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嶙不再以自己的角度去劝说云起，两人关系一如既往，巫嶙摸着自己的耳坠感慨：念念，你的小郎君也长成大人了。

冰凉的耳坠捏在手里，巫嶙轻轻摩挲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巫族灭门已成悬案，凶手仍未找到。

是哥哥没用。巫嶙眼中那点怀念散去，进而神色不明，如云起所说，放不下，而他陷得当然比云起更深，这是他的仇，一刻也不敢忘。哪怕穷尽一生，也一定要找出当年的真相，揪出真凶。

当然，眼下需要做的事情仍有很多。

顾秋把干桂花带给他后，这天紫竹苑内趁着除了巫嶙没人在，他拿着顾干桂花和自个儿准备的其他食材，再加上一本菜谱，径直去了紫竹苑内的小厨房。

食谱摊开，正是写着桂花糕做法的页面，为了准备食材巫嶙已经先研究过了，至少做法看起来并不难。虽说他二十多年来从没下过厨，但做法看着如此简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一个时辰后，巫嶙发现问题可大了。

不过是搅个糕粉，他按照食谱上步骤来，却无论如何达不成描述的样子，他旁边已经放着好几个废弃的：有僵得实在没法揉的，有加水过了头的，还有他手底下正在搅的这个，就是成不了型。

再这么下去，厨房里就快没容器给他装了，还有糯米粉面粉快没了也是个大问题。再耽搁下去，万一有人回来，这要是做成功了还好，一片狼藉也太不像样了。要不先收拾一下，改日再来？

巫嶙摸摸鼻子，悻悻想到，兴许是粉有问题，他要不先去找厨娘问问？

“子舟？”

厨房门口传来讶异的声音，巫嶙手一抖，捧着的瓷盆滑下，好在两个都是身怀功夫的人，在东西掉地砸碎以前，两双手同时伸出，稳稳将其接住了。

近距离之下，两人手叠着手，大眼瞪小眼，巫嶙尴尬道：“师兄。”

云渊显然没有料到巫嶙在这儿，他们起身，云渊环视一周，望着数个容器里的不明物体，还是从剩下的原材料上猜出：“你这是在做桂花糕？”

“嗯……不过不太行，这个原来这么难的。师兄你手可真巧。”

云渊提醒他：“鼻子。”

“啊？哦！”

刚才想入了神，竟是用还沾着面糊的手摸过鼻尖，还是被云渊提醒才觉出，可自己手上现在也不干净，没法动手，好在巫嶙并不怕在云渊面前出糗：“我立马去洗洗手和脸，然后收拾厨房——”

巫嶙话没说完，云渊掏出手帕，非常自然的将他鼻尖上一点面糊擦去了。“去吧。”他说：“这儿我来收拾，顺便做点桂花糕。”

巫嶙不知为什么，非常想再用手碰碰鼻尖，好在手上面糊的触感让他硬生生忍住了，转头打水，细细把手洗了一遍。

他自然是不好意思把乱七八糟的厨房留给云渊一个人收拾的，洗完手就赶紧来帮忙，忙活了好一阵，巫嶙突然庆幸自己还没生火，不然他们可能一整天的时间都得花在厨房里。

收拾完后，云渊便将剩下的食材放进干净的容器中，他束起袖子，巫嶙惊奇的看着在自己手里完全不听话的食材在云渊的搅拌中渐渐成型，变成了新的模样。

巫嶙饶有兴致看着，云渊一边做，一边问道：“怎么想起做桂花糕了？”

“噢……我想起师兄你有了心上人，虽说还没成，也是喜事一件，我该为你庆贺一下，思来想去，或许自己亲手做点什么更有意义，就……见笑，结果也没做成。”

云渊似乎笑了一声：“多谢，心意我收到了。”

云渊揉好糕粉，又去生火，巫嶙在一旁安静看着，飞云宗水墨的道服，与这厨房竟也没有不协调质感，如他师兄一样，可御剑乘风，君子潇潇而立；也可挽袖躬身，洗手作羹汤。

日后能跟云渊结为道侣之人，肯定会很幸福。

桂花糕蒸熟出笼，香气随着热气扑来时巫嶙又恍惚的想，等师兄跟心上人成了家，自己怕是再也吃不到这天下独一份的桂花糕了。

师兄做的跟别人做的桂花糕，自然是不同的。

不仅是桂花糕，还有师兄的屋子床榻，师兄的相伴……如此一想，巫嶙头一回对那位不知名的未来“师嫂”生出了些许嫉妒意味。

这可不好，巫嶙暗骂一声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师兄得到自己的幸福，该为他祝福才对。横竖这是迟早的事……只是自己与师兄形影不离这么多年，肯定会有落寞吧，以后习惯了就行。

