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明月公主虽说已表明和皇帝划清关系,但皇帝启程时,作为东道主,从礼仪上讲也该去送送他,明月公主提前到皇帝住处,屏退下人后,她决定最后一次再劝劝皇帝。
“我本想不断尘缘,与皇室联系着,一来照拂皇室遵先帝遗愿,二来也是为了流月宗。可飞云宗意义是不一样的,你干了何等蠢事!”
皇帝精神不太好,叹着气:“朕也很后悔。”
“望陛下回去后修身养性,也可长寿,明心明德,不负先帝所托。可别再想着对巫嶙不利,切记!”
实际上皇帝没有告诉她,他虽知道以后再想暗杀巫嶙不容易,但昨日自己都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日后还有机会,但过了一晚,这个念头就淡了,每每一想就觉得荒谬,空余遗憾。
只过了一晚。
而等皇帝回去后,他会发现新印刷的《江湖别册》上竟将自己此次行为一字不漏写下,昏头的皇帝形象在百晓生笔下跃然纸上,百姓们看后私下议论纷纷,还有说书的将这个故事中人名换掉,添油加醋后搬上台来,虽然只有些不怕死的□□说书人敢做,但故事到底传开了。
皇帝年轻时也曾励精图治,老来恐惧衰老,竟是干出不好糊涂事,晚节不保,百姓们也是唏嘘不已……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飞云宗准备在皇帝离去后隔天返回,今儿已经在做准备,巫嶙体内灵气还亏损着,但下地没问题了,趁着他们还未走,有人赶紧赶忙来与他见一面。
桃花岛白水族的少主,白水悠然。
如今修真界名望以及实力都极强的三宗三家,三宗包括飞云宗、流月宗、禅宗;三家有青城山柳家、桃花岛白水族、清风山庄端木。不过在巫族灭族以前,人们称呼里是“三宗四家”,四家中自然有巫族一席之地。
巫族与白水族有些交情,巫嶙与白水悠然关系不错,不过仔细算算,也有两三年不曾见过了。宗门大比白水悠然出关,这次本该去拜访的,可惜重生后巫嶙一门心思放在飞云宗内,竟是连这些也忘了。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白水悠然在他对面端坐,故作懊恼,“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这都快走了,都没想起来看我一眼,我闭关两年,可是一直念着你啊。”
白水悠然人如其名,悠然自得,很会自找乐子,无拘无束,自在随意。
“抱歉,”巫嶙道,“这两日发生太多事……确实没能顾得过来。”
白水悠然虽然肆意,但也不是没心肝脑子,闻言他轻声宽慰:“事情大家都知道,你们那位小师妹……节哀。”
巫嶙:“抱歉,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旧友重逢,不该与你提这个。”
白水悠然托着脸笑:“是啊,你看我们才说几句话,你就朝我说了多少抱歉。重逢是件乐事,但你现在要是笑不出来,也不用勉强。”
他弯弯眉眼:“我替你笑,要是我的笑能让你轻松些,也算大功一件。”
白水悠然天生一对桃花眼,眼中似有桃花潭,潭水碧波荡漾,深有千尺,笑起来,如桃花岛上片片桃林盛开,自然是极好看的。
他本生的俊俏,朝人笑笑不知能勾走多少男男女女的魂儿,不过跟花花纨绔顾秋不同,白水悠然洁身自好,除了友人之间开开玩笑打趣,并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你的长相了,不过这三年不见……乍一见,可真是惊为天人。”
白水悠然说着伸出手,看模样是想拍拍巫嶙的脸颊,可惜还没碰到他就感受到一股极强的视线,下意识收回手,转头看去,是刚站到旁边的云渊。
云渊彬彬有礼:“白水少主。”
白水悠然:“云渊师兄。”
各宗门间辈分实在分不清时大家就混着叫,云渊和巫嶙出门在外,也经常被他派之人称呼师兄,也算是实力的认可和尊重,但也是个极其客气的称呼,按理说以他们的关系不必客气至此,但不知为什么,白水悠然就是喜欢称呼云渊为师兄。
“可惜云渊师兄没有参加大比,未能一见风姿。”
“白水少主也未参加比试,实属可惜。”
不知为什么,巫嶙总觉得这尴尬的对话气氛微妙得让他只想安静喝茶,两人居然还能面带微笑进行下去。
“对了,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想找你探探口风,正好云渊师兄也在。”白水悠然道,“不过小辈间的对话,你们就不用先露给长辈了。”
巫嶙:“何事?”
“其实,你们那个小师弟云起,跟禅宗出尘一战,英姿勃发,我们大长老的女儿见之倾心,恐不出几日,就得遣人上飞云宗说媒了。”
白水悠然看着两人神色:“你俩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兄长,给我透个底呗,觉得这事儿能成的可能性有多大?”
巫嶙沉默了。他眼前出现云起随身携带的那幅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是如今还未能放下,又怎来的心接纳旁人。
云渊顿了顿,缓缓道:“以远忆心性,未曾结识,恐不会应下。”
“哈哈哈,原来是这个性子。也是,虽说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少人还是喜欢自己去找缘分,我也喜欢先相识,再相知相爱。”
白水悠然说着起身:“那我心里有数了,回头给丫头敲点敲点,免得她到时候太难过。”
白水悠然看着是准备告辞,于是巫嶙也起身,白水悠然道:“我这便准备走了。此次相见过于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叙旧,咱们改日再聚。对了,海上妖市开启时我会带着族人前去,你此次可去?”
巫嶙点头:“我与师兄都去。”
“那正好。届时我们城主府见,也好结伴而行。”
城主府?巫嶙脑子活络:“你们是去找孔雀夫人?”
“是。我知以你和她的关系,去妖城肯定会招待去城主府,这次正好。”
至于详情究竟是什么,白水悠然不再说,人家一族的家事,巫嶙也识趣的不再问,两人道别:“后会有期。”
送走白水悠然,巫嶙想起云起的事,又是心疼,又是叹息,说起来,云渊也默默装着一个心上人……
“怎么两人都是苦情痴人……”
云渊:“嗯?”
巫嶙这才注意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赶紧摇头,当无事发生,云渊轻轻瞧着他,也不追问:“该喝药了,回房吧。”
巫嶙点头,云渊身上的云檀香漫过来,他道:“师兄这两日跟我待的久,身上也染上药味儿了。”
身上如果染上浓重的药味,无非是用药和制药,两样云渊这两日都沾不上边,那便是自己的药了,不过真的极淡,若不是对药味非常敏锐的飞云宗弟子,换个人还闻不出来,还有就是巫嶙太熟悉云渊身上云檀香的味道,一闻就知道不同。
不过真的太淡了,巫嶙也闻不出是什么药材,否则他便不会认为是在自己这儿沾染上的了。
云渊身形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他用药后沐浴焚香,拿比平时更重的云檀香熏过衣物,竟还是被巫嶙闻出了不对,不过好在巫嶙并没有起疑,看来回头他应该再用熏香过一遍。
待众人回飞云宗后,为云朵下了葬,收拾遗物时,巫嶙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自己给她的天蚕衣,被她好好收在一个盒子里,既没有放在灵玉中,也没有穿戴在身。盒子是上好的脂玉,看得出来她很珍惜。
可再好的宝贝,没能派上用场便失去它的意义,巫嶙没能帮上她,做了无用功。
这件蚕衣做了云朵的陪葬品,他没能帮到云朵,但不想再救不了其他人。以后的路,要更加小心。