哪怕对于他来说，也依然是个很?好的训练方法。

凌烨便连夜修改了自己的时间计划，将?两个人的精神力激发，列入到了近期的重要项目中去，时间分配上，也优先?满足两个人的训练。

听说夏天给制定了新的学习方法，凌晨兴致勃勃：“要怎么做？我今天就开始练习。”

凌烨从视频里看她一眼：“你很?熟练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外面督查，早七点到晚11点，都是之前的存稿，有bug等我回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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