其实要让人放弃已经习惯的事物是很痛苦的事，比如他已经习惯了师兄身上安神的云檀香，还有他手下桂花糕的味道。

两个人都待在厨房等着，谁也没挪开脚，云渊把热腾腾的糕点盛好：“趁热尝尝，小心烫。”

桂花糕香气扑鼻，糕体光滑细腻，巫嶙还是第一次在厨房吃东西，十分新鲜，也没什么形象，呼着气边吹边吃，对师兄竖起大拇指：“好吃！”

云渊拿出食盒：“剩下的带去我房间佐茶吃吧。”

本来光吃点心是没什么意思的，可在这小小的厨房内，巫嶙却觉得别有滋味，方正也被发现了，他道：“师兄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

“可以。不过你学不会也没关系，我做给你吃就是了。”

听云渊这话，巫嶙本来想说日后等他成家自己可就吃不上了，但转念一想师兄如今还在单相思，还是别说出来戳他心窝了。

两人带着食盒去云渊房间的路上，碰上了回来的顾秋，他瞧见食盒，鼻子嗅嗅：“有什么好吃的？”

云渊：“是桂花糕。”

“甜糕配甜酒太腻，配茶还是可以的，我不嫌弃。”

巫嶙：“你倒是敢嫌弃。”

要是知道这是师兄亲手做的，吓死他。当然，他可能会兴致勃勃的问，能否把飞云宗大师兄还会做饭这件事写进百晓生别册里。于是吃白食的又多了一个，三人一块儿到了云渊的房间，蒸糕点的是云渊，巫嶙便接过茶具，将煮茶的活儿揽到自己身上。

煮茶是个雅致又细致的活儿，步骤多一道少一道，对品茶行家来说味道自是不同，巫嶙不是什么行家，用的也是基本方式，现在看来他做饭没天赋，好在煮茶是学过的，并不糟糕，釜中煮水时，顾秋拿出一张单子。

巫嶙和云渊出于私事要走妖城，而飞云宗以宗门的名义，也是要赴妖市盛宴的。

“师父和长老们列的单子，希望此次去妖市能买到这些东西。他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我已经看过了。”

巫嶙和云渊便一起看，由云渊拿在手里，巫嶙看上两眼，时不时还得注意茶水烹煮得如何。

以飞云宗的财力，想从妖市买到的，都是寻常难见的宝贝，希望碰碰运气，所以单子并不长，巫嶙一心两用也很快看完，茶水二沸，巫嶙盛出沫饽，他顺势问：“师兄你要找的东西在单子上列了吗？”

云渊阖上看完的单子：“列了，是两百年的金秋枝。”他丝毫不提魇果的事。

“原来是金秋枝，这东西确实不好找，我也会留意的。”

不是所有金秋木上的枝丫都叫金秋枝，得是那一根于秋天舒展，吸收日月金华养出灵气后形成的枝丫，十分稀少，百年的更是难见，有价无市，能不能碰上还讲个运气。

“这次妖城之行就是我们三人带队是吧，小云起说是不去？”

“他要闭关。”茶水终于煮好，巫嶙斟入盏中，“他要闭关，与出尘一战让他心有所悟。”

“唔，那一战确实漂亮。”顾秋端着茶品了一口，“所以都没有要加的东西吗，确定了我之后好朝师父复命。”

“我没有。”巫嶙说。云渊也点点头，顾秋接过单子放一边：“那好，待我歇会儿，吃过这一盏就去。”

顾秋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吃着吃着，他咂摸出点不同来：“这个桂花的味道……咦？”

他品酒是好手，吃的不太行，青梅酒家的晾晒桂花干时虽自己加过辅料，但做糕点前干桂花被糖浸过，顾秋只是开始觉得这味道似乎哪儿见过，终究还是没尝出来，只当是厨子以往做过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